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零二 乾坤祭坛

明亮的阳光也同样洒落在天粱城的上方，当花枕月等人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天粱城的百姓已经聚集到了祭坛乾坤的周围，而他们的镇长则有人陪同着，站在祭坛的中央，静静的等着花枕月等人的到来。

当花枕月到的时候，人群之中闪出一条通道来，每个人默不作声的分到两边，低垂着头，也不敢抬头直视，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低声的啜泣之声，离开赖以生存的家园，这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件极其难过而又悲伤的事情，花枕月对他们的悲伤不为所动，甚至在她从这些人当中走过去的时候，连一眼也未曾去看这些人。

老镇长颤巍巍的站在那里，经过一夜的时间，他仿佛又老了许多一般，身体更加鞠楼着，满目的沧桑，在见到花枕月的时候，忙行了个礼，开口言道：“见过除妖人。”

花枕月略一抬手，说：“不用多礼，我今天来，是来听你们商议的结果的，我的时间有限，所以，你们商议的结果如何了。”

老镇长长出了一口气，摇头连声叹息，过了许久，方才缓缓而言：“天粱城的百姓世代都居住在这个地方，已经有千年之久，我们的祖先是在这个地方，我们的一切都在这个地方，忽然之间，便叫我们离开，确实叫人难以接受，然而，人啊，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便要接受什么样的后果，这一千年来，我们享受了神仙带来的风调雨顺，也该是将自由还给神仙的一日，所以，我们决定离开，只是，大山当中，路途艰辛，还请除妖人与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准备一下。”

花枕月也没有全然不近人情，略一点头，应了一声：“可以，与你们三日的时间收拾整顿，而后离开，离开之后，走的越远越好，我会尽量将水流引入到这附近的河川当中，不至于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天粱城的背后便靠着水瀑，一条河川，绕过天粱城，进入到大山当中，这天粱城自始至终，便未曾与水有过割断。

事情办起来麻烦，说起来却是简单，花枕月在交代过后，便未在与老镇长多说，叫他们各自回去准备了，老镇长欲言又止的看着花枕月，最后也没有说出什么来，事情到了这一个地步，再多说什么，其实都是无用的，老镇长活了多年，对世事早已看透，由人扶着，也退了下去。

广场之上，再无天粱城的百姓身影，只剩下花枕月等人，以及矗立在此长达千年之久的祭坛——乾坤。

这乾坤其实也很简单，周围四个方向，分别设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石像，中间则是一个圆形的巨石，上面弯弯绕绕的刻有一条盘旋的蛇形的图案，巨石的前方立有一根长杆，长杆随着太阳的移动，其影子在巨石之上投下倒影，不同的时辰看过去，那条盘旋的蛇，便又不同的形态，一眼看过去，倒也很是奇妙。

花枕月围着这个巨石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把周围的四神兽的石像也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多遍，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的看，就仿佛她要照着这个模样，再雕刻出一模一样的东西一般。

天涯提着裙摆跟在花枕月的身后，她看一遍，天涯就看一遍，看到最后，天涯好奇的望向花枕月，开口问道：“花枕月，你盯着这些东西看什么呀，都是冷冰冰的石像，比钟鼓那个怪神仙还要冷，有什么好看的。”

耳中听得询问，花枕月回了她一句：“你不觉得这些东西雕刻的栩栩如生，就好像是下一秒就会活过来一样么？”

天涯扁了扁嘴，说：“旁的我不知道，那条青龙好似还藏在唐醉影的身体里面，这冷冰冰的石像是要怎样活过来。”

花枕月很是赞同的点点头，说：“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活不过来的，那么，你就不要跟着我了，去到那边休息一下，这三天，我们都要住在城里面，虽然，他们答应老离开，但是毕竟是祖祖辈辈的住在这里，难保有人心有不甘，又惹出什么麻烦来，要时时刻刻的都要做好防备才行。”

大胆动作，小心实施，这也是花枕月的一个特点，天涯歪着头眨巴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扁着嘴巴，果然就没有继续跟着，乖乖的走到唐醉影的旁边老老实实的站好。

这个时候，远处忽然传来竹板敲打的声音，并且伴随着歌声：“天粱城，天粱城，一条天粱连乾坤。天粱城，天粱城，天粱断处是地狱啊！”

歌声悠远而又绵长，一声声传过来，就像是在唱着某种预言一般，花枕月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唐醉影的身上，开口问道：“这就是你那日所听到的唱词么，将人请过来吧，我还是挺好奇的。”

