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015/木云木夕
玉珠扭头,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东北角的双生枣树那儿。
玉珠闭了闭眼睛,她猜到发生了什么。
一定是来安出事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雪团也遭了殃。
雪团是吃了一只被喂了毒的老鼠,来安则是吃了一块被抹了砒|霜的肉骨头。
地上还能找到食物的残渣。
母亲在浴室里洗了一整天,皮都洗破了,都不肯出来。
玉珠、喜春、紫竹和陈婆子四个人,八只眼睛,看着枣树下一黄一白两条尸体,骂的骂,哭的哭,却都很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办?
玉珠听到陈婆子和紫竹小声议论。
陈婆子叹口气道:“昨晚我们都着了迷香的道儿啦,心里虽然明白,却死活动弹不得。娘子一大早要水,定是……咱们都明白就行,莫再提了,省得戳娘子的肺管子。”
紫竹点点头,恍然大悟道:“怪道我在纱窗上看见了一个洞眼……妈妈放心,这点子分寸我还是有的。”
“这事儿要是闹大了,吃亏的还是沈娘子,名节被毁,本就是活不下去的丑事。若再被攀咬是勾搭成奸,按照本朝律法,娘子还要被当众扒光衣服,杖刑一百,就算不死,也无颜再苟活于世了。”陈婆子压低声音道。
紫竹也跟着叹气道:“这世道本就对咱们女子不公平。妈妈,咱们以后可怎么办呢?”
陈婆子叹道:“以后的事,以后再做打算。先挖个坑,把这俩畜生都埋了。哎……有些人连畜生都不如。”
来安和雪团都被埋在了枣树下。
玉珠和喜春在枣树下坐了一上午,没挪坑。
“一定是孙老四干的。”喜春气鼓鼓道。
玉珠没有看她,只嗯了一声。
光是知道凶手是谁,有什么用,如今她们家因为顾忌母亲的名声而投鼠忌器,也不敢闹大了,更不敢告到官府去。
可让她们就这样吃了哑巴亏,桓玉珠绝不答应。
当天,陈婆子自作主张,又去市集牵了一条成年的土狗回来,还是黄皮的,也还叫来安。
这回再也不把来安拴在枣树下了,把它拴在上房的廊下,能听到院内的动静,也不至于那么轻易就被药死。
沈氏心情低落,把自己关在卧房不出来,也不吃饭。
床上的凉簟被卷起来,扔了出来。
隔着支摘窗,沈氏命紫竹把这床凉簟一把火烧了。
紫竹不敢吱声,只得照办。
陈婆子默默叹气,转身便去市集挑了一床新的凉簟回来,用井水擦洗过,晾干,再亲自送到沈氏的房间。
“娘子,这是新买的,擦干净了。”陈婆子一边铺凉簟,一边道。
多余的话,她一句也没说出口。
陈婆子看见沈氏难过的表情,便知道,这种痛苦,便是劝解,也无用。还不如装傻,给她留点余地。
玉珠亲自捧了绿豆粥进去,劝母亲喝,沈氏也不为所动,只让玉珠出去。
玉珠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母亲开怀,于是她亲自喂母亲,像母亲喂她那样,可沈氏避而不吃。
沈氏甚至不耐烦地道:“我不饿,不想吃,你出去罢。今晚你让喜春陪你睡东屋罢。”
这时候,玉珠便知道,只有孙老四的血能够抚平母亲的伤痛。
可到底要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报复孙老四,为母亲、雪团和来安复仇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孙老四既然用砒|霜药死了雪团和来安,又用迷烟迷晕了她们所有人,那她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潜入他家。
他家墙高,她爬不进去,但她可以钻狗洞。
若真把人弄死,一定会闹到衙门里去,到时候就会连累家人吃官司,反而会把她们极力想隐瞒的事扯出来。
所以她只要把人弄得半死不活还留一口气就成。
这天,玉珠带着喜春去孙老四家前面的空地上玩,实际上是去探查他们家是否有狗洞,以及狗洞的位置。
但很不幸,她们发现孙家并没有养狗,也没有狗洞。
这一带的孩子们,他们都不和玉珠玩,说她是没有爹的野种。
这让玉珠有些难堪,但她却并不放在心上。
无知的小孩子,有时候带着一种天真的邪恶。
她若为这些无知的恶难过,那她与这群小孩又有什么分别。
因此她不生气,反而笑道:“咱们来玩捉迷藏,你们要是找不到我,就算你们输,以后就要听我的,也不能再骂我,你们敢玩吗?”
那群孩子见她生得明媚可爱,毕竟只是一个娇软的小团子,怎么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呢?
那为首的孩子王,已经有七八岁年纪,指着她道:“要是你输了,你要叫我们每个人一声爹!”
