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痛得要人命
周科说完后连头都抬不起来了，他不敢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儿，只垂着眼睛，想喝口水，拿茶杯的手都颤巍巍的。
周小染没说话。
小亭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周科喝了一整杯已经凉了的茶，才感觉回过来一些精神气，因为往事而颓然的心情也一点点收拾好，他放下茶杯，苦笑一声说：“像我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
，被坑了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还能找人拼命不成吗？”
不等周小染接话，他兀自说下去：“我也不是没想过找他们拼命，可是我一想到如果我出事了，你，还有你妈，你们娘俩怎么办？”
他喃喃：“到时候债务解决不掉，还是要压在你们头上，我是家里主心骨，我不能乱，我如果乱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如果是在得知真相前听到她爸这番话，周小染绝对不可能这么冷静的坐着。
就算不歇斯底里，她也会控制不住情绪的和他争！和他吵！
可现实就是那么残酷，一切的一切起因都是自己，是自己，才让顾思怡忌妒心切，一手造成如今的局面。
人是最经受不住诱惑的动物，顾思怡目的性极强的一次又一次的下手，她爸也是个普通人，除非他不碰，不然早晚都会上钩。
可这是她周小染欠顾思怡的吗？
这是她的错吗？
顾思怡自己爱而不得，就要毁掉她的家庭，她的未来和人生？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周小染眼底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而周科却没注意女儿的情绪，他已经完全缓过神来，提起过去的事心情无可厚非是沉重的，毕竟不光彩，但人要往前看。
他现在可不就是苦尽甘来吗？
“你看，还好当初爸果断，把你往陆铮跟前送。”周科颇有几分自得，脸色也好了起来，“不然你能有现在这样的荣华富贵，能当上陆家大少奶奶？这样的
事我们以前连想都不敢想一下！”%&(&
周小染听他这样的语气，心里不由刺痛，抬眼看他，“你到现在，还觉得把当初把我骗上陆铮的床，是对我好？”
“那当然！”周科不喜欢她这态度，皱了下下眉。
周小染不敢置信，她捏着拳头，克制着浑身颤抖，冷笑，“你欠下的赌债还不起，就拿你刚成年刚考上大学，前途一片光明的女儿去还，你还觉得你做得对？！”
“什么未来一片光明不光明。”周科脾气回来了，对周小染这样没大没小的语气更加不满，“你一个女孩子，再有能耐能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嫁人生子！
你再怎么嫁，能嫁得比现在好？”
“是不是那个林钧？”周科不让周小染说话，一提起那个名字，他翻了个大白眼，浑身都充斥着鄙夷和不屑，“那小子有个屁能耐，现在还不是当了小白脸
，入赘豪门！我就说，当初他和你在一起就是看我们家有几个钱……”
“够了！”周小染大声打断他。
周科吓了一跳，住了嘴，但随即怒就从心头起，他猛拍了一下桌面，“周小染你看看你现在的态度！老子是你爸！”
“天底下哪个爸会像你一样，为了填赌债，把亲生女儿卖了，把她往火坑里送！”
“我他妈哪里把你往火坑里送？”周科气急败坏，手指哆嗦的指着周小染，“你看看你现在过的好日子，还不是我当初给你筹谋的！我如果真要卖你，多的
是有老板，他们四五十岁就喜欢小姑娘，跟了他们你的一辈子才是毁了！”
“哈！”周小染大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眼泪迅速从眼角滑落，她抬手迅速抹去，再看向他，“你会这么做，难道不是因为陆铮最有钱吗？
你会这么做，难道不是因为陆铮是夜帝的老板吗？！”
面对这样的质问，周科张了张嘴，到底是哑然。
“爸，呵呵，我喊你十几年爸，从出生喊到被你药哑的那一晚上……”周小染眼泪断了线，擦也是徒劳，她不想这么狼狈，却完全控制不住，“你知道我有
多害怕吗？我在陌生的房间里，我被一身酒味的陌生男人压着，他嘲笑我，侮辱我，我逃也逃不走，喊也喊不出声……”
“我不相信。”
“我感觉天塌了，我的爸爸怎么会这么对我呢？我不相信，他明明……他明明很疼我的，从小到大，他最疼的就是我，会做很好吃的菜，会和妈妈一起教我
唱大戏，他说世界上，我和妈妈是他最重要的宝贝……”
周小染如鲠在喉，每一句话出口都艰涩难当，视线已经彻底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像是失去了坚硬外壳的乌龟，她可怜到任何的风吹雨打都足以致命。
周科看她哭得不能自已，无意识的也红了眼眶。
毕竟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女儿，他承认自己当初做的不对，但当时除了那条出路，真的已经别无他法。
难道真的让他进监狱，或者跳楼，丢下他们娘俩才满意吗？
如果只是牺牲她一个晚上，就能把让他愁得彻夜难眠，头发都白了的棘手困难解决掉，那为什么不做？
一个晚上而已，再怎么受委屈，再怎么煎熬，也不过是一个晚上而已，几个小时，就能换来一百万，还有比这来钱更快更省力的办法吗？
是，他不是东西。
那天晚上目送小染被人带进电梯的时候，他也是后悔过的，他怕妻子知道内情不会原谅自己，怕女儿责怪自己憎恨自己。
所以他脑子一热冲上去！却被保镖当场拿下。
有些事，就像开弓没有回头箭，一但已经做了选择，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可扪心自问，就算可以后悔，他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他真的会带他女儿走吗？
不会。
除了欠下的赌债和银行贷款，项目无故烂尾，他还拖欠了几十人的工资，他还是要出门都战战兢兢的，唯恐被埋伏在哪里的工人拖去痛揍一顿。
他还要面临各种血书威胁，扬言要让他妻子女儿还账……
实在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所以，他没办法后悔，只能想办法弥补，他回家后没睡觉，一整晚上都待在厨房，做了满满一桌小染爱吃的菜。
他打了几百遍的腹稿，要怎么道歉，要怎么解释，甚至下跪都可以。
可是，等不回来了……
周小染眼睛被眼泪泡肿了，她胡乱擦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侧过头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我……”
开口的声音沙哑，她很想冷静，可出口的话还是抽噎哽咽，“我生晨晨曦曦的时候，差点死掉。”
“当时我就在想……我的、我的爸爸妈妈呢？为什么，为什么别人生孩子，爸、爸妈妈公公婆婆都在，产房外面，我却只有一个人。”
“……我想，如果，如果我死了怎么办，没有人认识我，我会不会被丢进太平间，然后，然后很久都没人认领，快烂的时候被送去火化，我就在焚烧炉里没
了，谁也不知道我死了……”
“我又想如果，如果我死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生下来了怎么办？”
“我死了，没人向医院交钱，没人养孩子，他们会被送去孤儿院，还是被随便丢在路边……”
“一想到那些，我就不敢死了。”
“我怎么敢死呢？”
“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我还要养孩子。”周小染哭得几近晕厥，眼前阵阵发黑。
她的情绪堆积太久，这些事她从来没有对谁开过口，她也没想到还有开口的一天。
她想让它们在心里彻底腐烂，却不知道心脏早已经被这些难言的伤痛烂出一个洞。
揭开的时候，才会痛得这么要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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