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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亏心人受点化,断俗缘皈佛门


第七章    亏心人受点化,断俗缘皈佛门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一夜未眠的严丰荣从自己屋里出来,在庭院里看到大哥严丰田领着一群家人正在打扫落在地上的死乌鸦,母亲一夜未停的木鱼声还在继续响着。

严丰荣冥思苦想着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盯着静悄悄的严丰华和丫鬟红菱住的屋子看了一会儿后,又不由自主地来到了大门口,他敞开大门,站到了门外的台阶上,只见门前东西大街上也落满了死去的乌鸦,几只恶狗正在龇牙咧嘴撕扯着地上的乌鸦尸体,还不时的相互狂咬着。大街上不见一个人影,严家庄所有的人仿佛都还没从昨晚的惊恐中挣脱出来。

可能是狗的狂叫声惊动了门前大槐树树洞里的两只受伤的乌鸦,只见那两只乌鸦扑棱着受伤的翅膀,“哇哇”乱叫着从树洞里飞撞了出来。

严丰荣壮着胆子走到那棵大槐树底下,站在被雷电劈开的口子处向树洞里看着,树洞里除了那些被烧黑的朽木外,还有几只死乌鸦躺在里面。严丰荣脑子里一下子闪过了二月二那天在树洞里发现的那具尸骨,又想起了昨天夜里看到从佛龛里飞走的那个骷髅。他记得那具尸骨是被二哥严丰登带人挖出来后出去埋的,他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昨天晚上那个骷髅会不会是树洞里那具尸骨的?正当他对着树洞胡思乱想时,树洞里发出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声响,严丰荣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着,眼睛却瞪圆了盯在眼前的树洞里。

树洞里的“吱吱呀呀”声越来越大,严丰荣感觉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自己的每一根汗毛也都竖起来了。一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树洞里竟然走出了一个人,一个披头散发、脸色铁青、浑身沾满泥土的人。这个人从树洞里走出来,面无任何表情,站在树洞外,面对着眼前的严丰荣却好像根本没看到他一样。严丰荣吓得呆立在那里,想撒腿就跑,可是根本就动不了;想大喊,可嗓子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怎么用力也发不出半点儿声响。

这个披头散发的人看了看地上那些死去的乌鸦,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几只恶狗,摇了摇头,从严丰荣眼前向东扬长而去。

严丰荣感觉到这个人走路的样子有些不对,再仔细看时,发现这个人的双脚根本就没落在地上,完全是在地上飘着,他脚下那些死乌鸦在他从上面走过之后,完好如初;那几只恶狗在他从它们面前走过时,只顾低头撕扯着地上的乌鸦,或者相互狂咬着,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一样;最后一只又高又大的恶狗就横在他要经过的路中央,严丰荣看得清清楚楚,这个人的双腿竟然从恶狗的身上穿了过去,而那只恶狗似乎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只顾低头撕扯着地上的死乌鸦。

严丰荣想跑开,又想跟过去,可是他的双腿就如同灌满了铅水,又好像被深深埋在了地里,无法挪动,眼看着那人飘远了。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的双腿才听他的使唤,他疾步向东追了过去,可是那人已经无影无踪了。

严丰荣从庄子东头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跑进大院儿找到严丰田,拽着他就往外走,严丰田见他满脸的恐惧,知道又出事了,跟着他一直来到门外那棵大槐树底下,严丰荣指着眼前的树洞,喘着粗气语无伦次地说着:“一个人,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刚才,就在刚才,从这里出来了,又向东去了,更确切地讲是向东飘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把抬起的右手向东指去。

严丰田看了看严丰荣,又看了看那个树洞,然后把头伸进树洞,仔细看着,树洞里只有那些被烧黑的朽木和几只死乌鸦,再没有其它任何东西。他疑惑地转过头来看着严丰荣,摇着头一句话也没说。严丰荣上前趴到树洞上,壮着胆子往里看着。过了一会儿,才回过身子对严丰田说:“刚才里面还有一种奇怪的声响,‘吱吱呀呀’的,像是那人在开门。对了,就是开门的声音。”

严丰田盯着他,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说:“老五,可能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了,不要害怕!吉人自有天相,相信我们严家不会有事的。”

严丰荣刚想再解释一番,一个家人从严家大院儿跑了出来,来到严丰田面前说道:“大爷,老夫人有请!”

