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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番外梁禅

  梵音山上又落了雨,梁禅身着素衣执伞而立,那墓碑前放着几盘果子,一阵风吹过还是有些丝丝凉意,可即使是寒冬腊月,也冷不过梁禅心里的那块冰,冷入四肢百骸,沁入骨髓。

  若此生梁禅只认一件错事,那便是眼前坟墓中的女子了,若不是自己,她现在该是尊贵的世子夫人了。

  那一日,梁禅正要回府,突然两名身着大内侍卫服饰的将他拦下,“梁公子,我们主子有请。”

  梁禅上下扫视了一眼,两人皆是高手,能够驱使大内侍卫的又该是何等尊贵的人,可待梁禅随他们到一处马车前,上了马车才发现,那不过是大靖曾经最尊贵的女人。

  基于对太子的尊重,梁禅敛住心底的惊讶和疑问还是躬身道:“不知您找我有何事?”此时坐在车中的正是那早已被废的郭氏,太子的生母。

  “你妹妹嫁于我儿为妻,说起来我们还是一家人。”

  “不敢”

  梁禅虽有礼,可眸中却无敬意,郭氏凉凉道:“我儿是太子,早晚会登基,梁六公子便一定确认我不会翻身?”

  梁禅又一次问道:“不知您寻我到底是何事?”郭氏突然没有了刚才的冷厉,面带笑意道:“梁六公子惦记成元郡主多年,如今是真的放弃了吗?”

  梁禅一惊,冷道:“请您不要胡说,郡主已定亲。”郭氏呵呵笑了两声:“看看,到现在还在维护她”

  她接下来的话仿若有一种魔力,令梁禅一错再错,再无挽回的机会。

  “赵成元无大事是不回再回帝京的,只需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保证一个月内她就会出现在帝京,她既回来了,你总是有机会的不是?”

  许久,梁禅终是败给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心魔,他听到自己发问:“何事?”

  “赵成元身边有一位武功超绝的女卫,据说现在常和靖南侯世子纠缠不清,你该是认识的。”

  白英!他怎会不认识?

  “她对你该是不会防备的,我要你将她带入冷宫中,其余的就不用你管了。”

  “不行,他是行之的未婚妻。”

  “梁六公子别傻了,她不过就是一个护卫,靖南侯夫人根本不会同意她入门的,一个护卫换赵成元回来,你不愿意做吗?”

  梁禅猛的抬头:“你要成元回来做什么?”郭氏毫不在意他的防备:“梁公子不必紧张,我们是不会伤害她的,你该知道和安三年都未出宫了,做母亲的哪个不为孩子着想?”

  “再说了,只要赵成元嫁入别家,对我们又有什么危害呢,你们多年相伴之谊,你就舍得她嫁给别人?”

  她的每一句都好似扎进梁禅的死穴,疼的他发晕,脑子也不甚清醒。

  “梁公子,时间紧迫,如若那护卫离开了京中,你说赵成元还会不会再回来?”

  梁禅紧盯着她的眼:“你们带不走她?”她眼中略微有些愤恨:“一个郡主而已,先皇如此宠她,连她身边护卫都是顶尖的高手。”

  脸上又收了神色,“所以才会麻烦梁六公子。”

  梁六公子?梁国公府六公子,梁国公府满门忠烈,梁禅却在那时给梁家抹了黑,给自己套了枷锁。

  梁禅等在了靖南侯府外,他知道白英若是要出京一定会来见行之,果真白英与行之见了一面只匆匆说了几句话便离去,梁禅一路尾随,行至人少的地方时,梁禅鼓足了勇气叫她:“白英”

  白英身形一滞,回头见是他,紧绷的表情放松下来:“蝉子”自白英回京后,行之郑重的给他介绍了一番,他还记得那时行之满眼都是笑意:“蝉子,白英便是我以后的夫人了。”

  又对一旁的白英道:“都很熟了,以后你便也唤他蝉子吧。”

  白英面含焦急之色,上前几步问道:“是他让你来找我吗?”梁禅好似手都要抖,结巴道:“是,是~”

  他未想出理由,抬头看向她的身后,张口道:“行之”白英慌忙转身,梁禅一针扎在她后颈的穴位上,接住了她软下来的身体,抱至不远处的马车上。

  马车一路狂奔,径一路进了宫门,梁禅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待到了冷宫,那驾马车的侍卫伸手要来捞白英,他伸手挡开,抱着白英下了马车。

  已是夜间,可冷宫周围分明有肃杀之气,一定围了不少高手。

  梁禅看着昏迷的白英,惴惴道:“你会将她如何?”郭氏虽未着华服,可观这里的用度根本不像冷宫之人享用的。

  “怎么?梁六公子有些后悔了?箭在弦上,梁六公子可没有可退的路了。”

  梁禅心中一阵阵冰冷,见远处站着两名侍卫,眼神略有些慌乱。

  “梁六公子放心,她即便是死,女子该留的体面我是会给她留的。”

  “你要杀了她?”

  “废不废她都不是你再该操心的事,我保证一月之内,赵成元准到帝京。”一旁的侍卫突然往白英嘴里塞了颗药丸,伸手一针往白英身上扎去。

  梁禅急道:“你别!”

