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开学那天说要请苏明业吃的那顿饭，因为各种原因耽搁到了今天才被宋徊想起来。
念及军训的时候他有空就过来送个水什么的，宋徊决定要请他吃顿好的。
她先到店里，挑了个小隔间，把特色菜都点了一遍，又加了两份饮料，苏明业到的时候正好上菜。
“点了这么多？”苏明业看着桌上满满当当各式菜肴，还有两大杯饮料，已经远超两人份。
宋徊没什么概念，只笑笑说：“点的都是特色，吃不下可以打包。”
苏明业和煦笑了下：“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开学到现在你帮了我很多忙了，又是拎行李又是军训送水，而且要不是你告诉我加很多社团会兼顾不过来，我差点一口气报了仨。”宋徊语气轻松。
苏明业笑笑，问了几句社团的事情，两个人边吃边聊了起来。
宋徊也没什么和男生单独吃饭的经历，在这之前还怕尴尬特地想了好久吃饭的时候要说些什么。
不过还好气氛还算愉快，她正暗自庆幸着自己已经会应付这种社交场合。
苏明业突然像看到了谁，喊了一句：“哎陆措？你也在这啊。”
宋徊夹菜的手一僵，筷子上的炸虾掉回盘子里，她回过神重新夹起虾放进碗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头埋的更低了。
“嗯。”
陆措应了一声，注意到苏明业对面埋头吃东西的身影，身上那件短袖很是眼熟。
“对了，还没介绍过，这是宋教授的女儿宋徊。宋徊，这是我室友，陆措，他也是你父亲的学生。”苏明业介绍道。
宋徊微微吸气，像下定了什么决心，随即转头看他，弯着嘴角说：“你好，”她停顿一秒“陆学长。”
陆措听见这声学长，轻轻挑眉。
“学妹开学不久，认得挺多学长啊。”一股子混不吝的语气，眼神也满是轻佻。
宋徊怔住，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想想，说什么都很多余。
他没有别的意思，她也没必要解释。
“陆措！”坐他们后面那桌的女生朝他招手。
陆措下巴朝那边扬了扬示意，苏明业了然，点点头说：“去吧。”
陆措往那边走，经过宋徊旁边的时候，她依稀能闻见他身上的木质香水味，带点佛手柑的清爽。
他坐在了阮希芸旁边，正对着宋徊的方向，她一抬头就能透过苏明业身后的格栏看见他，和他身旁那位女生。
两个人对面还坐着两个女生，阮希芸笑的甜蜜，声音软滴滴地同他介绍。
“这两位是我室友，她们对你一直都很好奇，毕竟我们俩在一起有几天了，就想着今天把你介绍给她俩认识一下。”
两个女生只在学校表白墙、官网和超话里看过陆措的照片，现在他本人就坐在自己的对面，难免有些无所适从，只敢小声说“你好”。
陆措淡然颔首，又把菜单推到桌子中间，随后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语气懒散道：“随便点，我请。”
阮希芸故作娇嗔道：“那怎么好意思，我们俩一起请吧。”
陆措一只手搭在椅背上，看着像在虚揽着她，一只手随意把玩着打火机，火光在他指间翻飞明灭。
“不用，点吧。”
阮希芸甜甜地笑了，跟两个室友说：“随便点吧，没关系。”
两个女孩这才拿过菜单。
“陆措就是这样，性子比较混，你不要介意。”苏明业歉疚笑笑。
宋徊摇摇头：“没关系。”
他性子有多混，她不是没领教过。
她和陆措的恋爱比他和女孩的都要来的随意，不论是那个仓促草率的开始，还是恋爱的过程。
她虽不是那种温顺的乖乖女，却也不像他大部分前女友那样爱玩，陆措日常的很多活动她都不懂，也没办法参与。
她能做的，就是陪着他。
她想为他做的，也只有陪在他身边。除此之外，都是奢求。
陆措会在大课间去教室旁边的篮球场和朋友打篮球，她就坐在场外的花坛边拿着瓶水和纸巾等着他，目光静静追随着场上那个恣意奔跑的少年，看见他进了球也会为他鼓掌。
陆措经常会在第二节晚自习去天台抽烟，每当她看到对面楼顶隐约的火光，就知道那一定是他。
她也会悄悄翘了那节自习去天台站在他身边，和他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他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听着，偶尔扯着嘴角笑笑。
周末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找陆措一起玩，有时候是球赛，有时候是台球，有时候是飙车，这些活动里宋徊只看过一次飙车赛。
比赛不算正规，不过就是几个热爱摩托的少年跑几圈赛道，用时最少的人有奖金，奖金都是其他参赛者比赛前交的押金，最高达到五万。
不过陆措不缺这些钱，每次拿了冠军都把钱留给俱乐部，对他来说一往无前疾速前进的过程最重要。
宋徊坐在靠近终点线的观众席上，看着赛场上不停疾驰追逐的几个虚影，场上没多少观众，没有欢呼打气声，只有发动机猛烈的轰鸣，像猛兽在怒吼。
跑在最前面的那个戴着一顶银色头盔。
那人穿着一身黑，身下那辆摩托也是纯黑，只有他的头盔闪着冷冽的光。
他整个上半身低俯着，后背弓起一个弧度，车速飞快在场上驰骋，像一只狩猎中的豹。
那是陆措。
所有事情都追求做到极致的陆措。
