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信吗？
“你和她，各方各面都有比较深的隔阂，也没感情基础，但是儿子啊。”乔蕊看着高自己很多的大儿子，眼底带着不认可，“你别忘了，是你没管住你自己
才让她怀上了孩子。五年前小染才多大，你怎么下得了手？”
陆铮下颌紧绷，没说话。
毕竟，虽然当初周小染是她爸托人送来讨好他的，但如果没有他点头，的确也到不了他床上。
“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要背井离乡，独自生养两个孩子……”
说着说着，乔蕊不由想到自己和陆国华在一起时的事——
一开始陆老爷子并不喜欢她，陆老夫人对她也没好感，她一面承受着陆家长辈给的巨大压力，一面眼睁睁看着陆国华在各种应酬场合上逢场作戏……
后来不知道谁放出消息，纸质媒体大篇幅开始报道她和陆国华的事。
于是，外界的舆论压力也落到她头上。
出门小区外总有记者蹲守，在超市里被人认出来也会被指指点点，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想嫁入豪门想疯了。
她没有安全感也没有底气，和陆国华说，那时候陆国华却完全不懂她的煎熬和痛苦，总是让她忍，让她理解，说以后会好的。
可是以后在哪里？
她看不到陆国华要给她什么以后，是什么样子的，又要她等多久。
她不知觉中患上了重度抑郁症，晚上睡不着，吃多少吐多少，会出现幻听、幻觉……她极度厌恶自己，讨厌照镜子，讨厌光明。
直到一天夜里，她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坐在顶楼天台的栏杆上！
六楼，将近五六十米之高，只要往前一倒，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
身后又传来陆国华的声音，他不耐又烦躁的在大声发脾气，让她不要再给他那么大压力，他得一样样解决，还说让她一个人好好冷静冷静，过几天再来找她。
她还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哭声，毫无尊严，歇斯底里，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吵架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仿佛要震破人的耳膜，可她却一脸漠然的看着面前的深渊，直到黑暗里，伸出来一只手。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它朝她伸来，叫她下去，她笑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纵身跃下……
“妈？”
乔蕊从回忆中抽身，看到儿子那张和年轻时候陆国华相差无几的脸，哪怕对方冷峻的面容上浮现紧张，也让她气！委屈！
推开他，她抬手摸了一下酸涩湿润的眼眶，“我……”
“陆铮！”
身后传来一声低喝，声音如沉雷滚滚，不悦又隐着怒意。
是陆国华。
他大步走到两人身边，看到自己妻子红了眼眶，再看儿子那一副死不认账却又掩饰心虚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
他正要拿出父亲的威严，却被乔蕊一口打断，“你什么你，对我儿子凶什么凶！”
陆国华一愣，被妻子这么不分青红一顿呛，再看她，没半点玩笑意思，顿时也有些委屈，“我……”
“我什么我！”乔蕊瞪他！
但瞪了一会儿，眼神就不自觉变了。
眼前的男人和记忆中的容颜重叠，又清晰的剥离。
他的鬓角染了白，英俊的五官越发深邃，眉宇间多了岁月痕迹，由内而外的散发着成熟的男人魅力。
这个人老了，却还是她爱的样子，拥有他爱的气息。
尽管她也曾经恨之入骨，恨到彻夜难眠，五脏六腑具焚。
也无法掩盖她爱这个男人，爱到失去自我的事实。
可是，也正是因为爱这个男人，她才又重新找到了自我，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气。
“蕊蕊……”陆国华是真的委屈，可是碍于儿子在一旁……于是只能瞪陆铮一眼，用眼神警告：还不快滚？！
陆铮动了一下脚，又站住，转头看向乔蕊，“妈，我和周小染挺好的，你别担心。”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大步进了房间。
而见陆铮走了，陆国华立刻搂住了妻子，讨好的哄这：“怎么了蕊蕊，那臭小子又气你了？气你怎么还不让我说呢，我就该打他一顿。”
“我气他干什么。”乔蕊横他一眼，但那眼里却再没了一开始尖锐和绝望。
她轻轻啧了一声，抬手支额。
一只带着茧子的大手却握住了她，再替换上去帮她揉额头，力道合适动作熟稔，紧张的询问紧随而来，“头痛了？快回去休息一下，我带了药，你……”
话没说完，怀中的妻子就转了个身，依偎进来。
陆国华只愣了半秒钟自发的拥她入了怀，下颌轻抵在她发顶，安抚：“没事，我在这，难受了就和我说。”
“陆哥。”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陆国华脸色微变，但也只是一闪即逝，他迅速整理好表情，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妻子的身子骨还是很软，仿佛他双臂更用力一点，就会把她挤碎。
可陆国华现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他心里头有些慌，他回想起了乔蕊红着眼，以及那眼里让人心碎的绝望和决绝……
他心惊胆战！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那让他心魂俱裂的那一夜！
“蕊蕊……”
乔蕊说：“陆哥，我想到那年的事了。”
“都过去了。”陆国华抚着她的背，语调是平静沉稳的，仿佛波澜不惊，可那手却微微颤抖，透露了他此时此刻心情的不平静。
他手抖得那么厉害，乔蕊怎么可能没发觉？她不想吓着丈夫，主动回抱住了他，把脸贴在他胸膛，听着那一声声失律的心跳。
她听过几千上万个日夜，每一声，都能带动她的呼吸和心跳。
“我不想让孩子们走我们走过的歪路。”她仰起头，和陆国华垂下来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她看着他说：“小染是个好孩子，也很合适阿铮。”
“我知道。”
她撒娇，“你不知道，我不想让阿铮后悔……”
“我知道，我同样也不想让我们儿子经历那些不好的事。”陆国华最吃不消妻子这模样，可紧张的心总归松了不少，只要不提那像是噩梦一样的几个月，聊
什么都可以，“我找个时间和他谈谈。”
“嗯。”乔蕊应完，又不放心的交代：“你态度别太强硬，阿铮那个性子你最清楚了，小心适得其反。”
“好，我会注意。”
而套房内的盥洗室里，周小染还在收拾心情，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下意识以为是乔蕊，立刻继续手上整理晨晨曦曦的东西用以掩饰，一边说：“妈，我早
上没看到曦曦的海豚抱枕，你找找看，是不是掉在床两侧地上了。”
原本渐近的脚步声于是又离开了。
周小染才松了口气，就听到那脚步声去而复返，同时还有一句问话：“是不是这个？”
是陆铮的声音！
周小染被吓了一大跳，抬头就看到镜子里的他站在门口，身姿挺拔英俊倜傥，手里却捏着个和他气质不符，幼稚又软萌的蓝色海豚抱枕。
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交汇，周小染立刻低下头，胡乱把东西收进盒子里，“看见妈没有？”
“嗯，和爸在外面。”
周小染哦了一声，没有再接话。
陆铮拿着那个海豚走了进来，来到周小染身边，看着她十指像白嫩的青葱一样，收拾的动作麻利中又透着慌乱，“你和妈说了什么？”
周小染动作一顿，侧头看向他，“什么什么？”
陆铮没说话，只平静的和她对视了两秒钟。
那眼神似乎什么都写明白了，又似乎深邃到什么都没有，周小染隐约觉得身体哪里在痛，那种痛，有痛的感觉却找不到伤口。
“没有。”她强撑着没有移开视线，以一副坦荡荡的样子和他对峙着，“我说我什么都没有跟妈说过。”
“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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