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叫魂被牵入梦，恶猫惊散鼠亲

第三十五章    叫魂被牵入梦，恶猫惊散鼠亲

严丰华被红菱和紫燕架回严家大院儿，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家里的人们大呼小叫一番之后，她又开始迷迷糊糊地说起了谁也听不懂的胡话，并开始发起高烧来，于是屋里的丫鬟、老妈子忙里忙外，给她灌水灌药，但却不见好转。

严丰田从外面回来知道后，把红菱和紫燕叫到东厢房里大骂了一通，又让人告诉一家老小和所有的家人，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许踏出严家大门半步。

二姨太王氏听说小姐出了趟门，回来就昏迷不醒了，慌里慌张地跑到了严丰华住的屋子，当她看到严丰华躺在床上胡话连篇的那个样子时，竟然捂着嘴笑了起来。屋里的几个丫鬟、老妈子都被她吓着了，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姐，再看看捂着嘴笑的二姨太，丫鬟、老妈子们感到了后背直冒冷汗。

王氏笑完后，接着板起脸，阴阳怪气地说道：“没什么好怕的，只是吓丢魂儿了，快找几个人到丢了魂儿的地方去找回来就是了。”说完竟扭着腰出门去了。

严老夫人听说小姐的事后，坐在土炕上没动，嘴里又开始默念起来，手不停地敲着木鱼，“梆梆”声回荡在严家大院儿。

几个老妈子听二姨太那么一说，低声嘀咕一番后，把红菱和紫燕叫到了跟前，追问她们两个带着小姐去了哪里？红菱和紫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话。几个老妈子再三追问，红菱和紫燕竟放声“呜呜”哭了起来，还是不说去哪儿了，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年纪最大的老妈子见此情形，转身出了严丰华住的屋子，红菱看她朝大爷严丰田住的东厢房走去，赶紧追了上去，把老妈子拽了回来，这才一五一十的把经过讲了一遍，但是却一字没提是去找赵家公子，只说是去赵家院子看果子熟了没有。

老妈子叹了口气，转身出去准备纸和香去了。红菱和紫燕赶紧找来凉水和毛巾，开始为严丰华在额头上做起了冷敷。

黄昏时分，阴阳交界之时，那个老妈子从严丰田屋里出来，又到二姨太王氏的屋里扯着王氏进了严丰华的屋里。老妈子让紫燕找来一只白碗和两双筷子，红菱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见她把碗放在屋里正中的方桌上，又在白碗里倒了半碗白水，然后把四根筷子并在一起，细头在下，粗头在上，竟然轻而易举地直立在碗中的白水里面，最后又在方桌的香炉里点上了三柱香。红菱默默看着老妈子，她不相信那四根筷子能轻易在白碗里立住，好像在急切地盼望着筷子歪倒。

等忙完了这一些，老妈子把一盏灯笼塞给红菱挑着，另一个稍微年轻的老妈子捧着烧纸和香，她扯着王氏对还在发着烧的严丰华说道：“小姐，我们这就去把你领回来。”说完四个女人悄悄出了严家大院儿。

四个女人出门直奔东面的赵家东院墙外走去，还没到赵家门口，红菱就开始哆嗦起来，手里的灯笼也跟着抖动着。令两个老妈子感到奇怪的是，自从上次闹黄鼠狼子灾后，就一直不停的阴阳怪气、疯言疯语的二姨太，一路上是出奇的静，没有多说一句话。

当看到红菱吓得不住地颤抖时，王氏竟完全像一个正常的长辈安慰红菱道：“红菱，别怕！有我们在，没有什么好怕的。”

红菱委屈地看了她一眼，心里想你只是没见过白天发生了什么事情罢了，要是见过了肯定现在比我还怕。

刚到赵家门口，赵家的那只大黄狗又在院子里叫了起来，红菱盯着赵家大门看了一眼，她看到门是从里面关上的，心里稍微得到了一点安慰，说明自己白天的判断是对的，赵家肯定还有人没离开，那样就可以知道赵传福的下落了。