其实，并不需要唐醉影过去请，那个老乞丐已经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竹板，走一步，敲一下，然后又唱一句，反反复复唱的都是方才的那句歌词，而这个老乞丐比起那日见到的时候，仿佛精神了许多，脸色也变得红润，尤其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带有光彩。

唐醉影迈步走过去，抬手作揖，说：“老人家，可还记得我。”

老乞丐见面前来了个人，便将脚步停下，手中的竹板也停止敲打，上下打量了一下唐醉影，颔首点头，笑着回应：“记得记得，你是那日打赏了酒钱的公子，小老儿我可是好久多没有喝过酒了，这酒可真是香啊，可惜咯，以后喝不到了。”

闻听此言，唐醉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点碎银，放到那老者的手心里，说：“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还请老人家能可理解，我有位朋友想要见见老人家，这边请。”

说话间，唐醉影让开位置，站在他身后的花枕月便迈步走上前来，立身站在老乞丐的面前，目光平静的看着他，老乞丐也毫不畏惧的对上花枕月的目光，两人对视了半晌，老乞丐忽然就笑了起来，笑的身体都在跟着颤动，过了好半晌，方才止住笑声，说：“除妖人，除妖人，千百年的光阴眨眼过，而今，终于见到了除妖人。。”

花枕月面上露出浅淡的笑意，这是她惯有的笑容，看着那老乞丐微微摇了摇头，说：“我也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还有除妖人的存在，你不该在这里的，你在这里，就不该让这样的事情延续到现在。”

老乞丐的面色微变，长叹一声，说：“如此重大的事情，除妖人亦是无能为力啊，何况，这里也是我的家乡，除妖人亦有七情六欲，亦有血脉亲情，我在这里，唯一能可做的事情，便是在有限的能力范围之内，让事情不再扩大，同时，等待除妖人的到来，因为，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两人你来我往之间，已经说明了两个人的关系，任无忧凑上来左右看看，说了一句：“原来这老乞丐也是除妖人，难怪这深山旷野当中，连一个妖都没有，其根本原因是在这里的。”

唐醉影也恍然，一个普通的老乞丐如何会有这样的精神，又那般会抓实际的走到了唐醉影的面前，将那句唱词传入到他的耳中，原来，从他们进城开始，便已经在引导他们探寻天粱城的秘密了，这老者虽然有私心，却也能可秉持着除妖人的本职，并未完全的寻了私心的。

花枕月单手负背，屈指轻敲了一下，说：“不必奉承于我，这对我来说，并无任何用处，你既然知道，那么也该知道，以你之行为，已经失去了做除妖人的资格，带着你的百姓，从天粱城离开，另寻他处，重新开始吧。”

老者惨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说：“身为除妖人，修行除妖之能，当我卸下这个身份，便也失去了除妖之能，性命便也走到尽头，能可在有生之年见到除妖人，老朽死而无憾，天粱城的百姓虽然藏有私心，却也全无可取之处，为了活命，人，往往是没有选择的，除妖人能可允许我等离开，大慈悲的欣赏，老朽感激不尽。”

这老乞丐口中之言，一字一句，皆是好言，然而，从他口中说出，却又更加显得这老乞丐的凄凉之感，如同风中残烛一般的生命正在逐渐消失，过了片刻，老乞丐继续往下说：“乾坤祭坛虽然历经千年之久，却也有法可破，待到时机成熟，除妖人只需要将巨石之后的长杆拔下，这乾坤祭坛也就破了，不需再多费力气。”

在此地多年，这老乞丐也已经将这乾坤祭坛摸索清楚，该如何破解，也已知晓，只不过，以他只能，还无法让天粱城的百姓离开，更不能引导水源，地下水脉一旦不受控制，所殃及的便不只是天粱城这一个地方，方圆千里之内，皆有可能遭受灾害，届时，救了一个，便会害了更多的无辜生灵。

花枕月手指曲拢，紧握成拳，似是在极力压抑心中情绪，过了半晌，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说：“我知晓了，可还有别的话要说。”

老乞丐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说：“心愿已了，再无其他，今生已到尽头，待赎清罪业之后，愿来生能可堂堂正正的做人，除妖人，保重。”

花枕月未回他，只轻轻闭了闭眼睛。

那老乞丐也未再多言，抬手敲响手中竹板，敲一下，迈一步，口中唱到：“天粱城，天粱城，一条天粱连乾坤。天粱城，天粱城，天粱断处是地狱啊！”

歌声渐远，老乞丐的身影也消失在道路尽头的转角处，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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