此刻在他身上看不到少年该有的意气风发，只有狂妄到极致的放肆。
宋徊被他骑车时高超的技术和不要命般的车速惊到的同时，也觉得遗憾，他靠实力拿了的冠军，却没有任何勋章。
于是，她找俱乐部要了一面红色的彩旗，用马克笔在上面画了一个王冠，下面写上陆措两个字，又在名字下面补了个“no1”。
陆措跑完最后一圈临近终点线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小姑娘站在观众席，半个身子都趴在栏杆外面，冲他摇着一面大红旗帜，用清亮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笑的眉眼弯弯。
当她把那面旗帜送到自己手里的时候，女孩明亮的眸光直直照进他心里，那一刻，他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一定是刚刚开太快了，还没恢复过来。陆措是这样想的。
比赛结束后，俱乐部的人都想留他吃饭，往常陆措都会留下来，但这一次，他拒绝了。
陆措把车推出场地停在路边，将他那顶银色定制头盔丢给宋徊，下巴微微上扬，不可一世的嚣张样子。
“上来。”
这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陆措从来不让人坐他的车，也没有人能碰他那顶头盔。
宋徊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只愣愣接过头盔戴上去，小心翼翼坐上他的后座，双手抓住了他的腰间的外套。
“抓紧了。”陆措声音低沉，宋徊戴着头盔听的不大清楚，但还是乖乖抓紧。
一阵刺耳的发动机轰鸣声响彻整条街道，惯性使得她上身往后仰，她本能伸手抱住陆措的腰，整个人扑上他坚实的后背。
这会刚入夜，周遭都灰蒙蒙的，隔着一层遮光镜片，宋徊只能看到路边景物的虚化映像，在飞速前进中幻化成一条条模糊的线条，风声呼啸，她的呼吸声在头盔里听着比风声还响，但此刻最为热烈的，是她的心跳。
陆措依旧穿着t恤加外套，腰身精瘦却硬实，她双臂环着他的腰，两只手互相抱着，依稀能感受到他腹部的温度。
她在他背后，却感受到了来自他的安全感。
“陆措，我喜欢你。”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像一只新芽冲破层层土壤石砾拼命生长，终于在这仲冬入夜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宋徊不自觉抱紧了他。
陆措开得很快，耳边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呼啸的风声，那声轻柔又真切的少女心事他一个字也没听见。
很快，车速渐缓，最后停在舟台一中门口，往对面巷子里走几百米就是宋徊住的地方。
宋徊下了车，两只手把头盔摘下来，马尾辫有些松散，几捋碎发散落下来，看着却不乱，反倒有种凌乱的美感。
她把头盔递给他，这才看见陆措的脸被风吹得有些发白，鼻尖和耳廓泛着红，短发有些乱糟糟的，眉宇间少了些冷意和戾气，嘴角也是弯弯的，看样子心情不错。
几乎是下意识一般，宋徊伸出手，覆上他的头顶，轻轻帮他顺了顺头发，乌黑的发丝在她指间交缠又分开。
他的头发比想象中要柔软，像动物细软的毛发，很好摸。
宋徊缓缓收回手，掌心依旧有些痒痒的，心里也像被那发丝挠了两下，痒痒的。
“陆措，你冷不冷呀？”她的声音有些哑。
陆措接过头盔放在车上，对上她有些关切的目光，没有回答只是问她：
“宋徊，比赛的时候看见我开那么快还敢坐我车，这么不怕死？”
宋徊看着他，沉默了几秒，随即摇摇头：“陆措，我怕死，但我信你。”
陆措轻声笑了，又问：“家在哪？”
宋徊指着对面街道的巷子口说：“那里面，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陆措顺着方向看了一眼点点头：“行，那不送你了，回去吧。”
“你要回家了吗？”
“我看你进去再走。”
宋徊点点头：“那我回去了。”
说着她转身往马路对面走，到了巷子口的时候，她回过头，陆措坐在车上一只脚点着地正看着她，她举起手朝他摆了摆。
陆措看着她，轻轻弯起嘴角朝她点了点头，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该走了，但他却在那待了很久。
街上没什么人，沿路店铺都拉着卷帘门，路灯投下昏黄的光，一切都静的可怕。
陆措侧目看向卡在车尾的那面小红旗，第一次觉得危险。
飙车的时候开得再快，只要他想停就可以停下，烟瘾再大只要他不想抽就可以不抽，书本知识再枯燥只要他想学就都可以掌握。
但今天是他第一次遇到了不可控的事情，就在他看到那个女孩为他挥舞旗帜的时候，在他突然想带她出去兜一圈的时候，在他不自觉把唯一的头盔给她的时候，在女孩柔软的臂膀圈住他腰身的时候，在她细嫩的手指轻抚上他头顶的时候，在她轻柔又坚定地说“我怕死，但我信你”的时候。
永远游刃有余轻狂恣意的陆措，被占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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