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爆料
会场。
一切活动结束时已经很晚了。cto的众人准备回去时却发现周桓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休息室，经理青哥和ad金咎对视一眼，金咎默契地起身，揣上手机出了门。
青哥则指挥着让大家先上车，外面太冷。
金咎，cto现任ad。
他和周桓认识良久，从最初的hii共同首发拿下s8的全球总冠军，又选择不远千里和周桓转到lpl赛区，至今已经是三四年的光景了。
而这么长的时间合上特殊的节点，足够让他对周桓的了解远胜于其他人。这也是为什么青哥会让他来找周桓的原因。
隔着很远，金咎就闻到了从走廊尽头的洗手间传来的浓重的烟味。他叹了口气，突然想起2018年的冬天。
那个冠军是hii俱乐部时隔五年的第二个s冠，但却是队内其他人职业生涯最高的一个奖项，在所有人都欣喜万分的时候，周桓和队伍提出了要先回中国一趟。
放假嘛，回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马上就要开始的冬季转会期，让他的回国申请多了一丝奇异的信号。
但队内还是给他放了这个假。走的那天，金咎在基地门口和他送别。
其实他能承认，这场送别也许会是作为队友的最后一次见面，下次见面可能就只能是世界赛，作为对手。
“和你一起打比赛，很开心。”那时候的金咎中文还不好，这句话是为了这场道别特意学的。
周桓很高兴，笑着用韩语回复：“我也是。”
直到那个时候，周桓在他的印象里，还是那个永远自律，永远坚定的追求胜利的样子。
因为这个，在lpl的队伍向他递出橄榄枝时，金咎接过了，也如愿的在cto继续成为周桓的队友。
但人的转变很有可能就在一瞬之间。
在2019年的年初，春季赛刚刚开打，cto当时还被称为纸面实力上的银河战舰，周桓眼里还有光，还有一往无前的追求，还有永不放弃的勇气。
这一切，都消失在新年假期回来之后。
在改变之前，现在想来也是早有预兆。
周桓曾经是一个甚至不知道自己手机放在哪里的人，后来天天揣着一个手机，除了强制关机的训练赛，就连rank都要抱着手机。
那副生怕错过一条消息的紧张样子，那个电话好像从没打通过的苦闷样子，已经到达了被这群不甚敏感的直男调侃，是不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子，是不是谈恋爱了的地步。
周桓总是说：“没有谈恋爱……打职业哪有时间恋爱？”扭过头又沉默，“人都找不到了……”
那个新年周桓回来的很早，除夕都没过就回了基底，独自留守基地的金咎吓了一大跳。
同样吓他一大跳的还有周桓的状态。
——憔悴的、沉默的、瞳孔里一片漆黑，仿佛丢了魂一样的……正如现在这个靠在墙边抽烟的他。
周桓面前的垃圾桶上方烟盘里堆满了烟头。就连抽烟，也是那个时候染上的习惯。后来就烟不离手，生怕自己不会早死一样的抽烟方式。金咎又敏感地感觉到，这和那种为了用烟来提精神的人是不一样的。
他好像是在烟雾升起的朦胧幻境之中寻找一个永远也再见不到的人。
“周，”金咎抱臂在周桓身后叫他，“要走了。”
“……”
被叫的那个人没说话，又熟练地吐了个烟圈。场馆内的灯光早就暗了下来，衬得他指尖猩红的点愈发明显。
“周。”金咎再叫他一声。
“嗯，知道了。”
每个人在比赛前都被强制化了妆，周桓也不例外。
但此时都已经脱得差不多了，斑驳的粉底挂在脸上，废了老大劲才遮住的黑眼圈也暴露在外。常给他化妆的化妆师也忍不住感慨，世界赛的压力未免太大了，周桓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
只有队友才知道，他根本就是一整天、一整天的睡不着。
“还是因为噩梦吗？”金咎并排走在他身边。
“……没办法，”周桓苦笑，“对不起……但我真的睡不着，一到这个时间，就会……梦到一些人，梦到一些事。”
沉默。
“要不，退役吧。”良久，周桓在走出场馆前的一刻，终于和金咎吐出这么一句话。
“你……”，这话惊得金咎汗毛在冷风到达前就直立起来，“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他知道职业选手这种作息和舆论环境，很容易引起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疾病，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那种被心理问题折磨到不得不退役的选手，当时只是可惜，现在落在了自己队友身上，更多了一份不甘心，替周桓不甘心。
