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话
教书的夫子沉闷地咳嗽一声,方才还在围观谢琼乐与蔺环菁的学子们纷纷如鸟兽散。
夫子悠悠地走上讲台坐下,轻瞥了一眼若无其事坐在位置上连脸都没有抬起的谢琼乐,又扫了一眼闷闷不乐嘟囔着嘴满脸不悦的蔺环菁。
夫子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继而沧桑的声音悠缓如大提琴般奏起催眠曲。
“今日我们便来说说诗经里的一句话,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谢琼乐左手抵着下巴,手肘撑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翻动着那本诗经。
夫子不疾不徐地解释着这句话的意思,寓意着人要深思熟虑后再行事,而不是凭借着一腔孤勇鲁莽冲动。
夫子今日特意挑了这句来说,意在敲打谢琼乐与蔺环菁。
京城中的贵族子弟们大多都是在家中娇生惯养,一呼百应的掌上明珠,因而行事不思后果,但凭心意。
谢琼乐自然听得出来夫子的训诫深意,可不远处坐着越想越气的蔺环菁只怕是云游天外,并未将夫子的教诲听进耳朵里。
“蔺家小姐,可是从此言中有所感悟?”
蔺环菁被身侧人提醒,这才恍然大悟地起身,不知夫子所云,双颊羞云遍布,只是咬唇耷拉着脑袋不言不语。
谢琼乐见她吃软怕硬的模样还真是个被家里溺爱的小姑娘,嘴角的笑意愈深。
夫子见她唇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以为她这是在幸灾乐祸,便又点了她的名字。
“公主可是有何见解。”
谢琼乐施施然地撑着桌面起身,双手交握在身前,一副乖顺的模样浅笑:“暴虎冯河冒险强干,不知深浅,有勇无谋,学生受教,定当谨言慎行。”
夫子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微微颔首:“都坐下吧。”
谢琼乐一骨碌地坐下,继续撑着脑袋听夫子慢悠悠说书讲道,可思绪早就飞到了远处。
“公主与秦姑娘说了些什么。”
谢琼乐与秦玖韶密语后,见她将书信妥帖收入衣襟中一同回了偏殿。
季成安嗜茶如命,几乎无时无刻身边都摆着茶盏。
“不过是女儿家的贴心话罢了。”谢琼乐大大咧咧地在季成安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便有人也为她上了一杯茶。
“如此。”季成安颔首,下巴点了点。
“我瞧公主急急忙忙来东宫寻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谢琼乐喝了一口茶,绿茶清新,但是她可尝不出这茶究竟是什么品种,反正东宫奉上的茶定然不会是劣品。
谢安方与秦玖韶又在门外说了会儿子话,这才独自进了偏殿,秦玖韶则是回了尚食局。
“妹妹寻我有何事。”他一早去寻谢琼乐,话还没说上两句,李民就把她给唤走了。
谢琼乐从祥安殿回宫后便瞧着身上青色的衣裙过于素净,在谢封仁面前也做够了戏,便又换了身宝蓝色的袄子。
