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亲眷（二）
淑澹往后撤，“你说什么呢？”
“那为何好像什么事，你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告诉我，而是与别人商议，我……觉得就连汪直都比我还要理解你。我反倒是什么都被蒙在鼓里。你若是信任我就不会这样做了。”
淑澹伸手捧着周祎的脸，道：“正是因为信任你，相信你会不顾一切护着我，所以我才会和汪直商议直接带你去见见我的家人，她们除了不知道汪直是汪直之外，其余的事大概都知道了，反正也瞒不住，所幸就这么做，然后你就……”
“不顾旁人眼光立马娶了你。”
淑澹愧疚地点头。
“可你不是说家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你就不怕她们恼羞成怒，说……算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周祎想了想还是不太对，“既然你说信任我，为何还怕反悔啊，我说了要娶你就会娶你的。”
“啊呀，你就别纠结了，我……我这不是着急吗。不是你老说等啊等的，说得我都不耐烦了。”淑澹抱着周祎的胳膊说道。“一个个都是急性子。”周祎思索片刻续道：“即使如此那好吧，三天后咱们就完婚。”
“不行！”淑澹直接惊起。
“怎么？别告诉我三天你还闲长啊？”
淑澹连连摆摆手，“不是的，是雯儿想和我们同一天完婚。”周祎一听直接站起身，声音忽高，“什么？胡闹！还有她和张大人说了吗？张大人也没说要娶她啊。”
“雯儿说她有法子让张大人同意娶她。”
此时的周祎已经一手托着额头，“那你答应了？”
淑澹耸耸肩，“那我能怎么办，而且我觉得我们情同姐妹，这不是挺好的吗？”淑澹越说头越低，她显然知道这次雯儿确实是胡来了，不过这次她想与雯儿一块胡来。
“好，即便是张大人同意娶她，可……我是我，张大人是张大人，你要一个京官和一个阉宦一同拜堂成亲，你听听这像话吗？”
淑澹笑出声道：“确实听起来不想话。”
“还笑。”对于此等荒唐的想法，周祎可是非常严肃地看待。
“原本宦官与朝中大臣就不能随意往来，好在张大人只是在礼部任一无足轻重的小官，所以并没人在意，但是这也太荒谬了，别说是张大人了，就连我也不会应的。还是劝雯儿打消这个念头。”
“还有两件事要说。”
周祎又坐回床上，“说吧。”
“雯儿还告诉我说你患有隐疾，但不敢说出口，怕我们大家难过。”周祎被气得按压太阳穴，以舒缓他的头疼。“这雯儿也真是的，竟胡说，一个汪直给我添堵还不够又多了个胡言的雯儿。”
“不许你这样说她，她也只是怕你欺骗了我。”
周祎仰天叹气，道：“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说她，可真的是她误会了嘛。她是如何说的？”
“她说你单独去找了马太医，还……还提到了‘死’字。”
“还有呢？”
“她还说你是不是因为有隐疾，所以你的眼神不太好，老是容易被东西绊倒或是撞到柱子。然后……”淑澹停顿，盯着周祎，“说你一直不肯答应娶我其实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而是你的病，让我好好考虑清楚是否愿意一生照顾你这个病者。”
周祎愣愣地张开嘴，整理好思绪后，破口骂道：“她才眼神不好呢，她不只眼神不好使，耳朵也不好使！我都同她说了是她听错了，误会了，还不信，竟跑来告诉你！她倒是什么也不瞒你。”经过一番痛骂后，周祎心里舒坦了，转而对淑澹轻声问道：“你不会信了她的鬼话了吧？”
淑澹摆手，道：“所以我这不是问你吗，那你……”
“没有！没有！”
“我话还没说完呢。那你与马太医都说了些什么？”
周祎一脸心虚地看着淑澹，眼神躲闪。“你不是让我信任你吗？怎么这点小事都不和我说，夫妻之间不是应该坦诚相待吗？”
周祎挠挠头，心想淑澹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也不好在隐瞒，于是毫无隐瞒地把他这几日的困惑全盘托出。淑澹听得脸阵阵发烫，支吾道：“你现在竟毫无害臊地直接谈论起此等事。”
“不是你要我说的吗？这下相信我了吧，可别再听雯儿的胡话了。”
淑澹小声嘀咕：“哦。原来教坊司里的姐妹说的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没……没什么，反正与我们无关。”淑澹继续试探性地问道：“那你没了那本马太医写的书，到时你可怎么办啊？”