说完,众人哄笑不已。
桓玉珠抿唇一笑,漾出一对溶溶梨涡,点头应道:“好。”
游戏开始了,寻人的正是那个孩子王,因为他自信没有人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他背过身去,数一百个数,然后出发去寻人。
因为在孙家门口,于是众人便都纷纷涌向了孙家,藏柜子里的,床底下的,水缸里的,柴堆下面的,门后面的,不一而足。
孙婆子喜欢串门,白天都不在家。
孙老爹脾气古怪,在后院砍柴,见一群小孩涌进来,也不管,只是骂两句:“鬼崽崽,吵死吵魂!”然后任由他们在自己家里东躲西藏。
因为他自己的几个小孩也在其中,带头闹得最凶,他也拿他们没办法。
玉珠暗暗思索了一回,孙家人口众多,老两口肯定是住在上房,孙老四是幺儿,肯定住在西厢房。
他别的哥哥们都成亲了,只有他还独身,他的房间一定是只有一个枕头,一个杯子。他喜欢喝酒,房间里说不定还有酒。
于是玉珠趁乱,拉着喜春,一边跟着人群往孙家涌去,一边悄悄在她耳边告诉了这些线索,让她去锁定孙老四的房间。
喜春去了。
喜春并不傻,走进西厢房,是一明两暗的格局,她快速地在两个暗间奔跑,发现左边那间房,果然如大姐儿所说,床上只有一个枕头,桌上只搁着一个茶杯,柜子上还搁着一坛子药酒。
喜春确认完毕之后,又走出来,躲在外间的门后边。
玉珠则是要实现最后一个被找到的目标,她哪里也不去,就躲在入户门的后边。
大门敞开着,谁也不会躲在这么显眼的位置,除非他是个傻子。
所以,孩子王很自信地略过了这里,径直往院子里面来。
玉珠见他进去了,慢慢溜出来,绕到孙家院子的后面,静静地思索着,要怎么把孙老四这个淫贼好好地整治一番。
孩子王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一个一个把孩子们都拎了出来,喜春自然也毫无悬念被揪了出来。
孩子王还笑着骂了喜春一句:“蠢货!躲在门后面,最容易被找到了。”
喜春脸上一热,可她心里记着小姐的吩咐,她才不管这个目中无人的男孩怎么说呢。
喜春扫了一眼,没有看到大姐儿,不觉弯了弯嘴唇。
她就知道,小姐那么聪明,一定会说到做到的。到时候这群人就会知道,她家小姐有多厉害。
随着最后一个孩子被找到,孩子王的脸色终于变了,从一开始的势在必得,目空一切,到有些着急,难以置信,急不可耐起来。
他怒道:“都给我一起去找!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他怎么可能输给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小团子?
他脚步变得越来越匆忙,眼神越来越急躁,稚嫩的眉头渗出了汗珠。
一刻钟后,所有人已经把孙家翻了个底朝天,还是不见玉珠的身影。
于是内中便有一个穿鹅黄襦裙的女孩指着问喜春道:“她之前和你说悄悄话,一定告诉你她藏在哪儿了,对不对?”
喜春一惊,忙道:“我没有。你不要胡说。”
那孩子王恶狠狠地剜了喜春一眼,“她若是知道,自己就不会藏在门后面了。”
“就是嘛。我要是知道大姐儿藏在哪儿,我还不自己也去藏好么?”喜春小声咕哝道。
喜春跟在人群后面,紧抿嘴唇,竭力控制自己想笑的冲动。
来到大门时,孩子王忽然神色一变,命喜春去打开门检查。
喜春心里一紧,以为小姐还藏在这里,马上就要被找到,然后要喊他们每个人一声爹,就此沦为南壶巷的笑柄了呢。
所以她磨磨蹭蹭地往前去,拖延时间。
没想到众人见她如此,便也都认定玉珠藏身在此,也不等喜春打开玄色大门,他们自己倒先冲上去了。
喜春脸色也变得惨白起来。
先是左边这扇门,被拉开,啪的一声合上,没人!
肯定在右边的门后面。
再是右边的那扇门,嘭的一下,被拉开,合上,还是没人!
这下轮到这群孩子变脸了,一个个由兴高采烈变成大惊失色:人呢?
喜春也惊了一下:小姐人呢?
孩子王脸色铁青,默了半晌,对喜春道:“叫她出来罢,算她赢还不行吗?”
喜春喜出望外,扯着嗓子喊起来:“大姐儿——”
没有人回应。
于是一群孩子都喊起来:“大姐儿——”
喊声震天,玉珠老远就听到了。她也已经想到了整治孙老四的法子,便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她走到孙家门口,微微一笑道:“认输了么?”
她就那么站在门口,小小的一团,穿着一身桃红襦裙,气定神闲的模样,让所有的孩子都为之一呆。
孩子王红了脸,木讷道:“说罢,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旁边那个着鹅黄襦裙的女孩道:“鸣哥哥,你真要听她的话?她娘可是不要脸的烂货,她是没有爹的野种,你怎么能——”
话音未落,叫张修鸣的孩子王嗔道:“愿赌服输,懂不懂规矩?出来玩,就要玩得起。刘念儿,你以后不能再这么说她了。她是我们新的首领了。”
刘念儿气得脸憋得通红,最后赌气拉着小姐妹回家了。
玉珠抿唇一笑,看向张修鸣,“鸣哥哥,我想让你们帮我剪些夹竹桃的枝叶,给我娘插瓶,你们看行吗?”
张修鸣心里一紧,夹竹桃只有孙员外家才有,可他家养了一只很凶的大狼狗,但自尊不允许他说出自己内心的顾虑,只好淡淡点点头,“你等着,我们这就去给你弄来。”
玉珠又道:“鸣哥哥,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张修鸣想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玉珠回家,让喜春拿了个菜篮子和一把剪刀出来,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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