四个女人来到赵家东院儿墙外，赵家的狗还在西院儿狂叫着，东院儿里面鸦雀无声。红菱盯着院墙仔细看着，害怕会有什么怪物从院子里穿墙而出，两个老妈子把带来的纸和香都同时点上了，火苗“呼呼”蹿动着，二姨太王氏蹲下身子，把一只手摸到了地上，嘴里开始念叨起来：“华儿，回家了！华儿，回家了！”不断这么叫着，并且一声比一声高。

就在王氏刚要从地上站起身来时，红菱看到自己手中的灯笼，忽然一下子熄灭了，她打了一个冷颤，慌忙扭头盯向赵家东院墙，见没有什么异常，又抬头向空中看去，还是什么也没看到。而那两个老妈子和王氏根本就没发现红菱手中的灯笼熄灭了，只是低头看着地上还在燃烧的火苗。

当地上纸和香烧完后，王氏和两位老妈子转身看到身后站着的红菱手中的灯笼灭了，都吃惊地看着红菱，红菱怯怯地说了一个字：“风！”

一位老妈子拿出火石重新把灯笼点上，四个人谁也不说话，默默地转身向回走。可是刚走了几步，一阵风从四个人中间穿了过去，吹得灯笼里的火苗“呼啦啦”抖动起来，红菱眼睛紧盯着手中的灯笼，忽明忽暗的灯光使她也跟着抖了起来。突然，就在她的面前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红菱，红菱，这么晚了，干什么去了？”

红菱刚要搭话，身后的王氏伸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并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千万别应答！小心再把你的魂儿勾去。”

红菱感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停在那里不敢再挪半步，而眼前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再一次叫了起来：“红菱，红菱，知道赵公子去哪儿了吧？快想法儿叫他回来。”

红菱把双唇紧紧闭了上来，大气都不敢出，瞪着眼睛看着灯笼里随着女孩子叫声“呼啦啦”蹦跳着的火苗，身后的王氏用手捅了她的腰一下，压低声音说了两个字：“快走！”

红菱好像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刚想拔腿快跑，可是她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好像被牢牢地粘在了地上，根本就抬不起来。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又叫了起来：“红菱，红菱，你怎么不理我？红菱，你在家当小姐，我找个人来伺候着你，行吗？红菱，你当小姐，我要出嫁了……”

红菱实在是忍不住了，脱口答了一句：“我才不当小姐呢！”

她的话音未落，只见她手中的灯笼里外全都烧起来，整个灯笼变成了一个火球，红菱“妈呀”一声惊叫，把灯笼撂到了地上，火球一落地马上就熄灭了，四周变得一片漆黑，那个女孩子的声音也随之消失了。

两位老妈子顾不了那么许多了，架着红菱拔腿向严家大门口跑去，王氏回头“呸呸”吐了两口，紧紧跟在了三个人的后面，身后传来一阵赵家狗的狂叫。

还不到严家大门口，就远远看到严家门前灯火闪动，黑压压的站满了身穿黑衣的人群，接着传来一阵锣鼓、唢呐吹吹打打的声音。

四个女人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前，又看到门前停着一顶迎亲花轿，吹鼓手们正在门前吹吹打打着，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严家门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站到门前台阶上，红菱扭头问身边的那个老妈子：“今天家里谁出嫁？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一点儿不知道？怎么还是晚上来迎亲？”

身边的老妈子摇着头说道：“我也没听说。”这时，从大门里走出几个家人，看到她们四个，急忙回头喊道：“快传话进去，二姨娘和红菱她们回来了。”

这时门前的吹吹打打声越来越高，她们也听不清几个家人再说了些什么，被直接拥进了大院儿，急急忙忙穿过满院子黑压压的人群，进了严丰华住的屋子。她们看到严丰华住的屋子更是热闹，丫鬟、婆子进进出出忙活着，一群孩子屋里屋外跑跳着，再看刚才他们出门时还在发着高烧的严丰华，已经盘腿坐在了炕上，身上穿着一身崭新的红色裤褂，一块红色的盖头早已盖到了头顶上。

