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应该结束了
陆铮从来不觉得自己有“愧疚感”这种东西，可当看着已经把衣服穿回去的周小染，给自己发红的手指节骨上擦药时，还是不舒服了。
“好端端的，你拿自己手出什么气。”周小染垂着眉眼，手下动作十分轻柔，可看到那从来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这会儿骨节处都发红发肿，还是心疼又
好气。
“不疼。”
“你不疼我看着也疼。”周小染瞪了他一样，仿佛刚刚浓情蜜意和后续的戛然而止都不存在似得，她又拿药膏给他擦了一遍，“我觉得这样不行，还是叫医
生过来看看。”
“不用。”陆铮不耐烦了，就要收回手却被周小染一把握住。
“还没好！”周小染说：“不叫医生就不叫医生，现在药膏才擦上去，晚上怕蹭了，我得拿纱布给你包一下。”
陆铮于是没走，继续由着她摆弄。
注意力原本是放在自己受伤的手上的，但陆铮觉得这样很不爷们，于是视线就移开了，这一移，就移到了周小染脸上。
她表情很认真很严肃，樱唇紧抿，卧室里那明亮的水晶吊灯的光落在她头顶，衬得原本只是清秀端正的五官精致又小巧。
有些人的确是越看越顺眼，陆铮这么想着，视线又落在她耳朵上。
白皙小巧的耳垂上有个针眼儿似得小洞，不过上面空空如也，不管是耳环还是耳钉都没有挂，就像是她整个人一样，清汤挂面，却又意外的很合眼缘。
陆铮有点想不起自己当时见到周小染的第一印象了。
当时他去自己的商贸楼里视察工作，被救下来的两个小孩子满口叫爸爸，带着满腹疑问把孩子送去医院后，等来了周小染。
和他以前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伴比起来，周小染就像是一杯白开水，朴朴素素，让人提不起喝的冲动和欲望。
他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和这样的女人睡过觉，他光是想想，都能知道一定索然无味，然后又想着，自己当初是瞎了眼吗？最后才去想，这女人哪来的狗胆，
竟然敢私自生下他陆铮的孩子？！
陆铮笑了一下。
这笑声轻到几乎听不见，可卧室里太安静了，安静到周小染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自然没有错过这一丝轻笑。
她皱眉不悦的看他，“很好笑？”
纵使是陆铮，也知道这会儿肯定不能再皮，端正了态度，“不好笑。”他低了下眼，又说：“你包扎的手法挺熟练的。”
“算是久病成医。”
陆铮微愣，“你以前经常受伤？”
“不是我自己，我在S市住着的时候，有个邻居是跆拳道道馆的业余陪练，每天下来不是这个疼就是那里酸，还断过骨头，我经常帮她换药。”
“男人？”
周小染听到这反问，脑子里的片段断了会儿，插入刚刚她和陆铮算得上是不欢而散的“情事”，尽管那情事连开始都没有。
她的灵魂像是脱离了躯壳，回到了几分钟之前，她漂浮在高高的上空，居高临下的看着陆铮压着自己，而自己则满脸通红，像是猴子的屁股，矫揉造作又淫
荡扭捏，很丑。
“周小染？”
周小染回过神，却没看他，低低说：“女的。”
陆铮看到她走神了，这会儿回过神了又不看自己，肯定是心虚，于是断然道：“撒谎。”
“没撒谎。”周小染把绷带的结打上，然后把刚刚拿出来纱布绷带，以及药水药膏都拧好盖子放回医药箱，她合上箱子，从床上下去，“早点睡吧，这手多
养会儿，希望明天就能好，别妨碍你工作。”
陆铮看着周小染的背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一时间却说不出上来，直到她走进浴室，他才隐隐找到了一点方向——周小染的态度好像突然就冷了下来。
周小染冲去了一身汗，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眼神里全是自我嫌弃。
五官不够深邃不够漂亮精致，皮肤白的像是个没精神的病秧子，特别是前段时间经历了一场大难，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人瘦的不好看，个子也不
高挑，看着要多平凡有多平凡。
陆铮怎么会对她感兴趣？
就算有，现在也已经腻了吧。
周小染拿过浴球，用力的擦拭着皮肤，直到在苍白上擦出一些红，隐隐作痛，她才想，难怪陆铮下不去手了，她自己看着都很丑。
恋爱游戏……应该结束了。
周小染洗好出来的时候，卧室的大灯已经被关掉，只留两盏床头灯和一系列小壁灯。
房间里昏黄的灯光，放在平时会让人觉得温馨，可时此刻，在周小染眼里，这光却像是夕阳落下时那穷弩之末的挣扎，只会让人透不过气。
她从来不是个会自取其辱的人，从来也不需要别人驱赶。
就像是蜗牛，但凡外界暴露出一点点不欢迎的信息，她的触角就会敏锐察觉，然后缩回壳里。尽管她的壳单薄清脆，不堪一击，可那也是她最后的尊严了。
周小染没有穿鞋，赤着脚轻轻的走出房间，推开门。
她去了孩子们的房间，晨晨曦曦还没回来，满地的玩具都被佣人整整齐齐的收拾好，她开了灯，进去坐在曦曦那自吊顶垂下了雪白帘子的公主圆床上。
柔软的床上有淡淡的奶香，是曦曦平时润肤乳的香味。
周小染抱着曦曦的抱枕，整个人蜷缩在一米五的圆床里，合眼轻轻睡去，很久之后，一滴眼泪从眼角划过，没入枕里消失不见。
而更久之后，房间的门被轻轻打开，走廊上有灯，让男人高大挺拔的投影一直斜斜没入房间最深处。
陆铮站了一会儿才迈步走进，他没有穿鞋袜，脚直接踩在适合孩子们玩耍的柔软地毯上，这才意识到，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进这个专门给他两个孩子准备的
小卧室。
他停在床边，看到周小染以一种缺乏安全感的姿势蜷在床上，就着微弱的光亮，陆铮还看到她脸上的泪痕。
陆铮伸出被纱布绷带包扎着的手，轻轻的捋开她散落在颊边的发丝。
他没有吵醒周小染，甚至没有坐到床边，只是在床边的地上坐下，他赤着脚，没发出声音的把玩着打火机，好一会儿才从耳后摸出别着的那只烟。
他有点事情想不明白，他需要安静一点的环境来好好思考，所以在周小染走出卧室的时候，他明明知道，也没有出声阻拦，可事实证明，在卧室里他想不出
个所以然。
想不明白就睡觉吧，一整天下来连轴转也累了，可问题是，身旁少了个熟悉的人儿，也睡不着。
所以，陆铮看到周小染安然的睡着，突然有点不太甘心，不甘心的同时又发现，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更多了。
为什么要瞒着周小染，不让她知道她肚子里曾经有个他们的孩子，却因为那场意外而永远失去了？
为什么今晚陆嵘和周小染都说不上两句话，他却耿耿于怀，连文件都看不下去，非找个理由去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要周小染清清楚楚说个明白？
为什么从一开始到现在都认为自己是为了让孩子认祖归宗才娶的周小染，可是到现在，他不管是对晨晨还是对曦曦的关心，都有限到他怎么也想不出做过什
么？
周小染视两个孩子为唯一，才屈服于嫁给他。
那如果……如果……
如果，他不是非要让两个孩子留在陆家，周小染的选择会是什么？
追根究底——只是因为陆铮隐约发现自己好像动了心，可是周小染呢？
她喜欢他吗？
亦或者说，她真的喜欢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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