谢安上下打量她,宝蓝色的袄子衬得她的气色要比晨时好上许多,宽大的袄子在身上,遮挡了她骨感的骨节,小脸圆润,很是可爱。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我禁足一月,算着日子也快到皇兄生辰,便来问问皇兄可有什么想要的,我好方便去寻来给皇兄做贺礼。”
谢琼乐脑子转得快,速速便想到了搪塞过季成安与谢安的应话。
险些就要漏了陷。
谢安贵为太子,金银不缺,她一时半会儿也确实是想不到该送些什么好。
谢安冁然一笑,天气微热,他手中的折扇又握在手中展开扇风。
“妹妹送什么哥哥都是极欢喜的,去年妹妹为我点了一池莲花灯可谓是颇有新意。”谢安坐在季成安身侧,“还想着今年妹妹要送我些什么新奇的东西做生辰礼。”
他脸上兴趣盎然:“你今日问我想要些什么,我还真答不上来。”
谢琼乐暗自腹诽,谢安莫不是希望她年年都给他准备那些费心费力的场面做礼物吧。
谢安狐狸似的狐狸眼眼尾上挑,比杏眼多些妩媚,折扇遮着下半张脸,那双眼睛勾人得很。
“礼物还是有些悬念的好,单凭妹妹喜好来送便是。”
谢安这话说了跟没说也无甚差别。
谢琼乐将信交与了秦玖韶,已然心安,这才后知后觉地感知到胃里空空。
她起身撇嘴轻叹:“如此,我便自己选了。时候不早,我先回宫了。”
谢安自然无意拦她,谢安一双风流的狐狸眼侧目瞧着季成安低头喝茶,似乎也没有要留她的意思,便开口说道:“夜色昏暗,还是让成安送妹妹回去吧。”
谢琼乐原地微怔,别扭地婉拒:“秋画提灯,今夜月色如照,不必劳烦季大人了。”
季成安放下手边的茶盏,起身直直地注视她:“不劳烦,公主请。”
谢琼乐见他执意要送,便也不再推辞,走在他前头。
回宫路上,天幕中缺了一角已近全圆的明月高挂,月照如水流了一地清冷的月光。
季成安接过秋画手中的提灯走在谢琼乐身侧为她照明前路,秋画在谢琼乐的身后头隔着几步。
“季成安,生辰礼你想要些什么。”谢琼乐打破了夜色两人间的冷寂。
季成安手里提着灯,她侧首望向他的侧颜时,半明半暗。
“公主送什么我都喜欢。”
谢琼乐收回目光,季成安侧目余光掠过她低他一头的脑袋,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之间又恢复了一言不发的寂静。
“到了,公主。”
谢琼乐与他对立而站,秋画接过季成安手上的提灯默默退到谢琼乐的身后。
“可要进宫去喝杯茶。”
季成安看她的眼神晦暗不明,垂眸语气清冷如月色。
“时辰不早了,公主还是勿要轻易邀人入宫了。”
谢琼乐见他情绪不高,抿唇点头:“我知道了。”
“秋画,去取个新的灯笼来。”
谢琼乐命秋画去宫内取一个蜡烛燃得旺的灯笼递到季成安手上。
季成安顺从地接过蜡烛还有长长一段的灯笼,朝她道谢:“谢过公主。”
谢琼乐站在宫门口见他远去的背影,眨了眨眼睛,有些酸。
她揉了揉眼睛,身侧是曲竺轻摇着她的肩膀。
“乐儿,下学了。”
谢琼乐迷瞪着眼,自己不知不觉地就在夫子的课上再次睡着了。
谢琼乐与曲竺并行,曲竺打量着她的脸色,似乎并不是很愉悦。
“乐儿……”曲竺支吾着不知如何措辞,“你近来可好?”