没等她们四个站稳脚跟，只听旁边有人喊道：“好了，时辰到了！”刚说完，不等王氏和红菱问个明白，上来两个丫鬟架着严丰华就往外走，接着几个女人拥着王氏和红菱也跟着一起向外走去。红菱回头寻找着紫燕，这时她发现周围全是一些陌生的面孔，根本就没看到紫燕的身影。

红菱大叫起来，可周围人们的嬉笑声和孩子们的欢叫声把她的声音完全压住了，她只能被拥着向大门口走去，门外的锣鼓声、唢呐声也一阵更比一阵高。她这时才看到有人架着赵传福已经到了南院儿，可再仔细一看，红菱傻眼了，新郎不是赵家公子，竟然是前天夜里进严家大院儿的常禧，只见常禧一身黑衣、黑帽，胸前挂着一朵大绸缎红花，面无任何表情，好像身不由己地被拥着向外走着。

红菱也顾不了其它了，大喊道：“不对，错了！应该是赵家公子，怎么是这个人？”

可是没有人理她，一群人吵吵嚷嚷着到了大门外。此时，锣鼓敲得震天响，唢呐刺耳的尖叫让人几乎听不到别的声响，红菱感觉到前面的人站住了，好像是在门前举行什么仪式，她想拼命挤过去，但却又寸步难行。锣鼓声、唢呐声刚一停，只听有人喊了一声：“新娘子上轿了！”

喊声刚停，锣鼓、唢呐还没响起，只见从大门口西侧的老槐树上射下两道蓝色电光，击打在严家大门外的花轿旁，接着传来“喵——，喵——”几声猫叫，几只大猫从树上蹿跳下来，门前的人们一下子乱成了一团，并开始四处逃窜着，灯笼、锣鼓、唢呐等被丢弃在地上，四周看热闹的人也一哄而散，拥在红菱和王氏身边的几个女人丢下她俩，躲进四处逃窜的人群，接着消失在了黑夜当中。

红菱看到那顶花轿被掀翻在地，严丰华从轿子里跌倒在地上，头顶的盖头被掀了起来，飘落在她的旁边，而严丰华好像睡着了。她再抬头找那个常禧，只见几个黑衣人架着常禧朝一条胡同跑去，接着在胡同里消失了。

那几只大猫高声叫着冲向了那些逃窜着的黑衣黑帽的人群，有几个没来得及跑远的黑衣人被大猫直接咬到了嘴里，被猫咬得“吱——吱——”乱叫，红菱惊讶地看到几只大猫嘴里叼着的竟然是一只只拖着长长尾巴的老鼠，她被吓得“妈呀”一声高叫着昏迷了过去……

“红菱，红菱，快醒醒！”一阵吵闹后，红菱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她抬头四处看着，四周是出奇的静，听不到其他声响，只有和自己一起出门的一个老妈子正扶着自己，并不断叫着她的名字，二姨太王氏和另一个老妈子也正蹲在自己旁边，红菱这时才看清楚自己躺倒在严家大门外的台阶上，只听扶着自己的老妈子说道：“好了，醒了！累死我了，快叫门！”

另一个老妈子站起身来，“咚咚”敲起了大门，红菱向四周看了看，严家门前静悄悄的，漆黑一片，不见一个人影，更不见满地的灯笼、锣鼓、唢呐，也看不到那顶被掀翻的花轿。她吃力的坐了起来，问了一句：“小姐呢？那些老鼠呢？”

王氏和扶着她的老妈子吃惊地看着她，好像没听懂她说了些什么。大门很快被打开了，两个老妈子扶着红菱跟在王氏后面进了严家大院儿。此时的严家大院儿更是静悄悄的，并没有红菱刚才看到的喧嚣，红菱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噩梦，刚刚从噩梦当中苏醒过来。

四个女人默默地向严丰华住的屋子走去，还不到门前，紫燕从屋里冲了出来，挡住四个人说道：“快！快点儿吧，小姐一直在说胡话。”

几个人快步冲进屋子，刚进门红菱就听到严丰华正在大声嚷着：“不对，错了！应该是赵家公子，怎么是这个人？这个人不是赵公子。”她感到这句话是那么的熟悉，好像自己在梦里也这样喊过。