严丰田、严丰荣一前一后来到严老夫人的屋子里,此时严老夫人的屋子里已经站了好多人,严丰富、严丰贵早已经在这里了,严丰华搀扶着严老夫人站在屋子中央,王氏、柳氏一左一右站在老夫人身后。屋子正北方桌处,东西两把太师椅上,分别端坐着老和尚若愚法师和胖和尚悟通。

见严丰田和严丰荣走进来,严老夫人开口了:“丰田,家里出了这么多的怪事,你父亲又是这种状况,你是长子,家里好多事就需要你来做主了。”

严丰田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只听严老夫人继续说道:“悟通法师与我们严家有一段未了之缘,但是法师不计前嫌,慈悲为怀,千里迢迢找寻我们严家,只为超度众生。老身再三请求法师拯救严家,悟通法师不辞辛劳,又请来若愚法师,共同为严家驱邪避灾。但是昨夜之事,你们都已亲眼目睹,法师观天象,看风水,测阴阳,其中所藏玄机还是难以完全参透。严家何去何从?我想让你们听听两位法师的高见,再做定夺。”

老和尚若愚法师等老夫人说完,捋着胡须扫视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说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老衲有好多事也没参悟透彻,不敢妄下定论,有什么说的不妥之处,还恳请各位施主见谅。”

若愚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看大家,又接着说道:“本来老衲一直是‘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可此番受悟通之邀,来严家庄本想做一番善事,但昨夜之危局,老衲被逼无奈大开杀戒,罪过!罪过啊!”

老和尚说到此,双手合十,默念了几遍“南无阿弥陀佛!”之后,又继续说道:“各位施主,老衲昨天还想做一番法事,来拯救严家,但今天早晨老衲和悟通仔细查看过了,严家庄确实被一个大魔咒罩住了,以老衲和悟通的法力,难以破解。尤其是老衲和悟通昨夜又开杀戒,法力大减,更不敢以卵击石。老衲和悟通想了一个釜底抽薪之策,想请各位施主决断。”

老和尚若愚法师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眼睛看着眼前严家所有的人。严丰田疑惑地看了看若愚,最后把目光停在了母亲严老夫人的脸上;严丰荣仔细听着老和尚的每一句话,心头那种不祥的感觉更加沉重了;严丰富脸上自始至终挂着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漫不经心地听着老和尚的话;严丰贵脸上显出了紧张,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掠过之后,盯在了王氏的脸上。

严老夫人开口了:“法师,但说无妨!”

老和尚又看了看悟通才继续说:“严家之祸,以老衲拙见,起于严家老爷。‘解铃还须系铃人’,为拯救严家上下老小,老衲和悟通想带严老爷遁入空门,皈依佛祖。也许只是权宜之计,但老衲以为对严家老爷和上下老小都是解脱,那个魔咒也许还会不攻自破。不知各位施主意下如何?”

老和尚把话说完了,看着眼前的几个人,等待回答。严老夫人此时把目光转向严丰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做出决断。严丰田懵了,他看着大家,不知如何是好。严丰富轻轻咳嗽了一声,没轻没重地说了一句:“真有那么邪乎吗?”

胖和尚悟通听他这么一说,直接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大声说道:“阿弥陀佛!若愚法师已经把话都说明白了,信与不信完全在你们严家。若愚法师和贫僧也只为普度众生,拯救无辜生灵,这一切还要看你们严家的造化。”

严老夫人身后的柳氏偷偷白了严丰富一眼,又急忙插话道:“听法师的没错……”

严老夫人回头盯了她一眼,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柳氏慌忙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严丰田沉默了一会儿,说:“两位法师,严家老小全仰仗法师拯救了。只是家父皈依佛门一事,在下万万不敢替父做主。还有家父现在这种状况,又如何能随两位法师而去?恐多有不便吧。”

严老夫人不等严丰田说完,直接打断道:“老爷的主,今天我做了。为了一家老小,请两位高僧带老爷遁入空门,老身相信老爷如果有一天能明白过来的话,一定也是愿意这么做的。”

严丰田不敢再说什么了,老和尚若愚又开口道:“各位施主,如还有什么顾忌,可以让老爷先作一个俗家弟子,只要能随老衲离开严家庄即可。至于如何带老爷离开,老衲自有办法。”

一直没说话的严丰荣再也沉不住气了,上前一步拱手施礼说道:“两位法师,严家一而再地出了这么多怪事,到底是为什么?法师认为祸起于家父,可到底是什么祸啊?又是什么人对严家施了魔咒?为什么要对严家如此?我二哥严丰登又是怎么回事?法师既然是来普度众生的,就应该对我们这些肉眼凡胎明示一二。”

老和尚若愚法师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合十,双目微闭,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睁开双眼,对眼前的严丰荣说:“施主,你所问的这一切,也正是老衲没有完全参透的。这其中的玄机,恕老衲不能直言,但老衲可以肯定一点,就是严家二爷严丰登已经成为骷髅魔教的一个魔头。”

严家在场所有的人都吃惊地看着若愚法师,严老夫人像是第一次听说骷髅魔教,不知是何物,但她从若愚法师表情中读出了其中的可怕,她把疑惑的目光集中到了严丰荣的脸上。严丰荣不敢直视自己的母亲,却继续壮着胆子追问若愚法师:“法师,既然是‘天机不可泄露’,那弟子再请教一个问题:东海苍珠,南山枯木,西域古经、北漠地心都是何物?”

