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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王桎夫妇在姜家留到将近申时,见天色越来越沉,两人便起身告退。姜棠带着云袖送二人出门。

        “舅父舅母慢走,小心路上湿滑,”姜棠接过云袖撑开的伞,递给王桎,“阿棠就不远送了。”

        王桎接过伞,“回去吧,天气寒凉,我听老夫人说你上次落水的风寒尚未好,小心又拉下病根。”

        “我与你舅母这就回府,你且回去吧。”

        姜棠主仆二人目送王桎夫妇离去,转身回府往老夫人的院子离去。

        “娘子,咱们不去织云楼吗?”云袖跟着她匆忙的步伐,有些微喘。

        她越走越快,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有些事情要问祖母。”

        “还有方才让你叫逯安去荀府传消息一事,如何了?”

        “逯安已经见到荀大夫了。”

        “先生怎么说?”姜棠在老夫人的院前停下来,平缓呼吸。

        “荀大夫说他知道了。”

        姜棠转头疑惑地看她,“就回了这一句?可还有其他的?”

        见她摇头,姜棠也只能安慰自己,罢了罢了,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阿翁也是会捞他。

        老夫人与杜兰茹在院里烤火描花样,见她回来了便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姜棠脱掉斗篷,拍了拍身上的水滴,站在火盆前烘暖后再走过去。

        “祖母。”

        姜棠握着老夫人的手,在她身边落座。

        “我有一事不明,为何您和阿翁都在提防舅母,从那日我去找阿翁开始,在就舅母面前刻意演戏,那时我就开始疑惑,想着回来询问您,可是您又去了保唐寺。”

        她用饭时一直在想这个事情,脑海中罗列好几种可能。其中最坏的想发就是卫氏是圣人安插在府里,监视阿翁和舅父一举一动的探子。

        见姜老夫人放下笔,她连忙端起又一杯茶给她,姜老夫人喝了一口,缓缓开口,“你年纪小,不知其中缘由也是正常。”

        眼睛看着远方,回想起年轻时的那场大战。

        成德十五年初奚部与大周在范阳边境大战,当时的大周,势单力薄,国库空虚,重文轻武。祯元二年和奚部的大战,能上战场的大将不过四人,后来前方实在是支撑不住,先帝派了当时的鸿胪寺少卿,也就是舅母卫氏的父亲卫渊到前方议和,当时所有人的希望都在他身上,可当时卫少卿因为家中长辈被奚部杀害,在和谈时寸步不让,期间还对奚部的议和使者口出狂言,导致本来已经板上钉钉的何谈告吹。

        之后奚部举国之力对大周进攻,当时的圣人还是三皇子,他请命上战场,当时祖父随着圣人一同上战场,这一战历时一年有余,终于在成德十六年夏天结束。

        姜棠有些不解,这成德年间和奚部的战争与舅母有什么联系,“这和今天这事有什么联系?”

        她跟在姜老夫人身边踱步,听她轻声说道:“成德十六年夏,结束与奚部的战事后,大家开始意识到身在长安的先帝和当时的太子昏庸无能,敢带兵上战场的圣人在一群皇子中颇为突出,又帝王将相之才。当时你阿翁就建议圣人夺位,当时圣人还有所犹豫,过了不久就同意了。”

        在成德十六年十二月十四,圣人发起了政变,自此开始,圣人掌握了大周的至高无上的权力。他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清算和谈失败一事,当时初定卫渊一家是要举家流放,但是后来听说是刘公公劝了,便只是流放男丁,女子没入掖庭。

        当时卫氏方才不到十岁,刘公公见她可怜,便将她收为义女,后来恰逢成安二年太后殿下寿宴,释放了一批罪奴,卫氏也在其中。

        讲到这里,姜老夫人戛然而止,转头看着姜棠。

        姜棠听完也明白姜老夫人想说的话,刘公公救了卫氏一命,而刘公公不管吩咐卫氏做什么,她也不会拒绝。如今圣人在朝政上多半不作为,许多事情都要假刘公公之手,刘公公虽然揽权,但是他还是要仰仗圣人,一旦圣人不在,他的地位不复存在,自然就是要有人替圣人看住之前帮忙谋反的一群人,而卫氏是不二的选择。

        所以今日王桎在找姜棠说事情时,姜老夫人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找了个借口支开卫氏,让舅甥俩好好商量对策,而不被外人知道。

        “阿棠明白了。”

        姜棠沉吟,忽然觉得自己回长安插手大理寺查案一事,多少有些鲁莽,说不定已经落入有心人的眼里。

        思虑间,姜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姜棠回过神与她对视,继而点点头,她知道祖母要说什么。

        “若是有事,便先去吧,我一个老妪用不着你们都来陪我,有阿兰就行。”

        “是,那孙儿便告退。”

        姜棠抬眼与杜兰茹对视,“那祖母就拜托阿姐照顾了。”

        见她点点头,“阿棠放心,你专心忙你的事,阿姐会的。”

