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青葡酒8

九月九的乐游原，正是重阳登高的绝佳地点。山中风轻日暖，绿树成荫，石阶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赵权此次邀秦玉皎出行，徐北笙照旧跟随，原本他还不乐意，正绞尽脑汁想要把他支走，谁知临行时卫氏将温昭邀了来，此次四人出行，徐北笙有温昭相伴，也无暇分身去管他和秦玉皎，这让赵权大大松了口气。

        温昭的视线几乎就没离开过徐北笙，可是他却一直冷若冰霜，对温昭只是客气疏离。

        彼时两个女子采菊观花，一路拾阶而上，赵权便故意落在了后面，走到徐北笙身边道：“我说你该不会喜欢男人吧？”

        徐北笙瞪他一眼：“找死？”

        “那你对着温昭这么个大美人怎么能无动于衷呢？还是说你其实看上的是齐芳如？”

        “不是。”徐北笙冷冷打断。

        “那你好歹对人家上点心，温昭喜欢了你那么多年，心里满满当当的只有你一个，才情人品，相貌家世，与你也可堪匹配了。”

        徐北笙道：“你这么上心，不如你去讨好？”

        赵权戏谑道：“我这不是为你着想，我要是讨好了温昭，你不又要打光棍了？”

        徐北笙白他一眼，冷声道：“我乐意。”

        四人在山顶寻了草席空位，家仆拿出一早备好的糕点美酒，又将四周用纱帘围住，四人走了半日的山路，此刻盥了手就尽情吃喝起来。

        秦玉皎吃了些五色糕，见徐北笙和赵权喝着菊花酒，便开口道：“我也要喝。”

        两人一听，同时倒了酒给她递去，秦玉皎一愣，旁边的温昭脸色有些尴尬，赵权反应较快，他将酒盏递到秦玉皎手中：“喝我的，你阿兄还要照顾温昭呢。”

        说完对他使了个眼色，徐北笙只好将手中的杯盏递给了温昭，温昭并不介意，含笑着接过慢饮品尝。

        秦玉皎填饱了肚子，又嚷着要去放风筝，赵权立刻道：“我陪你！”见徐北笙又要跟来，他立刻按住他，对温昭道：“徐郎君吃多了酒，你照顾他。”说完忙不迭卷了风筝带着秦玉皎离开。

        赵权性子爽朗开放，他是长安城里正儿八经长大的纨绔子弟，吃喝玩乐，射猎从政，他都是手到擒来，跟他在一起时，秦玉皎的确也很玩得开，可是……她面对赵权的时候，心中的蝴蝶从不会扑闪翅膀，一次都没有过。

        纸鸢在赵权的手中越飞越高，随风舞烈。他将线轴交给秦玉皎，两人席地而坐，原以为赵权会像从前那样在她面前滔滔不绝，可他这次却很安静，秦玉皎心中不解，回过头却恰好对上他的双眸。

        赵权还记得初见她时的样子，并不是在平康坊的吴娘子处，而是在国公府外，彼时他找徐北笙叙话，只看见一个探头探脑的小人儿，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样子，就被徐北笙一句话给训了回去，最后也只能瞥见一抹琼姿纤弱的身影远去。

        而如今的她近在眼前，姣若秋月，双眸澄澈，粉唇若樱，娇俏灵动得让他心间悸动，他从前怎么会觉得她骄纵蛮横呢，哪怕她再娇戾，只要她点头，他也甘愿了。

        秦玉皎不敢与他对视，回过头随意道：“我有些冷，想回去了。”

        “皎皎……”赵权想将她拦下，却又不敢真的触碰到她。

        秦玉皎低着头：“赵郎君，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你的良人绝不是我。”

        赵权最后悔的就是他们在平康坊的相遇，那是秦玉皎第一次见到他，而他竟然对着另一个女人求其元，还是当着她的面，这个开端属实不怎么好。

        可他不甘心，“为何？”

        秦玉皎生怕激怒他似的，咬着唇没有说话。

        赵权又问：“你心里有人了？”

        秦玉皎摇头，噘着嘴道：“你若是我的阿兄，我会很开心的，哪像那个臭阿笙，每次带我出去玩都要管东管西。”

        赵权还想再辩，可是看到秦玉皎小心翼翼的神情，他立时又不忍心起来，静默了半晌，只能豁达道：“我明白了，你以后也别躲着我，更不必有负担，大不了我像徐郎那样关照你好了。”

        见秦玉皎重展笑颜，甜甜应好，他心里还是有些苦闷的，好好的一桩亲，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而且更气的是，最大的原因还是出现在他自己身上。

        下山时凉风过境，赵权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系在了秦玉皎身上，强笑道：“这下我也算你半个兄长了，安心受着吧，哎——”

        秦玉皎忍俊不禁，便没有扭捏拒绝。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两人终于看见了徐北笙和温昭，赵权上前招呼道：“我还以为你们二人早就下山回府了呢！哎哟，温姑娘这是怎么了？”

        徐北笙扶着温昭，眼睛却扫视了一眼后面的秦玉皎，见她披着赵权的衣服，眼神顷刻间就冷了下来。

        “温姑娘扭伤了脚走不得路，我已让家仆下山寻藤屉了。”

        赵权嚷道：“等家仆寻来藤屉天都暗了，你背她下山不就得了？”

        徐北笙看了眼身后，见她一直不说话，于是走到温昭身前蹲下，“失礼了。”

        温昭心里灌了蜜似的，她小心翼翼伏在徐北笙身上，接着双脚离地，人已被徐北笙背了起来。

        天色渐渐转暗，见他二人在前面走，赵权嬉笑着拉住了秦玉皎，故意放缓了步子道：“给他们个独处的机会，我可不像那家伙，一天天霸着堵我好事。”

        秦玉皎从下山后就再没说过话，她双眼直勾勾盯着前面重叠的身影，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修长，可是她此刻觉得月亮不美了，山下的长安也不好看了。

        温昭搂着徐北笙的脖子，一直望着两人的影子傻笑，她简直不敢相信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在眼前，不过咫尺而已。这般念着，人就情不自禁趴在了他的肩头，接着竟然大着胆子在他脸上偷亲了一下。

        徐北笙一愣，秦玉皎看得真切，她这会不但觉得周遭一切都崩塌了，心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砸中了她的小蝴蝶，扑腾不了翅膀，也再飞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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