京中关于她与人私奔的谣言众说纷纭,她很是担心。
女子的名声可是关乎她终生嫁娶。
谢琼乐双眼微微弯,露出一个浅然的笑意:“不必担忧我,我很好。”
曲竺悬着的心这才安放了稍许:“陛下可有苛责于你。”
谢琼乐哂笑一声,换了个话题:“我听人说,李景宁那小子悬梁苦读,可有把握中举。”
曲竺顿了顿,苦涩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谢琼乐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能如此上进已然让人刮目相看了,想必你父亲也是想要细细考验他一番。若是他意志不坚定,你嫁过去只会受苦。”
曲竺闷闷地嗯了一声。
谢琼乐自知她此时说什么也无用,只得期望李景宁真能同书里一般顺利迎娶曲竺。
栖凰殿内,谢封仁与沈雨嫣正在用早膳,昨日他歇在了皇后这里。
“皇后,我欲为公主寻一门亲事。”
沈雨嫣吃了七分饱,取过宫人漱口的杯子,拿帕子掩住嘴朝金盆中吐。
“嗯。”她擦干唇边的水珠,将帕子放下。
谢封仁见她并未有多余的神色,摩挲着拇指与食指。
“可是公主与你说过了此事。”
他知道公主昨日离开圣祥殿后并未直接回沐月宫,而是来了皇后的栖凰殿。
沈雨嫣的脸上依旧是恬淡的笑意,谢封仁难得不愿意看见她总是挂着这样的面具与他说话。
“公主说过。”沈雨嫣如此说道。
“她可是求你了些什么。”谢封仁句句试探,沈雨嫣垂眸时睫毛纤长,盖住了她眼神的晃动。
“乐儿不过是说起陛下意欲为她寻一门好亲事,既然是好亲事,她又怎么会对我抱怨什么呢。”
谢封仁藏在桌下的五指握拳,声音沉稳:“那皇后对于为公主择婿一事,可有什么想法。又或是,可有心仪的驸马人选。”
沈雨嫣抬眸对他宛然一笑:“公主的婚事当有陛下做主,相信陛下宠爱公主,定然会为她选一个如意郎君。”
谢封仁想起清晨送来的冰糖雪梨汤,他喝了一口便觉得太甜没有再动过。
“我倒是觉得成安这个孩子不错。”谢封仁如此说。
谢琼乐的意中人吗。
沈雨嫣喝了口清茶,撇下嘴角。
“儿臣有意中人。”
沈雨嫣温柔地盯着她的眼睛:“是成安吗。”
谢琼乐神色闪烁,抿唇否认:“不是,是古家少将军古祁蕴。”
谢琼乐离京去了漠城的消息,皇帝知道,沈皇后自然也会知道。
沈雨嫣不动声色地放开了握着她的手,她自是不希望谢琼乐嫁到那般远的地方去。
“古家少将军英勇无双少年将军,年少有为,手握兵权,是个好男儿。”
只是,漠城刀光剑影,暗箭难逃。
“本宫原以为,你该是喜欢成安那样标志的男儿。”
谢琼乐只是笑笑:“年少喜欢俊秀男儿,如今女儿更喜欢马上将军。”
沈雨嫣盯了她许久,没有再说什么。
不久后便是谢安的十九岁生辰,来年就是他及冠之礼,故而今年并未大办。
谢琼乐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该送什么作为礼物,便想着从那日皇帝送来沐月宫的贡礼里选一件作为谢安的生辰礼。
进贡给大兴陛下的贡礼自然都是好东西,谢琼乐看着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有的她听都没听过。
“公主您瞧,这对鸳鸯阴阳玉珏可真别致。”
谢琼乐接过秋画手里的锦盒,里边儿是两块玉吊坠,合二为一成一块圆形的鸳鸯玉。
谢琼乐摸了摸上面雕刻着的鸳鸯戏水的图样,摇了摇头:“收起来吧,不合适。”
纵然谢安要送秦玖韶成双成对的玉珏,也该是他自己去寻,借花献佛就不合适了。
秋画小心翼翼地将玉珏收好。
“罢了,这些玩意皇兄也不缺。”谢琼乐丧气地不想再看了。
谢琼乐突然想起刚刚在箱子里有一副袖珍古画,便让秋画找出来。
“公主要送这个古画给太子殿下吗。”
谢琼乐莞尔:“自然是不会就这么送的。”
谢安生辰那日谢封仁特许他出宫去办,便不必麻烦王侯诸子来宫内。
