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因为多年来被惠帝限制，媚姬在大盛的势力一直没有发展起来。朝中仅有的几个站队沈鸿煊的人，一看风向不对，全都顺势倒戈，惠帝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所有乱党清除干净。

        不只是朝中，秦颂奉命讨贼，不到两个月时间就席卷矢车全境，将草原王胡其格赶出境外，并俘虏矢车贵族近两千人。

        一时间，大盛举国震惊，京城百姓迎出城门外十里，恭贺将士得胜回朝。

        秦颂因战有功，惠帝本欲赏赐些别的，但一等国公之上再无可封，大臣们纷纷劝阻，说奖励太多如同把秦颂架在火上烤，就算别人不说，秦颂也会有功高震主之嫌，容易被其他人诟病。无法，惠帝只能作罢。

        纠结之时，还是太子沈元风聪慧，提醒惠帝，说元宵节那天在国公府赴宴，看到秦颂所居主院还没有一块像样的牌匾。

        于是惠帝亲笔题字，给国公府主院赐名为“天心”，寓意秦颂忠君爱国，既合“天子之心”、又合“天下之心”，一时君臣尽欢。

        这日正是阴天，媚姬一干人等被押赴刑场。

        熙州百姓被矢车部落屠戮多年，听闻要处决祸国殃民的矢车人头领，很多人提前一个月就住进了京城，只为一睹仇人人头落地的场面，为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

        天边卷起狂风，媚姬的头发飞旋，她看到群潮涌动的百姓，内心一片冰凉。

        “蓝哥，二十年了，和我死在一起你开心吗？”

        “败都败了，问这些干什么？”戈蓝瘸着腿，一步一拖。

        那天跟随沈鸿煊逼宫，戈蓝其实就已经做好了死的打算。来大盛这么久，他一直有种预感，那就是所谋一定会失败。

        否则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他们在大盛的一切活动都受限制，和二十年前刚来和亲是一样，没有任何进展。

        作为一个杀手，他是失败的；

        作为一个间谍，媚姬的错比他只多不少。

        一场注定要失败的行动，落到这步天地，不是咎由自取吗？

        然而媚姬并不甘心，她停下脚步，好像第一次认识身后这个男人。

        “当初草原盛会，你明知道我是要和亲的，还对我一见钟情，主动找我父王争取到了来大盛潜伏的任务，那时候你怎么不说这种泄气的话？”

        “那你要我怎样？”戈蓝自知理亏，却不愿妥协，“你要我顶着这副残躯，去和沈惟的大军拼命吗？从你嫁过来那天起，你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你当所有人都和我戈蓝一样，会为了美色铤而走险吗？”

        “我没有这么说……”媚姬低下头，“我只是觉得，既然都已经失败了，你不该再说这样的话。敌人不会因为你说几句软话，就不杀你。”

        押解的士兵在催促，媚姬重启脚步，边走边对跟在后面的戈蓝说：“今日的失败只是一时的，你别忘了，矢车人没死绝，我父王还在，我的兄弟子侄还在，总有一天会杀回来的。”

        天边的云彩灰突突的，一如所有犯人的神色，只有媚姬眼中依然闪着光彩，看向遥远的北面。

        监斩官是兵部左侍郎袁文炳，奉惠帝的谕旨，在刑场周边安排了许多士兵，以免群情激奋，引发骚乱。

        虽然计划周密，但是安排的士兵远没有自发来的百姓多，大家一看到媚姬进场，就不约而同地往里面挤，即使面对佩刀长矛，也无所畏惧。

        转眼间，刑场周围已经聚集了近万人，大家七嘴八舌，溅出来的唾沫，几乎快把里面的人淹死。

        面对成千上万双恶狼一般的眼睛，媚姬斜眼睥睨，并不当他们存在。戈蓝虽然心里已经认输，但是求饶的话，他却怎么也不可能讲出来。

        袁文炳奉命审讯所有的矢车犯人，与他们打了好几个月的交道，知道这些人都是硬骨头，牢里的刑罚都已经尝遍了，又怎会害怕百姓的口水。

        他没有多说什么，命手下士兵把犯人都按在地上，面向百姓跪下。

        媚姬势单力薄，挣扎了几次，最后不得不认命。

        袁文炳上告苍天，宣道：“我大盛开国五百年来，一直与周边国家关系融洽，从不主动挑事。然而矢车人仗着我大盛国人良善，屡次犯边，劫掠、屠杀我大盛子民，即使两国结亲之后，也没有收敛。今上体谅熙州百姓，特遣征北大将军秦颂救万民于水火，解决了多年来的边患。朝中上下也俱用心，清除了吃里爬外的叛徒。今日袁某上奉天命，与大家一同监斩国之敌人与叛徒，愿我大盛子民，再不受外敌奴役！”

        百姓早就等着这一刻，不等袁文炳话音落下，四周已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家齐声高呼“皇上万岁”，把手上的烂菜叶、稀泥扔向跪地的犯人。

        作为所有犯人的核心，媚姬身上挨的羞辱是最多的，华丽的衣裙上污秽不堪，已经看不出来本色，只有头上的金簪闪耀光辉，昭示着它的主人，曾经是多么荣耀。

        和媚姬一样，所有的矢车人都跪得不甘，脊梁笔直，随时都想站起来。

        然而，事情总有例外，韩立本就是个投机商人，和矢车人之间只有生意关系，如今命都快没了，哪里还管什么傲骨。

        烂菜叶和稀泥纷纷落下，韩立以头抢地，求饶道：“大人饶命！小人可以举报，沈鸿煊和这些人不清不楚，是最大的卖国贼，大人可不能放过他呀！”

        今日斩首名单里并没有沈鸿煊，名义上，沈鸿煊还是惠帝的儿子，即便惠帝从来没有被骗到，但这样的丑闻，寻常百姓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皇室。

        所以，沈鸿煊被惠帝以里通外国的罪名羁押，终其一生都要在大牢里，不见天日。而且沈鸿煊已经疯了，杀与不杀，都没什么两样。

        韩立不知道其中的关节，只是不住求饶，希望戴罪立功，捡回一条狗命。

        不等袁文炳开口，媚姬手上的金簪已经出手，韩立眼含惊恐，扑倒在刑场上。

        媚姬看着隐藏在乌云后面的亮光，嘴角含笑。

        她死了，至少她的儿子还活着。

        沈惟，终究是输她一招。

        人声鼎沸，到媚姬的耳中，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她只记得，戈蓝的头颅滚下，而后是她，两个人并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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