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陇西

大衍二十一年十一月十五，极北军攻破平阴，当平阴失守的消息传来时，平阴王李宣才刚到相邻的陇西。

        接到报告的李宣按着快要吐血的胸口，仓皇逃回了京都。

        随后京都军部在全国范围内发布坚守令，规定当地驻军和官员必须战斗到最后一刻，否则将按叛国罪秋后算账。

        陇西最高行政长官徐乾之爱民如子，在民间名声很好，坚守令发布后，他连写三道奏折递往京都，请求支援，但全部石沉大海。

        徐乾之不知道的是，京都现在忙着搭建京都防线，海量的预备役，粮草和各类战争物资已经运进这条最后的防线里面，在京都恢弘的作战计划中，陇西注定是要被抛弃的。

        不会有任何支援给他们。

        徐乾之召集当地驻军和屯田兵，再加上紧急征兵的六千人，总兵力接近四万。

        大衍二十一年十一月十八，黑甲骑兵出现在了陇西的地界。

        徐乾之虽然是个文官，但胸有沟壑，胆色不凡。

        他命令陇西百姓全部疏散，在各级官员的带领下迅速转移，同时坚壁清野，将一切可以利用的物资全部带回陇西城，带不走的全部烧掉。

        同时召集大批民夫在陇西城下挖出无数壕沟，设置暗桩，绊马索。

        做完这些后，陇西军全部龟缩进城，徐乾之严令任何人不准出城，不准挑衅，违者立斩。

        因此，当极北军的先锋部队进入陇西后，阮秀想找几个当地人了解情况，却惊讶的发现自己连个活人都找不到了。

        所有的城镇几乎都被搬空，农田里的庄稼被紧急割下，带不走的就放了一把火全部烧毁，极北的先锋部队在这里几乎无法得到任何物资补充。

        “统领大人，斥候来报，附近没有发现任何人，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物资遗留，经过勘察，大部分的水井都被扔进了杂物，水已经不干净了。”

        阮秀眯着眼睛，看着远方还在冒烟的农田，轻轻的叩着马背。

        “好一个老匹夫，之前倒是小看了你。”他从亲兵手中接过水壶，大口的喝了几口，说道：“所有人上马，我们直取陇西城。”

        相较于沽叶城的繁华，韶阳关的雄壮，平阴城的坚固，陇西城就相形见绌了。

        六丈高的城墙在帝国所有的首府和要塞里面算是最低规格，而斑驳的城壁透着一股年久失修的味道。

        此时，徐乾之正命人将城中的污秽之物全部收集起来，装在桶里放在城头上。

        危急关头，顾不上那么多了。

        傍晚时分，在夕阳的余晖下，极北的前锋营已然逼近。

        阮秀在距离城头两里的地方谨慎的停住了马。

        面前的地面被壕沟切割的支离破碎，远远望去，像大地上的一道道疤痕，极大的延缓了骑兵的速度。

        “在此扎营，斥候营警备。”阮秀向后面喊了一声。

        没想到在陇西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碰到这样一个心细如发的人物，防御的如同刺猬一样，让人不好下口。

        看着城墙上行动有序的士兵，阮秀觉得对方应该还有其他手段。

        不过，极北军的牙口好得很，再硬的东西，一口吞下再说。

        陇西城上，看到远处的扎营，众人稍微松了一口气。

        “父亲，他们不打算马上攻城。”旁边一个年轻人说道，便是陇西守备统领徐腾飞，同时也是徐乾之的义子。

        “虚虚实实，不好说，腾飞，今晚是重中之重，你亲自带队在城墙上巡查，切莫出错，我已经给沧州太守写了信，不日，援军将到。”徐乾之郑重的说道。

        “父亲大人放心，我看城下的极北军中并无大型辎重，想必没有攻城的器械，我们只需坚守便可立于不败之地。”徐腾飞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不败之地”徐乾之胸头涌上不详的念头。

        为了防止夜间偷袭，陇西城上点满了火把，火光几里之外都很显眼。

        城头之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守卫的滴水不漏。

        不知不觉四更了，城头一隅偏僻角落，几个巡夜的哨兵打着哈欠，距离换岗的时间不远了。

        这些人大多来自屯田军，和预备役一样，基本一年都摸不到几次兵器，平时懒散惯了，突然临危受命，有些不习惯。

        “喂，说你呢，别睡，等会被上面发现了直接抽你鞭子。”一名士兵摇着旁边的同僚说道。

        “摇什么摇，大晚上的，那些叛军还能飞檐走壁不成？”睡眼蓬松的士兵恼怒的甩开同僚的手，抱着长矛倚在城墙上，又合上了眼睛。

        “等会被发现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士兵没好气的说道。

        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传了上来。

        那名士兵屏气凝神的慢慢探出头去看，突然，他趴在城墙上的身体无声的颤抖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另一名合着眼睛的士兵听到轻微的声响，疑惑的睁开眼，随即便有一只手紧紧的捂住了他的嘴，涂成黑色的匕首在他的脖子上一划，顿时，温热的液体从脖子上流了下来。

        “嗬嗬嗬嗬。”捂着喉咙的士兵惊恐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渐渐没有了声音。

        黑衣人大概二十多个，没有披甲，腰间携带着绳子，弓弩和钩爪。

        领头的黑衣人做了几个手势，小队迅速的分成几组，消失在了阴影当中。

        徐腾飞甲胄在身，腰挎长刀，带着几名亲兵在城墙上巡视。

        一晚上甲胄不离身，这会他也有些乏了，想着最后巡查一次，趁着黎明前还能睡一小会。

        走到城墙一角时，顿觉不对。

        “这里的守卫去哪了？”徐腾飞警觉起来。

        “可能出恭去了吧。”一旁的亲兵回答道。

        “咦？”地板上好像有些脏兮兮的，在摇曳的火光中看不真切，徐腾飞弯下腰，用火把照着地面仔细的看去。

        石板铺成的地面上，有几处薄薄的粉末，正是之前黑衣人用来掩盖血迹的东西。

        徐腾飞伸出手指，在石板上蹭了蹭，薄薄的粉末下面，果然出现了深紫色的红斑。

        “不好。”徐腾飞猛的站起身来，大喊道：“敌袭，有人进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城下一声巨响，彷佛有什么东西被炸开了，伴随着士兵们的惊呼，城下一片喧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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