更多的原因,大概是谢封仁正为边境势力躁动苦恼,不愿见此玩乐场景,又不忍让谢安连生辰礼没得设宴。
太子生辰宴在醉仙楼包了场子,谢琼乐到时,便见谢安正与人推杯换盏。
“皇兄。”
谢安听到谢琼乐喊他的声音,与人交谈片刻,朝她走来。
“这回可是为我备了什么好礼。”
谢琼乐故作气急:“皇兄竟只是心心念念妹妹的礼物么。”
谢安哪敢恼了这雄心虎胆的谢琼乐,朝她作揖赔礼:“是我的错,妹妹去年备下的生辰礼可是让我印象深刻,这才对今年的礼物格外期待。”
谢琼乐将怀中的锦盒放在他作揖的怀里,谢安赶忙接好。
“太子得了公主什么好东西,也让我们瞧瞧。”
去年见过谢琼乐为谢安备的一池莲花灯与孔明灯,灯火灿烂场景的各位京城少年郎们对谢琼乐今年为谢安准备的生辰礼很是好奇。
谢安挑眉:“吾妹为我准备的贺礼凭什么要给你们看。”
场上一阵嘘声,却都新奇得很,绕着谢安要他给他们都开开眼。
谢安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把折扇。
折扇乍一看无甚新奇之处,用的是上好的梅鹿竹做的扇骨,打开来才见其玄妙。
扇面并非新纸所做画作,而是一幅古画。
这古画是西骥曾名震天下的画师裘不鸣所做的画。
他留下的画作流散各国,其中一幅雪中红梅被律氏国进贡给了大兴。
没想到今日竟得以在此处见到,还被谢琼乐制成了折扇扇面送给了谢安。
谢安也没想到谢封仁会将这画赐给了谢琼乐,那是不是说明,他其实还是很看重谢琼乐的。
“若不是多亏了太子殿下,我们可是难能见这么名贵的古画。”
谢琼乐见谢安双手展开折扇,一脸怔愣住的神情,霎时觉得奇怪,走到他身侧。
“皇兄怎么了,可是不喜欢妹妹送的礼物。”
谢安将折扇收起抱在怀里,笑起来眉眼弯弯:“说什么呢,妹妹送的礼物是极好的。”
旁边的人搭腔:“是啊,也就是公主能将大师裘不鸣的画作制成扇面,如此新意旁人是万万想不到的。”
谢琼乐对这些古玩没什么鉴赏,不过是见那雪梅画得好看,大小又正合适做成扇面。
谢安喜欢折扇,她便投其所好送了。
谢安低头瞥见她怀里还抱着另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拽着她的手腕到一边,低声嘱咐她:“季成安在二楼厢房内,你自己去寻吧。”
谢安的生辰宴在三楼,二楼是一间间的厢房,谢琼乐问了店小二可是有公子独自在厢房内,那人为她指了一间位于廊道尽头的厢房。
她向店小二道谢,径直走向了尽头的厢房。
谢琼乐指节叩门,轻声开口:“季成安,你在里面吗。”
厢房内无人应声,谢琼乐正欲直接推门而入一敲究竟,木门竟突然从里面打开,一只手将她直接拽入了厢房内。
木门开了又闭上,刹那间的速度仿佛门的开合只是人的错觉。
谢琼乐右手抱着那个锦盒,后背抵着墙,左手被冰凉的掌心死死拽住。
季成安与她只有一拳之隔,他身上的酒气随着他的气息扑到她的脸上。
“季成安,你醉了吗。”谢琼乐紧绷着身体,见他一点一点地靠近,脑袋落在她的颈侧。
他的手那么冰,呼出的热气又是那么滚烫。
谢琼乐被他压在墙上,他的右手攥着她的左手,左手手臂横在她的腰后,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贴在她的后腰处。
“公主。”他醉了之后声线低缓,声音又慢又沉。
谢琼乐紧张地眨了眨眼睛,不敢动弹。
他的头从她的脖颈处抬起,那双深沉的瞳孔就这么凝视着她,从她的眼睛,鼻子,嘴唇扫过。
季成安的喉结上下微动,凑近她,薄唇落在她的右脸上。
谢琼乐扭开了头。
他松开她的手,从她的身侧退开,冷笑了一声,退了几步坐在了凳子上。
整间厢房内漆黑无比,一盏蜡烛都没有点,只有窗外凄清的蟾光照入。
季成安又失控了。
谢琼乐杵在原地,月色泼在他墨色的长发上,他长发束了一半,另一半披在身上。