外面的风刮得很大，呼呼地吹。
上海的灯光是永不会消逝的东西，不论什么时候，都亮堂堂的、白惨惨的，人逆身行走在这里，会被身后的光变成一团漆黑，看不清模样。
“嗯，很严重。”
对于搞电竞的粉丝来说，今天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不论是赢了的队伍的粉丝四处冲浪表达自己的快乐也好，还是输了的队伍粉丝到处和黑子吵架，个人的粉丝又四处甩锅分锅也罢。
总而言之就是两个字，热闹。
整个电竞圈乱成一锅粥，但总体的趋势还是在指责这次队伍中表现不力的中单和下路。
尤其是对线期就表现得明显不如对面lck队伍中单的队长张隶，说他年纪大了就应该给后辈让路，而不是赖在那个位置上拖累队友；也说下路中的辅助，年纪太小没有大赛经验，上去只会送，视野做不好开团也开不好；说金咎是个韩国人，只拿钱不办事，carry的地方总是拉胯……
完美诠释了一些电竞糟粕精神。
至于打野，倒是有人找出了一些小的自媒体在世界赛期间拍照和录下来的视频，里面周桓的脸色能肉眼可见的一天比一天差，到了最后，甚至连重度模糊下的视频里都能看出来他眼下的整圈青黑。
网友：“啧，辛苦打野了，带着这样几个队友拿了亚军。”
“要我说，确实。”
“赶紧跑吧，这个赛季结束就赶紧溜。”
“希望周哥在打比赛的时候的脑子分给选队、选队友里。”
铺天盖地的言论里突然出现一条不太引人注目的发言：“我记得在比赛开打之前有人说有个瓜，比赛都打完了，切还不切了？”
“我看是钓鱼的吧。”
可等到凌晨五点，舆论突然炸了锅的样子，就真的可以用钓鱼里的一个话术来形容了，那个词就是“打窝”。
什么钓鱼，简直就是捅了个鱼群的窝。
那个主题是“兄弟们，机缘巧合得到了一个著名打野的八卦，有图有真相”的帖子被顶到最上最新，红彤彤地标着红色。于此同时，微博上的话题也挂上了热搜第一，明晃晃地跟着一个“沸”。
cele女友
周桓照片
话题点进去都是那个主题贴中楼主最新更新的两张手机对着ipad拍摄的照片，照片有些模糊，可能是因为二次拍摄的缘故，但即使模糊，周桓的脸还是清晰可辨。
一张是自拍，昏暗的灯光下，能看到周桓合眼半躺在明显属于ktv的沙发上，一个女生虚虚地靠在他的怀里，举起来拍照的那只手的手腕上带着一根红色的手链，上面坠着金色的小兔子。
另一张也是自拍，只是他们躺的地方换了，变成了一张床，灯光依旧暗淡，周桓侧身躺在床边，只露出了睡着的柔和侧脸，一个女生蹲在床边凑近周桓。
爆料的人还算是有些良心，给女孩子的脸打了马赛克，但从其他的地方看，都显示着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这惊天的大舆论炸开了花，之前还在帮忙说话的网友惊成一团奔走相告：
“？？？？”
“卧槽！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这女的是谁啊”
“？？？？？？？”
“？？？？？？卧槽，惊天大瓜啊？？”
随后又演变成：
“这照片有够亲密的啊？女朋友？？”
“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啊？不是一直在训练吗，这么见缝插针谈恋爱？”
“真行啊，唱k开房的照片楼主也能搞到，这是认识周桓女朋友？”
“呦呦呦，嫂子炫耀的照片被发出来了吧！”
也有敏感地体会到不对的：
“什么时候的照片？不会是世界赛期间的吧……”
“为什么是现在放出来，是想周桓死吧。”
“妙啊，世界赛期间出去开房，难怪赢不了呢。”
“这照片来源有点问题吧？这明显盗摄啊？”
“啥盗摄不盗摄的，盗摄什么意思你知道你就在这儿乱说！”
“上面就盖棺定论了？就咬死是现在的照片了？”
“楼主呢？楼主出来说句话，扔个照片啥意思？”
“我看不是现在的照片吧，你看那个发型，边缘是不是还带点颜色啊，感觉像是还在韩国的时候的照片……”
“有没有人去扒一下这段时间周桓的头发变化啊，看脸好像看不太出来呢。”
事情愈演愈烈。
休息日的上午网络世界通常都是安静的，但这次显然不同，有的人熬一通宵，有的人刚醒来就狂刷八百条。激情燃烧背后是无序的狂欢，乱哄哄的吵成一团。
甚至还有粉丝找出了之前周桓某次采访时回答记者“准不准备谈恋爱”这个问题的视频。
当时的舆论倾向是该媒体记者十分不会做人，竟然还真的在赛后光明正大地问一个选手私人恋爱问题。虽然没有规定让职业选手必定不能恋爱，但也没有唆使选手恋爱的先例在呀。
