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驱邪的事情没有斩获，梁琴的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一离开云想院，就马不停蹄地去福亨居找韩氏。

        进了福亨居，院中一如既往的安静，下人们严格遵守韩氏立下的规矩，行止起卧不敢有丝毫的声音。

        彼时韩氏正在午睡，大丫鬟春玉在外间守着，看到梁琴进来，立刻起身问候：“小姐来了。”

        梁琴虽是外来户，在韩氏的面前却格外有面子，只要秦飞云不在，她就是福亨居的大小姐，所有人都要以“小姐”相称。

        听到春玉说话，梁琴眼皮微抬，“外祖母睡了有多久了？”

        “回小姐，老夫人睡了有一会儿了，估摸着快醒了。”春玉恭敬回道。

        梁琴点点头，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

        见梁琴没有要走的意思，春玉到门外招呼小丫头上茶，自己又折回房间内站着。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韩氏规矩极严，下人若是擅自离开，是要吃鞭子的。

        喝了几口茶，时间约莫过了有一炷香，里间终于响起了韩氏的声音。

        “春玉，倒杯茶进来。”

        “是。”春玉高声答道，先进去跟韩氏打个照面，证明自己没偷懒，然后才到外面去取茶。

        等春玉一走，梁琴掀起帘子，快步走了进去。

        “外祖母。”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看到梁琴，韩氏从床上坐起来。

        “别提了！”梁琴为韩氏披上外衣，一张小脸儿委屈极了，“明明就跟之前不一样，怎么我一提除晦的事，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倒是暖雪那个死丫头，处处和琴儿作对，都快把我气死了！”

        有韩氏撑腰，梁琴把在云想院里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讲出来，到最后，越说越气。

        韩氏听了也只能叹气，梁琴说的事她也没有办法，她只要还想在国公府里住下去，就不能把秦颂逼得太过。否则秦颂一旦发飙，别说梁琴，就是她这个嫡母，都有可能被扫地出门。

        现在秦颂之所以还对她保持尊重，完全是出自孝义，至于这份孝义能保持到什么时候？韩氏也不敢保证。她只能寄希望于边境起战事，这样惠帝就可以把秦颂派出去，只要秦颂死了，爵位自然就落到她亲儿子的手上。到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嫡支这一脉的荣华富贵，就算是稳了。

        想到这里，韩氏面露微笑，拍着梁琴的手安慰道：“沉住气，这个家早晚是你大舅的，你就瞧好吧！”

        眼见韩氏也没有办法，梁琴有些泄气，只好问起别的。

        “外祖母，您那天跟我说秦飞云和二皇子之前不认识，到底是不是真的呀？”

        “我还能骗你？自然是真的。”韩氏见春玉没来，示意梁琴离得近些。

        “你外祖母是什么人？你别忘了，当初小杂种走丢的事还是我做的呢！当时我和你大舅商量了好几天，说到外面去找个人牙子把小杂种绑住了，再去找那个孽种敲诈些钱财。”

        韩氏口里的大舅，指的是她的亲生儿子秦颐，而孽种和小杂种，则指的是秦颂和秦飞云。

        成国公秦颂，是秦遂与小妾兰氏所生。兰氏在世时与韩氏极不对付，兰氏死后，韩氏看在秦遂的面子上，表面维持着嫡母的大度，等秦遂一死，就对秦颂横挑鼻子竖挑眼，时常在外人面前称呼秦颂为孽种。

        “后来呢？”梁琴问。

        韩氏拿出帕子，擦了下昏花的老眼。

        “本来你大舅跟人牙子说好了，只要拿到银子，就付给人牙子佣金，然后再让人牙子把小杂种卖掉，让那个孽种人财两空。可事情计划得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大舅送银子的时候，人牙子和小杂种竟然都不见了。当时你大舅觉得，是人牙子等不到赎金把人给卖了，还为此高兴了好一阵儿，谁知道没过几天，小杂种自己跑回来了，真是活见鬼了！”

        “那秦飞云被拐的那段时间去哪儿了？有没有机会结识二皇子？”梁琴追问。

        韩氏翻了一个白眼，“那我哪儿知道啊，我一个老婆子，跟人牙子又没联系，你还不如去问你大舅！”

        梁琴心下了然，照韩氏的说法，一个月的被拐时间，秦飞云完全有可能认识沈安之，秦飞云说沈安之是心上人，极有可能是真话，不是信口胡说。

        可是……进府几年，她从来没听秦飞云提起过沈安之，就连一个字都没有，难道秦飞云之前对自己的信任都是装的？

        “琴儿，别咬了，再咬肉都没了！”

        听到韩氏的提醒，梁琴惊觉自己又在咬指甲了，她一想事就爱咬指甲，怎么都改不过来。

        她放下被啃得参差不齐的左手指甲，觉得不放心，又拿帕子缠住。

        “外祖母，琴儿先走了，明天再来看您。”

        说完起身出门，却不想走得太急，差点撞到端茶进来的春玉，赶紧侧身避开，脚不沾地地跑了出去。

        春玉连拍几下心口，掀帘进去，把茶送到韩氏面前，“老夫人用茶。”

        韩氏眼皮微抬，接过茶杯尝了一口，又重重地放了回去。

        “让你倒个茶都做不好，大冷天的给我喝凉茶，想让我病死啊！”

        “奴婢不敢。”春玉举着托盘跪在地上。

        茶的温度是算好了的，不可能是凉的，但是主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说杯子里装的是毒药，春玉也不敢反驳。她的弟弟就是因为多说了一句话，才被韩氏下令活活打死的。

        打死个把下人，秦颂就算知道，也不会对韩氏过分斥责，受苦的还是她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奴婢。

        春玉规规矩矩地跪着，不敢抬头，唯恐韩氏看不顺眼，赏她一顿鞭子。

        韩氏把对秦颂父女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等心情好得差不多了，才开恩道：“死丫头，今天不许吃饭！”

        “是。”春玉答应一声，起身把托盘放好，腾出手来给韩氏更衣。

        不吃饭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大不了多喝几碗水，只要不挨打，什么都好说。

        春玉感叹命运的不公，却不知道该怎么反抗，只能盼韩氏早死，到阴曹地府去给弟弟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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