        姜棠便带着人离开院子,走到外面才发现天色越来越阴沉,走了没几步,鹅毛般的大雪纷纷落下,不一会地上便已经厚厚一层积雪。

        她边走边想事情,迎面走来两名匆匆忙忙的侍女,其一名不小心地撞到她,她一时站不稳,一个趔趄,幸好云袖眼疾手快地扶稳。

        “娘子小心,”云袖扶住她,转而斥责两名侍女,“瞎了你们的狗眼,走路不看人的么,这都撞到小娘子了。”

        两名婢女见撞到了姜棠,吓到立刻跪了下去,“娘子恕罪,娘子恕罪。”

        姜棠见两人跪在雪地中,裙摆都被雪沾湿,便让他们赶紧起来,“你们在哪里当差,这般匆忙去作甚。”

        其中一圆脸婢女见她语气温和,不像责骂,便壮起胆子说道:“婢子是在后厨当差的,方才厨娘说府中的粮食不够,让我们赶紧去采买。”

        “府中的粮食不是每日有人送过来的吗,为何还需要你们去采买。”

        “娘子有所不知,这连月大雪,别说菜了,连米面都在长安城供不应求,除了每日送来的,有时候还需要出去采买。”

        “城中的大户人家从上个月便开始囤粮,导致现在城中的米价上涨,以往米斗不到二十钱,如今已经米斗直八百了但还是不够城中百姓食用,好在咱们府中也囤了不少。”

        “米斗直八百都还不够?”姜棠颇有些震惊,“那城中的百姓呢,他们若是没米了,怎么办?”

        圆脸婢女脱口而出,“城中有些勋贵之家大量囤米后,又在西市那边倒卖给平民。他们倒卖的米大多数都是陈米,那时斗米才不到三十钱,倒卖给百姓,斗米与市价无异。”

        “购入三十钱,倒卖出去八百,百姓家中没米了,要么是按照市价买勋贵家中的陈米,要么就等着饿了,”另外一名婢女接着说道:“尤其是这个月开始,城外流民增加,有些菜都运不进城,听说今日有庄稼汉把菜送进城了,厨娘这才让我们赶紧出去采买。”

        “运不进城,这又是为何?”

        回长安这么久,虽然知道长安城出现不少的流民,但终归没有到城外去看过,也不知道实际的情况。

        “娘子应该还没有到长安城外去看过吧,这从北地来的流民都堵在城外庄稼汉运粮食进城的官道上,每日能送进城的粮食比以往少了一半又一半。”

        “在官道上拦截,府尹和两县明府不管的吗?”

        “嗐,这大雪天的,官老爷们多半都在家中窝着,哪里会管这么多。”圆脸婢女说这话时,神色略带鄙夷。

        刚说完就被身旁的婢女扯了扯衣袖,反应过来后,慌张地看着姜棠。

        姜棠笑笑,“无事,但这些话,在府中说说便好,在外面需谨言慎行。”

        随即又将人打发走,“你们去忙吧,去晚了没有才买到粮食,要是挨了厨娘的骂,这便不值得了。”

        一路上她心事重重,云袖也不敢打扰。

        她万万没想到,这场雪灾竟然是官场的照妖镜,如今圣人不管,导致下面的人也毫不在意,百姓何辜啊。

        回到扶风院时,雪比之前的下得更大更密。

        “啪”地一声,如儿臂粗的海棠树枝被积雪压断,落在地上时扬起白茫茫一片。

        “明儿再去织云楼吧,”她站在海棠树旁,扬起的雪花糊了她一脸,连发髻上都白茫茫一片,“明儿去之前通知顾世子。”

        云袖应了声,见她一直在想别的事情,也不敢打扰,看见逯安进来,便退到一旁不打扰两人说话。

        “娘子方才安排属下去给荀先生递口信,属下幸不辱命。”

        姜棠头看他,阿耶安排的侍卫真的是有趣,递个口信就幸不辱命了。

        “嗯,先生可以什么交代?”

        “荀先生说他知道了,让属下把这个带回来给您。”

        她接过来,在桌面上摊开,看着浸透纸张的笔迹苍劲有力,写着离骚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她无奈地摇摇头,先生的性子,果真如此,只得另做打算了,“我知道了,你去给阿翁送个信,让他好做准备。”

        逯安应了声便离开了,她站在窗前,屋内燃着炭火,一旁的远山炉冒着袅袅青烟,室内充满了桂花香。

        伸手接了一朵雪花,又想起方才婢女所说的事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言语。

        云袖看出她的担忧,走到她身边给她披上一件披风,“娘子。”

        “云袖,你说若我不是生在姜家,不是阿翁的外孙,只是这大周数万平凡百姓中的一人,遇到这种事情,我又该如何?”

        云袖加了几块炭进火盆,走到她身边,“恕婢子直言,娘子的这个假设不存在。”

        “婢子知道娘子担心百姓,但世道如此,我们无力回天。”

        姜棠被她戳破心思后惨然一笑。

        无力回天,说得真好。俟河之清,人寿几何?

        回到长安后,才发现官场从上到下不作为,在其位不谋其政。一时间,她竟觉得顾怀瑾治下的大理寺,虽然有些人蠢了些,但最起码他担任大理寺少卿这几年,没有冤假错案,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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