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已是日上三竿,可城郊的土地庙里,有人仍然在酣然沉睡。
这段日子以来,谢遥从来没有睡得这样沉过,一路的奔波劳累,全在这一刻彻底松懈下来,整个人都陷入一场深沉的梦境中。
“喂,你快醒过来啊!”
谢遥本来做着大梦,突然被一阵大力摇晃,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仿佛遭遇地震一般,即刻便清醒过来。
他猛地坐起来,迅速检查四周,这才发现四周平静如水,只有鸢萝急红了脸,正坐在一旁,没好气地盯着他。
谢遥捂着胸口顺气,“干什么啊,被你这么一吓,至少少活十年。”等到他慢慢回过神来,才发现这地方和之前所处不太一样。
“这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啊?”
鸢萝咬着嘴唇,声音竟然在发抖:“这里是个庙,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醒来就在这里了,除了我们两个,一个人也没有。我的蝎子蛊也不见了。”
看鸢萝的样子,应该是在醒来之后已经找过一圈了,只不过一无所获,现在更是着急得快要哭了。
谢遥先尽量安抚好她,又在这庙中里里外外帮她找了一圈,可连那蛊虫的影子都没找到。
说来也奇怪,他们身上的钱财半分不少,其他的东西也一件没丢,而且那些毒虫丑陋不堪,大多数人见了都避之不及,也不知如何驱策,只有鸢萝当做心肝宝贝,她也没得罪什么人,旁人实在没有理由偷她的东西。
而在他们昏睡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只有梁采薇,可现在她早就不见踪影,这土地庙看起来和秦家宅院有一段不远的距离,如果没有其他意外,带他们来的人只可能是梁采薇了。而在他们昏倒之前,也是她特意去点了迷香,可惜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有嫌疑,自然都能猜到,等谢遥向她看去的时候,鸢萝也看着她。
“你不用怕,听说蛊虫极具灵气,从不轻易认主人,那些虫子既然都是你养的,她拿走也没用。”
鸢萝似是一时无法接受,说话也慌慌张张:“我刚才原路找过一遍了,没有东西掉在地上,难道真是她,你难道就没有丢东西吗?”
谢遥又重新检查了一遍,“没有。”
二人之间气氛古怪,没丢东西本不是坏事,可此时此刻见鸢萝这个样子,谢遥也不知如何应对,总觉得应该丢点什么才算正常。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应该放在那个上锁的匣子里啊。”他刚说完又觉得不对,按照之前的说法,梁采薇如果真的想要那虫子,直接打开也是一样方便。
鸢萝想说什么,可话还未说出口,似乎就被什么噎住了,嘴里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到了最后,直接大哭了出来。
谢遥不知所措,又不能干站着,只得劝道:“那些金银财宝没丢,你就当是拿钱买了你的蝎子蛊,也不亏啊。”
鸢萝还是哭个不停:“为了炼这个蛊,我花了整整三年,哪有那么容易。我为了它多少晚上睡不着,你怎么会懂啊。”
他试着去劝:“这个,破财免灾。好歹命还在,人没事,这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谢遥自从醒过来之后头就晕晕的,听鸢萝这么一哭,又要想办法劝她,脑子更是混乱,说了好多话,其实自己也不清楚在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被劝的人听进去没有,反倒是鸢萝哭了半天,清醒了不少,二人情绪激动,一个哭一个劝,就连门口站着一个人都没发现。
这土地庙附近野旷人稀,此时临近正午,外面已是艳阳高照,烈日当头。等到鸢萝无意间看向大门口,才发现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影,沐浴在阳光下,看不真切,她也是将头稍微偏到一边,才勉强看清那个人的脸。
“你不是白马渡驿站的那个说书先生吗?”
外面的人笑了笑,“正是老夫。年轻人记性不错。没想到又遇见了二位,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田登走了进来,“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可你们说的那些话零零碎碎就到我耳朵里了,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个大概。”
田登手里提着两个纸袋,散发着浓郁的香气,闻起来像是肉包子的味道。
“你们说的那人,可是姓梁,名叫采薇”
谢遥总算能喘口气,也将事情捋一捋,听到田登这话,又警觉了起来,狐疑看他:“你怎么知道?”