令人奇怪的是，四个人跟着紫燕刚跨进屋里，严丰华就不再喊叫了，红菱只感觉一阵凉风跟在她的身后，也冲进了屋子，她看到香炉里那三柱冒着白烟的香，突然蹿出三只火苗，瞬间又消失了，而旁边白碗里立着的四根筷子“哗啦”一声倒了，再看躺在床上的严丰华竟然慢慢睁开了双眼，接着浑身开始冒汗。

严丰华看着自己炕前站着的几个人，莫名其妙，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小心那些老鼠！”王氏和那两个老妈子、紫燕好像没听懂她说了句什么，只有红菱听了感到毛骨悚然，她不能相信自己和小姐做了同样一个噩梦，或者是自己闯进了小姐的梦里；更不能相信除了自己现在生活的世界，还会另外存在一个自己刚才闯了进去，与现行世界平行的世界。

王氏把手轻轻抚在严丰华的额头上，扭头对身旁的其他人点了点头，说道：“烧退了，很快就会没事了。”

又过了一会儿，见严丰华没事了，二姨太王氏说了几句话转身回自己屋里去了，年轻点的老妈子挑着灯笼送她去了，红菱拽着那个年龄大的老妈子来到自己和紫燕住的房间，问刚才在回来的路上，灯笼着火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老妈子看着她那副紧张的样子，轻轻说道：“没有什么事，就是你昏迷了过去，我们把你架了回来，你还满嘴说着胡话，我当时还想肯定是你的魂儿被那女鬼勾去了呢。”

“你没看到门前迎亲的队伍？还有吹吹打打的锣鼓声、唢呐声？”红菱吃惊地继续追问道。

老妈子奇怪地看着她，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重重地摇了摇头，并用手摸了一下红菱的额头。红菱陷入了沉思，仔细回忆着刚才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细节，并认真思考着刚才进门后听到的严丰华所说的每一个字。

老妈子有些不耐烦了，转身回到严丰华炕前，看严丰华确实没事了，也转身回自己住的屋子去了。

红菱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干脆就不去想了，默默来到严丰华炕边坐了下来，并示意紫燕去休息，等紫燕离开了，她看到严丰华又慢慢睁开了双眼，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并慢慢的低声说道：“红菱，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我无论怎么叫你，你就是不答应，接着又梦见赵家迎亲的队伍来了，在大门口外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我被套上了一套红红的嫁衣，还披上了盖头，我还以为真是赵家公子来迎亲了，可偷眼一看那个新郎只是很像赵公子，再仔细一看根本就不是赵家公子，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可是一切好像都来不及了。我被架出大门，临出门时，我还看到你和我母亲紧紧跟在我的后面，可刚上花轿就听到一阵猫叫，自己也从花轿里跌了出来，那些来迎亲的人竟都跑散了，我还看到大街上到处都是老鼠，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红菱吃惊地看着她，等她说完，红菱说道：“小姐，这事太奇怪了，我刚才也经历了几乎和你梦见的完全一样的事。那个来迎亲的新郎，你可能还没看清楚，他就是那天夜里在树洞里的那个人。可是是你在做噩梦，我又怎么会进到了你的梦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姐，我真是糊涂了。”

两个人正说着，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猫“喵——”的尖叫声，这是自从上次庄子里闹黄鼠狼灾后，在严家大院儿几乎绝迹的声音。红菱快步向屋门口走去，想看个究竟，躺在炕上的严丰华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来到屋门前，红菱看到了一只黑猫正站在门前灯光下，两只眼睛向外射着绿光，并正抬着头盯着她，红菱看到它的爪子下还按着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再仔细看时，她看清楚了，那是一只大老鼠。红菱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抬手把屋门关了上来，转身用后背倚在屋门上，并吃惊地看着坐在炕上的严丰华，语无伦次地说道：“小姐……猫……老鼠……”

这时，门外的黑猫又高声尖叫起来，接着又是一阵老鼠“吱吱”的惨叫。红菱捂着耳朵冲到严丰华的炕前，一屁股坐到了炕上，面露惊恐地盯着屋外，黑猫叫着跑远了，屋门前又变得静悄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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