季成安的心结不是那么容易就被解开的,他伸手碰倒了桌上的酒杯,发出哐啷的声响。
他的手指顿住,又伸向酒瓶子。
谢琼乐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按住了他的手:“你已经喝得够多了。”
季成安抬首直愣愣地看她,可是眼睛里没有焦距,涣散得仿佛只是一团散开的光。
“公主,放手。”
谢琼乐的手掌按住他的手背,听到他的这句话,握住了他的手腕。
“季成安,你想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吗。”谢琼乐柔声说话。
季成安勾了勾嘴角,眼睛里的光重新聚成一团:“好啊。”
谢琼乐松开他的手,双手抓着那个蓝色布锦盒伸到他眼前。
季成安单手接过那锦盒,打开。
里面还是一根白玉簪子,刻的是铃铛似的花蕾。
谢琼乐拿起那根簪子簪在了他的头上,今天他束了一条灰色的发带,头上没有别的首饰。
“这是铃兰花,寓意是幸福归来。”
谢琼乐笑着看着那根簪子簪在他头上,虽然花朵很秀气,但是戴在他头上还是那么好看。
没有人会用铃兰花做图样做簪子,所以这是独一无二的簪子。
季成安伸手将要把簪子取下来,谢琼乐抓住他抬起的手。
“别动,很好看。”
季成安真的乖乖不动了。
“我想着你老是只戴那一根簪子,便就再送你一根簪子,换着戴。”
谢琼乐咬唇,嘴角的笑容淡了些许:“季成安,我希望你幸福。”
季成安不乱动头上的簪子,谢琼乐便要松开制止他动作的手,被他反握住。
“公主,当真对臣一点儿心思都没有了吗。”
他凝睇她的眼睛,她竟然从季成安的眼睛里看到了渴求,他不该是这样低声下气求人的模样。
谢琼乐嘴唇翕动,季成安比她更快地开口。
“公主托秦姑娘寄往漠城的信,我截下来了。”
谢琼乐如坠冰窖,浑身僵硬,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他站起身,抓着她的手,直勾勾地注视她惊讶而瞪大的眼睛,唇角勾起一个落寞的笑。
“公主真的喜欢古少将军吗。”
那日他分明清清楚楚地瞧见她到东宫时手里抓着什么,见过秦玖韶后便两手空空。
季成安能做出的猜测就是,东西转移到了秦玖韶手上。
他回府之后便让人紧盯着秦玖韶的一举一动,秦玖韶差人送信的动作自然被他知晓。
待他拿到了秦玖韶寄出的那封信,上面歪歪扭扭的古思域亲启一眼就能瞧出是谢琼乐的手笔。
他用小刀划开信封,内里竟然包着另一封信封,上面如出一辙的字迹。
古祁蕴亲启。
她到底想要传达什么信息。
季成安心知自己所做种种手段卑劣,却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怀疑,打开信封仔仔细细地将信中所写内容一一看完。
信纸的边缘被他捏出褶皱,他怒极反笑。
信中所写,是谢琼乐询问古祁蕴是否愿意娶她,待她离开京城,若他遇上心上人,她可与他和离。
季成安幽深的眼睛里嫉妒的火焰快要将信纸灼烧。
她那样想要离开京城,不惜以自身的嫁娶为注,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所能想到的理由,便是两人分别之时含情脉脉的眼神。
谢琼乐嘴唇微张,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被季成安一眼识破。
谢琼乐不愿看他这样苦苦求人的模样,也不想继续留在京城渐渐失去自我,变成一具无情的傀儡。
她翕动的嘴唇终于狠下心来,将利刃扎入季成安的心脏。
“是的,我喜欢古祁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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