不等严丰荣把话问完,只见若愚法师和悟通大惊失色,两个人同时双手合十,大声念着:“阿弥陀佛!”

这时,只听屋外天空“咔嚓”一声响了一个惊雷,屋里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向屋外看去。就在这一刹那,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一个人影从东面窗户前,由西向东闪了过去。

严家四兄弟和两位高僧急忙追了出来,几个人站在屋门前向东看去,却是什么人也没有。严丰富和严丰荣抬腿又向屋子东侧追去,胖和尚悟通紧跟在后面,三个人追进了东面的花园,面前的情形让三个人都吃了一惊:只见严年鹤正面朝北愣愣的站在那里,他的左右手各提着两只死去的乌鸦,右手两只乌鸦还在往下滴着鲜血,严年鹤的嘴角沾满了乌鸦的毛和血。

三个人顺着严年鹤看着的方向看去,还是什么也没有。见三个人站到自己旁边,严年鹤抬起右手向北指了指,又“嘿嘿”地笑起来。严丰荣和严丰富同时向严年鹤所指的地方看去,只见花园里的一口水井处,升腾起了一缕轻雾。严丰荣和严丰富对视了一下,什么也不说,直向水井处追了过去。

严丰荣、严丰富站到井台上,往水井里看了看,水井里的雾气继续往井外轻轻飘散着,井底的清水如同一面镜子静静地躺在那里,连一个涟漪都没有。两个人又向四周仔细扫视了一遍,整个花园里,除了严年鹤,再也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人。

严丰富和严丰荣回到严年鹤身边时,严丰田、严丰贵和老和尚若愚法师都跟到了花园里,令严丰富和严丰荣惊奇的是,不知悟通对严年鹤施了什么手段,严年鹤已经把手里的乌鸦扔掉,嘴角的乌鸦毛和血渍也已擦掉,正面带微笑,双手合十,低头听着悟通和他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严年鹤乖乖地跟着悟通和若愚法师向他和严老夫人的屋子走去,严家四兄弟跟在后面。严丰富抬起头看着天空,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心里十分不解刚才的雷电是怎么回事,又转头问旁边的严丰荣:“老五,你刚才说东海什么?南山什么?这也太奇怪了,我觉得就是你那么一说,老天爷才打的雷。”

严丰荣也抬头看了看天,又回头看看满脸疑惑的严丰富,把嘴紧紧地闭了上来。

中午吃过午饭,老和尚若愚法师和悟通要带严年鹤走了,严家老小都默默地送到大门口,严丰荣出了大门还心有余悸地看了几眼门口西侧那棵大槐树,严丰富和严丰贵早早地把马车准备好了,停在大门外。

大街上的死乌鸦早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严家庄好多人不知从哪听说了这件事,都纷纷来到大街上。庄子里唯一的赵家和严年鹤家都住在严家庄这条唯一的东西大街上,赵家位于庄子的最东头,严年鹤家几乎位于庄子的正中央。此时,赵家门前也站了几个人,正向严家门前指手画脚地看着。这几个人又慢慢走了过来,站进了大街上的人群当中。

老和尚若愚法师先登上了马车,跟在他后面的严年鹤浑身上下已经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衣裳,他双手合十,微笑着站在车下,他旁边的胖和尚悟通转身对严家老小施礼告别之后,回过头来对严年鹤说道:“阿弥陀佛!该来的来,该去的去,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了结了这一段尘缘吧。”严年鹤好像听懂了他的话,躬身向他施礼后也登上了马车。悟通走到马车前双手合十,喊了一句:“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马车缓缓向东走了。

马车一动,站在大门口的严家老小“呼啦”一下子跪了下来,严老夫人泪流满面地喊了一句:“老爷,一路走好!”有几个人跟着哭喊了起来,车上的严年鹤根本不理会车后的严家老小,还是双手合十,微笑着看着大街两旁看热闹的人群。

马车刚走出几十步,大街南侧的胡同里忽然叫嚷着蹿出了一群蓬头垢面的小乞丐,他们还是前几天在严家庄大街上出现的那帮小乞丐,只听他们高喊着:“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冤有头,债有主,逃到天涯也无补……”直接冲到了马车的前面,那匹本来走得稳稳当当的高头大马,突然被这群小乞丐一冲,受到了惊吓,嘶叫着抬起前蹄,马头腾空而起高高仰到了半空,坐在马车上的若愚法师和严年鹤都被从马车上掀了下来。

大街上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时,那群小乞丐“嘻嘻哈哈”地又钻进大街北侧的一条胡同。大街上看热闹的人群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人们没有去追那些小乞丐,都向马车围了过来,若愚法师从地上直接站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阿弥陀佛!”人们再一看地上的严年鹤时,脸上都露出了惊异之色。只见严年鹤从马车上翻下来之后,双膝直接跪倒在地上,而他的面前不是别人,正是赵家的赵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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