田登像是听到了很幼稚的话,语气也像是哄小孩一样,对鸢萝道:“这可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你们阅历太浅才不知道,那个梁采薇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女贼,诡计多端,你这样的小丫头栽到她手上,一点不稀奇。”
“她怎么能这样……梁采薇……”鸢萝忍着眼泪,咬牙切齿,又看了一眼谢遥,“真是胆大包天,我这样的无名之辈也就算了,朝廷的人她也敢动。”
谢遥截住她的话头:“什么东西,你别胡说啊。话说回来,无名之辈……第一次见你这么妄自菲薄啊?”
鸢萝气得直跺脚,“再见了她,我一定把我所有的蛊虫都给她尝个遍。”
谢遥无语,鸢萝如今气急败坏,说话也颠三倒四,等她骂够了,又一个人默默站到窗前,一句话也不说。
她这个样子着实让人有些担心,谢遥看了半天,还是试着去跟她说话。见她哭得像个花猫,实在不知道怎么哄,只好伸手怕了拍她的肩膀,“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仇报仇,我帮你。”
鸢萝抬眼,显然没什么精神:“真的”
谢遥面色郑重,语气也笃定非常:“这还有假。我和你一样是被骗了,同病相怜,当然也要去讨个说法,有仇不报非君子。”
鸢萝张了张嘴,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又将头偏到一边:“算了,你又没有缺什么少什么,我的仇我自己报,我也不需要别人保护。”
一旁的田登插话道:“此言差矣,江湖险恶,很多事想都想不到,小丫头不要逞强。”
他说着,把包子拿了出来“你们饿不饿,这些包子我本来打算吃一天的,见面分一半,和你们分一分,只够一顿早饭了。”等他将包子放下,又跑到土地庙外面,再拿过来一个袋子,“这个里面是红枣和地瓜干,刚从集市上买的,你们尝尝,对了,还有一个西瓜呢。”
谢遥将他带来的东西看了看,大包小包的,实在有些太丰富了,不由觉得田登有些可疑:“你一个人吃这么多?”
田登反而觉得一切理所应当,哈哈一笑:“赶路嘛,吃完了这顿,还不知道下顿在哪呢,当然要多吃点。”他似乎心情太好,可此时看起来实在古怪,谢遥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早有预谋,这些吃的也是见到他们之后又去买的。
他们二人刚刚在吃东西的时候吃过亏,多少心有余悸,田登看他们迟迟不动手,立刻会意。“怎么,怕有毒啊唉,这可如何是好,要不然让我每一个替你们咬一口不吃的话,就全让我一个人吃喽。”
鸢萝看到这些东西也确实饿了,想了想,掏出来一支银针,在那些包子和瓜果上试了试,都没有变黑。
“这就对了,你们以后可要记得,时刻保持警觉,睡觉都得睁一只眼。其实啊这些都是很正常的,游历江湖,总要吃点亏,才能受到历练。遥想老夫早年,也曾交友不慎,你们骗了宝物最多算破财,如果被骗了感情,那才是伤神又伤心啊。”
田登席地而坐,东一口西一口吃了起来,嘴里不忘念叨:“不说别的,就说我自己,就连义结金兰的兄弟和意中人也不例外,当年的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原来都不过是口蜜腹剑,早有图谋,只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就会毫不留情的痛下毒手。所以啊,不管是什么人说的什么话,都不要完全相信。”
田登说书说了这么多年,就连平日说话也是口齿清晰,抑扬顿挫,好像随便说点什么都有娓娓道来之感,更何况他现在似乎真的在追忆什么往事,可谢遥总觉得别扭,他虽然认真,可一想到他当时说书时的样子,总感觉有不少地方都是瞎编的。
大概是察觉了谢遥的目光,田登也不多说,干咳几声,“往事不堪回首,还是不要提了。这位姑娘,你一个小丫头干什么不好,炼蛊,听起来怪吓人的。”
鸢萝看他一眼,没有搭话,田登又道:“其实不管是练功还是炼蛊,经常会有人在重要时刻功亏一篑,要不怎么说功败垂成呢?有时候看起来只差一步,可这一步又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年,这也无妨,或许是上天的考验,以后会有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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