  “梁六公子,她若是有一日出去了,你说你会如何?”梁禅还未答,便已看到白英幽幽转醒。

  她眼中的震惊,伤痛,绝望,都成为了梁禅日后的噩梦。

  她说的其他话梁禅仿佛都没有听到,只记得那两句“梁禅,若你有一日事败,请你一定不要告诉他你今日所为。”

  梁禅仓皇逃出冷宫,仿佛身后有一张大口一直在追逐着自己,他一夜未睡,耳中皆是白英最后的那两句话。

  行之,你遇到了最在意你的人,你看,她那么护着你,即使深陷囹圄,还是对你念念不忘,生怕你知道了是我害了她,她是有多害怕你受到伤害?

  翌日一早,梁平进来道:“公子,敏太妃薨逝了。”敏太妃?梁禅嚯的起身,“何时?”

  “昨日晚间”昨日?昨日他不就去了宫中,白英曾和行之说过,敏太妃身子已渐好,为何会突然薨逝?想到昨日的场景,梁禅遍体生寒,他好似走近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中。

  他在屋子里关了自己一天一夜,还是梁平道:“世子昨日派人来了府中两次,都被我打发回去了,公子不去见见他吗?”

  那一刻,他在梁平眼中看到愧疚,“梁平,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无论公子做什么,梁平都会誓死追随。”

  那段日子该是梁禅最难熬的日子,每日装模作样的随着行之去寻白英,行之还道:“蝉子这日子辛苦了,你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是不是太累了?”

  梁禅连看的勇气都没有,只低垂道:“无事。”

  果真,如那人所说一般,她在一个月内便回了帝京,自她出现在城外口,自己便已知晓了,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第二日一早,行之便来寻自己道她回京了,梁禅随他一起去了梧桐苑,见她还如以往一般熟稔的和自己打招呼,那一瞬间,他又仿佛觉得他没有做错,这不是见到她了吗?

  梁禅未曾想,见到她的好心情,随意便被一幅画打破,画上越灵深飘逸而出尘,她何时画过别人,梁禅花了很久的时间说服自己,那不过是她年少时随意的作品。

  一日,行之身边的人传来话,说是白英被带回了诚王府,那时他以为自己事败了,关在屋子里许久都未出去,直到梁平又来传话,白英好似意识不清醒,并不认得人。

  梁禅虽松了一口气,可是始终都不敢再去见行之,没过几日,白英便去了,梁禅在院中站了一夜,丝毫不在意冷冽的风打在脸上,第二日为了不让自己失态,还特意去侯府通知了侯爷与夫人。

  后来梁禅总是告诉自己当时是受了符玉渊的蛊惑才会把她劫到景行院,可心底明明就知道不是。

  梁禅在想,自己何时开始变得这样处心积虑?大概就是遇到她的意难平。

  可她心中是无自己的一席之地的,他曾想过多次,将来要与她畅游山水,恣意一生,可她身边的那个人注定不会是自己。

  在她离京前,行之去了景行院“梁禅,我们要走了”他的声音淡漠又疏远。

  “我与她都不喜欢这帝京,这里让人感觉憋闷,好好的人都变了样,我今日放你们出去,无关什么情谊,只是因为你出身梁国公府,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犹记得少时被人欺负时,他明明也是打不过别人,却还是要上前来护着自己,最后还是她让人出手,两人虽都挂彩,他却笑着说:“放心,有阮阮在,哪次打不赢?”

  梁禅站在原地许久,这次他输了,输的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之日。

  “公子,我们下山吧”一旁的梁平打断了他的思路。

  “她回京了是吗?”

  “已经走了”梁平又补了一句:“和小公爷一起。”

  梁禅嘴角笑了笑:“这样很好”转身往山下走去,迎面走来一戴蓑笠的一人。

  “梁公子又来看故友了?”

  梁禅微躬身,“陆大夫”,陆容笑了笑,面色有些为难道:“想请梁公子帮个忙,不知?”

  “陆大夫请说”

  “我前两日下山给一户人家看病,他家啊,苦的很,我就想看能不能帮上忙,梁公子,你看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换成银钱?”

  说着摊开掌中,一颗硕大的东珠便印入梁禅眼中。

  “这不是东珠吗?”

  “啊,这是郡主给我的,师父让我好生都留着,我不敢去京中,怕去的时间太久,师父会怀疑,你看你能不能”

  “你说谁给你的?”

  陆容道:“郡主啊,成元郡主,她想找个看坟人,师父觉得我合适,这是谢礼。”

  陆容见他久久不说话,道:“梁公子若是觉得为难”刚想收回手,梁禅迅速拿起那颗珠子“我帮你。”

  陆容笑道:“多谢梁公子。”

  “明日我把银钱送来,你还来这等。”

  “好,好,我明日来采药,我就等在这。”

  第二日,只梁平一人上山去送银钱,陆容看到包袱里的银钱,惊愕道:“怎么这么多?”

  “公子说,该值这么多。”

  陆容道:“梁公子怎么没来?”梁平看着远方,低低道:“他困住自己了。”

  灵禅寺内。

  “你当真想好了?”

  梁禅跪在佛像下看着日日给自己讲经开导自己的师父,认真道:“弟子想好了”

  “你带发一样可以修行的。”

  平静的声音传至殿内,“弟子余生只愿侍奉我佛,为他人祈福。”

  古朴的钟声回荡在灵禅寺的每一个角落,从此,世间再无梁国公府梁六公子,再无梁禅,只有虔诚祈愿的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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