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防守

贵族的话如同一把利刃插入乔言的心脏。乔言说不出话，她望向那位血奴，血奴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血奴小姐，您也帮我说句话吧，我可没本事做强硬的买卖。”

        贵族因乔言的话，显然心生不满，他不忘讥讽地瞥了乔言一眼，像是在说：你一个混血儿懂什么。

        “谢谢您的关心，我自愿成为血奴，没有受到任何一位血族的强迫。”血奴说。

        就在这时，佐伊靠近血奴。她拿出自己的手帕，细细擦拭起血奴身上的泥污。乔言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极强的不适感，她本能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用余光看着佐伊的行动。

        好怪啊，佐伊是对血奴这样亲切的血族吗？

        乔言隐约还记得上一世帮佐伊挑选血奴的情形。不过她记得，那时佐伊并没有说明一定要自愿的血奴，而是随意挑选了名单上的两位便离开了。因为在血族看来，血奴就如同人类的奶牛，人类会关心奶牛，是出于担心奶牛产奶量下降这个动机。

        因此，佐伊关心血奴的举动，在乔言这样有一半人类血统的混血儿看来，有说不出的古怪。

        一定是这样的，乔言再度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而血奴显然也对佐伊的行动产生了不适感，她别过脸，无声抗拒着。

        佐伊轻轻叹了口气，她说：“乔言。”

        乔言想，佐伊应该下定主意了。乔言多少有些同情这位成为血奴的女孩子，可乔言也没有别的办法能帮助她。血奴的平均寿命不超过三十五岁，如果侥幸遇到了还算“善良”的血族贵族，也许在三十岁之前便会得到一笔不菲的遣散费回到故乡。

        但他们的容貌大多憔悴不已，很难再正常回归到普通人类社会中。

        若不是迫不得已，谁会愿意成为血奴呢？

        “莱茵小姐，您决定买下她了吗？”贵族笑眯眯地询问，“但我要提醒您，您并不是唯一的买家。像这样珍贵的血奴，要通过拍卖会才能确定归属。您有兴趣参与今晚八点的血奴拍卖会吗？”

        佐伊微微蹙眉，不置可否。

        乔言觉得，这也许超过了佐伊原本的预算。

        拥有一位通过拍卖会获得的血奴，就如同普通人类拥有一只赛级的纯血统宠物。与此相对应的是，这样的血奴价格将是普通血奴市场价的三倍不止。

        乔言记得，佐伊并没有圈养血奴的爱好。佐伊购买血奴，只是为了体现莱茵公爵府应有的排场。那些血奴也都被安置在莱茵公爵封地的农庄中，从事着种植血浆果一类的体力劳动。可以说，对于血奴来说，佐伊算得上是一位天使般的雇主。但从佐伊的角度看，她不需要更没必要关心血奴们的想法，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莱茵”。

        于是佐伊购买血奴，更考虑经济性。

        不对！

        乔言后知后觉：佐伊当下的种种举动，和她上一世挑选血奴的初衷完全背离了。果然，佐伊看着贵族，温和地说：“我的确有这个意愿，不过，市场的普通血奴，一个值三金币，拍卖会上的血奴，最高拍卖价也不过二十金币，一整晚下来最多拍卖五个，加起来完全不及组织一场拍卖会应有的花费。大人，我说得对吗？”

        贵族显然没料到这位初出茅庐的莱茵小姐会如此了解拍卖会的行情，他愣怔了片刻，又换上谄媚的笑颜：“拍卖会一向是血族贵族们交际的场合，我也想邀请莱茵小姐，莱茵小姐，您愿意给我这个脸面么？”

        乔言这才明白过来，这位贵族想要卖高价血奴是假，借莱茵公爵府的招牌给自己贴金是真。佐伊继续柔声说：“我想，二十枚金币，和莱茵公爵府的招牌，您只能选一个吧。”

        事情进展到这里，已经完全超出乔言的认知。她开始不明白佐伊和这位贵族到底在谈什么了。可是，碍于她即将离开佐伊的缘故，她很难向佐伊坦白自己的好奇心。毕竟贵族间的社交不在一个准备离职的侍从应该知道的范围以内。

        佐伊和乔言重新回到马车上。佐伊的嘴角挂着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到底是小女孩呀，连望向乔言的眼神里都有蜜一样甜的欣喜。乔言能感觉到佐伊谈判下的是一件非常困难、值得夸耀的事，佐伊的快乐也带动了她的情绪。她看到马车里那面梳妆镜，才发觉她的嘴角咧得可比佐伊还要张扬。

        乔言只得低下头，暗暗叹气。

        自己怎么就不知道收敛呢？

        “乔言，你也在为我开心，对吗？”

        佐伊的眼神真挚极了，乔言看了一眼，差点陷进她的眼眸里。

        乔言说：“没有。”

        “骗人，你明明笑得很开心。”

        佐伊说着话，偏头往马车外看去。乔言便低头看着手上的伤痕，那是她积年练习剑法遗留的痕迹，是属于她的荣耀的一部分。

        “疼吗？”

        这一声唤起了乔言的意识。原来佐伊没看马车外，她透过车窗的倒影悄悄看着乔言。乔言心一跳，生出些不自在。

        佐伊这样实在是很奇怪。

        “你看我做什么？”乔言说。她无奈带出了不符合社交礼仪的粗鲁。佐伊毫不在意：“我一直很想问，手上的伤疼吗？从……从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戴着白手套。”

        乔言略加思索：“因为一直挡着，所以很好奇吗？”

        沉默，持久的沉默。佐伊说：“我只是想关心你。”

        “莱茵小姐，对于我这样的混血儿来说，”乔言吞掉“侍从”两个字，“您的关心是一种奢侈品，请不要经常给予我这样的待遇。”

        佐伊轻轻“哼”了一声，她趴在马车窗上，像只小猫。

        “是想要我对所有混血儿都漠不关心，还是只对你不关心呢？”她问。

        “莱茵小姐，从血族驾驭混血儿侍从流传上百年经验来说，您不必太亲切，以免偶尔疏漏时招来侍从们的怨怼。”

        乔言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向佐伊说一些日后她必会了解的东西。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太冒险了，乔言担心自己一时失控而把只应自己知道的事说给佐伊听。

        她只想保守住心底的秘密，尽快离开佐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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