“还说我呢，我看你比我还猴急。”
“我哪有？”
“没有吗？不知道是谁一直要我继续，好在我这人够有定力，岂能被你的三言两语给哄骗了去。”
淑澹边敲打周祎的手臂边喊着他的名。
奇怪的是，她明明该感到开心的，可心里却不免空落落，好像少了些什么，打着打着她便慢慢停下手，一手还在空中。
“想什么呢你？”见淑澹双眼里泪水打转，周祎立马抱着淑澹，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这一动作换作平时倒没什么，可这次淑澹想起周祎对她们说的话，‘相互拥抱，拍拍彼此的后背’她不是嫌弃周祎只是她此刻最需要的是家人对她的关怀而不是唾弃。
“刚才没哭够，再哭就是了，别憋着。”淑澹下巴抵在周祎的肩上，紧紧地靠着周祎，哭着说道：“我告诉我自己无论她们说什么我都能接受，这么多年了我也该习惯了，可是我还是不习惯，也接受不了。周祎，我的心真的好疼好疼。我该怎么办？我明明已经在想办法了，她们也回来了，可为何还要如此说我？是不是我真的太急了，没给她们考虑的时间？”
“她们有她们的顾虑，你也有自己的顾虑。都没错，只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这样吧，明日一早我们一同前去拜访她们，尝试说服她们。一次不行再去，但是先顾好自己，好吗？”
“明日？周祎，我……我觉得我有点没脸面见她们。”周祎轻推开淑澹，按住她的肩头，说道：“淑澹，你看着我。”淑澹照做。
“你为何会觉得没有脸见她们？你要知道你很好，所以不能有这样的想法，知道吗？”
“可……可我毕竟在教坊司待过，还……还”
“淑澹，你听我一句，就算在教坊司待过又如何。即便是接了客，那也不是你自愿的，要怪就怪你爹，怪你做甚。我知道你始终放心不下她们，若是不能见她们，那我来会会。”
淑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道：“不，我不能让你一人去面对。嗯，你说得对，我没什么好觉得丢脸的，明日我们就一块去找她们。”
周祎揉揉淑澹的头，道：“这才对嘛，好了，今天累坏了吧。你要先吃些东西，还是先睡一觉？”
“我暂时没胃口，想先睡一会。”
“那行。需要我陪你吗？”
淑澹犹豫一会，摇摇头拒绝了周祎的好意。于是，周祎给淑澹盖好被子后，便走出了房间，关上门，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可过了一阵子，他还是不放心，站起身静悄悄地把门推开一小缝往里探看。
淑澹身体卷缩，肉眼可见的抖索，虽然淑澹努力掩盖哭声，周祎或许听不见，但她的体态早已出卖了她。既然淑澹不愿周祎留下，那自有她的道理，不管如何淑澹还是害怕周祎看着她哭泣，如若可以她不希望在任何人包括周祎在内表现得太过脆弱。她唯一习惯的事就是独自哭泣，独自擦干眼泪亦或者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等待眼泪干掉。
见淑澹如此痛苦，周祎暗自发誓无论如何都要让淑澹的亲人彻底接受他们在一块，并送上祝福。周祎早料到这一路定会受到阻碍，但就如淑澹所言有些事即便做了许多的心里准备，等真正发生的那一刻才知道所有的准备皆无济于事。
淑澹脑海里不断飘荡着她们辱骂她的声音，胸口一阵阵地疼。她转过身，这才注意到门没关紧，又想起当日被歹人捅伤时的场景，历历在目，胸口疼得更厉害了。她捂住胸口，准备下床，奈何双腿无力又一扑腾，趴倒在地，膝盖和手掌又一次被擦伤。
一看淑澹摔到了，周祎立马推开门冲了进去。可没跑几步，淑澹便喊道：“别再靠近了，好吗？”
“可你……我得扶你起来啊。”周祎急得跺脚。
“不用，我会自己起身的。”淑澹手脚并用，卯足全力把自己撑起坐在地。“你看，我都说我自己能行的。还有我其实不是特别喜欢在我犯病的时候，有人在身旁。所以还请你让我一个人待着，好吗？”淑澹说这话时，气息逐渐薄弱，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倒在周祎的怀中。
周祎赶紧把淑澹抱起放在床上，便跌跌撞撞跑去找人帮忙。还好瑄齐在府能替淑澹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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