视频里，赢了比赛心情尚佳的周桓面对这个问题，是这么回答的：“恋爱？”他反问，又停顿思索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没兴趣。”
就是这个当初让粉丝暗戳戳高兴许久的性冷淡似的表情，如今却让照片上那个男人看起来越发显得嘲讽。
不恋爱？
没兴趣？
人家妹子就差和你躺在一张床上了你还没兴趣！
装什么呢，有什么好装的呢，不就是谈个恋爱吗？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不是还有职业选手甚至连老婆都有了吗，藏着掖着才不算是个男人吧。
“但世界赛期间女朋友没有随队的吧，哪个队伍会允许？”
“拜托，根本没有确定这是世界赛期间的照片吧？”
“瓜主这个时候切瓜，不就是在引导这个吗？”
又有人出来发帖带风向：“有人注意到这都中午了，还没有一个大的电竞相关的微博营销号出来总结搬运这个事情吗？要我说，网友别被人当成枪使了。”
“确实是啊，”何圆坐在座位上翻看着网络新闻，随口评价道，声音很小，“这个照片的来源尚且还不知道，在此之前甚至没有和周桓有绯闻的任何人，哪里凭空冒出来的女朋友，营销号随便转发过了500可就算是造谣，谁要惹得一身腥啊？”
“队伍出来解释了！”宿舍里另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儿突然短促地“啊”了一声。
何圆赶紧嘘声，道：“小陈，声音小点！”她指了指靠窗边还好好拉着床帘的人，“伊伊还在睡呢，昨天回来得好像很晚。”
“噢噢，好呢。”
话音还没落，江伊的床帘被她自己掀起一个角，探出好奇的小脑袋，迷迷糊糊地开口：“什么解释啊？”
“啊，吵醒你了吗？”小陈一脸歉意。
“没事啦，是我睡太久了……”
“什么呀，熬夜了本来就应该久睡一会儿，而且你的情况你自己明白的呀！多休息才对身体好！”江伊的新室友，何圆，就是这种看似大大咧咧却又暖心的性格，明明比江伊还要小，但每次都把自己当成大姐姐。
江伊的故事，室友们只知道一部分。
在前段时间的寝室夜聊中，她们问起休学两年的理由。江伊解释，自己是因为走路不看路，所以出了车祸——又提到之后被医生诊断为植物人两年后才醒过来时，何圆她们就震惊地称呼江伊为“奇迹宝宝”。
“好啦好啦，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呀？”江伊笑着打岔。
小陈开口解释：“噢，大瓜哦！一个职业选手昨晚被人爆料了，两张和女生的亲密照贴出来，我和阿圆准备仔细看看这个内容呢。”
学校的混寝制度导致江伊分到的室友都和自己不是一个专业，四人寝目前也只住了三个人。其中，小陈和阿圆倒是都是学新闻的，平时也经常会听到她们在宿舍里讨论各种类型的新闻。
江伊点点头，她刚刚醒，脑子还是一片浆糊的状态，尤其是又熬了夜，所以看似每个字都听进去了，但是没有一句话是听懂了的。她迷迷糊糊地下床，又迷迷糊糊地去洗漱。
江伊醒了，何圆和小陈的讨论也就没有了小声的必要，等到江伊出来，小陈她们已经讨论到了最激烈的部分。
“我倾向于那个是他的对象，实在不然就是暧昧对象！”小陈发言。
“不，我觉得cele这个rank量不像是能有暧昧对象的人，只是异性朋友吧，谁没有几个异性朋友……”阿圆倒是还在出言维护，“哎，伊伊，你觉得呢？”
“哎呀你问什么伊伊啊，她都还不知道这个事儿，”小陈蹦到江伊身边，笑着说，“应该先科普！”
江伊正在自己的座位上抹水乳，被突然凑近的小陈吓了一跳，笑：“什么呀……”
小陈正在翻找手机，她挥手示意阿圆解释。
“就是我们说的那个游戏的瓜，英雄联盟！世界赛选手的那个瓜！”
江伊点头，“嗯，那我是看的，我昨天去吃东西，还顺便被店主放了个直播看。”
阿圆在旁边问道：“啊！那伊伊，你看比赛，那你打不打游戏呀？”
“打啊……”江伊下意识回复。
“喏！就是这个瓜！cto战队的打野cele，刚输完就被爆出来和妹子亲密贴贴！”
此时小陈已经找到了帖子的内容，最具冲击力的两张照片被放在江伊的眼睫下，她长长的睫毛下意识颤抖。
“好哦，那我们以后可以开黑了哎！我和小陈也打，你打什么位置啊？”阿圆还在问。
江伊没有再回，她看到了那些照片，饶是再不在意的人，也猛地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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