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守在床前
穆离朱眼角含泪,“云叔不让我们看他的伤,只是我看着当时军医的神态,似乎是很不好的样子,云叔不让我们把实话告诉朝廷,后来那封战报也是自己上报的,我们并不知道云叔到底写的是什么,只是看云叔这几天的样子,似乎是很不好,我们也很担心。”
“你们也不清楚吗?”说罢对着军医说到。
“大夫,仔细着给王爷检查着,一处都不要放过。”
“是!还请攸同将军放心。云康王爷也是我们鹿照的恩人。”
那大夫仔仔细细的给云褚检查了个遍,景同尘的那一掌,大夫是没办法检查出来的,可是,单单就是身上的伤口就已经让众人揪心刺骨。
后背上早就是血肉模糊一片,深可见骨的刀痕还没有愈合,就因为刚刚战场上的动作而撕开,整个是遍体鳞伤,连这些在战场上见惯了尸体的人都觉得触目惊心,也不知道云褚是怎么拖着这残破的身子在战场上还那么威风凛凛,气势如虹。英雄难为啊!
云褚的伤已然是无力回天的,即便是大夫妙手回春,也不过是吊着几口气,云和大抵可以看得到,什么时候这位叱咤疆场的老将军就要驾鹤西去了。
……………………入夜……………………
云郴一个人坐在军帐外面喝酒,就那么随意的坐在地上,对月独饮,
“惆怅惋惜,这一世,就要这样度过吗?”
身后有声音传来,云郴回头。是云和,他款款而来,依旧那么不染纤尘,云郴迷糊着,颠三倒四的说道,
“这样的情景恍若你我初见,你永远都是白衣飘飘,而我在人间泥潭苦苦挣扎,哈哈。倒像是救赎我的九天仙神下凡尘了。”
云郴已然是醉了,迷迷糊糊拉着云和的袖子,扔掉手里的酒坛子,呵呵的笑着说,
“我这般俗人,不管怎么样,兜兜转转仍旧找不到生命的光。云和啊,传闻中金乌太子的身上有光,是真的吗?我想看看!真的好想看看啊!那光的模样是不是看着就让人很暖啊!”
说罢,缓缓抬起手想要摸一摸那存在于脑海里的光,只是月光下,终极一切都是浮华,没有暖阳,只有泠月,如月一般的人儿伸手接住了那只独自飘蓬的手,护在了自己怀里。
云和缓缓蹲下,然后一撩衣袍坐在云郴身边,长叹一声,细心的宽慰道,
“哪有什么光啊,不过是世人把自己实现不了的愿望寄托给金乌太子罢了,金乌太子也不过是每日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东升西落,恪尽职守。
哪有那么大的神力让世人艳羡,不过是一个希望罢了,人们苦苦哀求的神明或许自己也正泥足深陷,无法自拔,还要顾忌世人情谊,总不让他们失望,神明也很辛苦的,你知道吗?”
云和说的轻松,语气也轻松,只是听到人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是吗?”云郴不信的问道,
“原来神明也有这么多不可言吗?我只当岁月漫长,所以一切都值得放下,那么漫长的年月,忘记的事情应该要比记得的事情多得多吧。”
“或许吧,在很多年里,我几乎一壶酒就可以睡过一百多年,可能到了现在,我连忘记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云和似乎也在回忆自己的一生,那些记不清楚的过去,倒是消减了他很多烦恼。
顿了顿,云和继续说到,
“攸同,生死有命吧,不是争取就能争得过天地的。也曾有人与天地同寿,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
云郴往云和的怀里蹭了蹭,脸颊上点点朱颜酡些,烈酒微醺,带着哭腔,还有些委屈呢,说到,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怎么样,我就是想,父亲一生为国,年轻的时候替先皇开疆扩土,年老了替新皇镇守边关。怎么到头来,连寿终正寝都做不到,他难到对于凛朝还算不上英雄吗?上天也丝毫不怜悯,哈哈,真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云郴一滴清泪从眼角留下来,云和轻轻的擦掉他的眼角的泪,启唇道,
“攸同,你口中的对错与大义,始终是对于凛朝而言,当你跳出这些人身桎梏,你就会知道,这一切都有两面性,云康王爷的战绩对于凛朝来说,是庇佑的神,那么对于天和呢?
攸同,对于天和来说,他犹如地煞魔鬼,那是他们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人,你知道吗?事物总有两面,但是,现在,我不想告诉你这些,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你想哭,那我的怀抱, 我的肩膀都可以为你而来,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不但今日,此后,都是你的,只是你的。你我知己一路,相逢即是缘。”
云郴被这一番话弄得晕头转向的,本来就喝了酒的不清醒的脑子,更不清晰了,睡眼迷离的看着云和,
“什么?云和,你在说什么,这么听着不像是在对我说话啊?”
云和浅笑,
“怎么这回倒是清楚了?没说什么,不管发生什么,我是众生的神,也是你一个人的神明,护佑众生是每一个神明的职责,护佑攸同,是我云和仙上独一的职责,我将永远守护你。”
云郴听了直笑,
“守护我?云和,你怕不是在说笑吧。你如何守护我,你当我傻嘛,小鱼儿和那个所谓潇然仙上的事情,还不算是前车之鉴?你不必可怜于我,虽然父亲病重,我确实不开心,但还没有堕落到要一个相识不久的神来护佑我。”
云郴忽如其来的话让云和不知道该说什么,满腔热情一瞬间就熄灭了,原来,是自己一厢情愿了,终究还是一人成话。
云郴窝在云和的怀里,眼里的泪终究还是滴落。
没有人看到他落了泪,没有人知道他也不舍,云和,一个如月一般的男子,踏月而来,一个冷冷清清的仙也非要学着贪恋人间烟火气,徒惹十丈红尘加身,
他没有见过潇然之前在九重天的样子,料想也是潇洒恣意的人,不然如何能与云和成为至交好友,但且看如今,一身老病风尘,在情海沉浮,无法自拔,虽然是情况特殊,但也看的人唏嘘不已,潇然如是,他又怎么能让云和也如是!
不开始就不会结束,他们若是友人,便有许多好处,若是道侣,要面对多少流言蜚语,不是他不敢面对,而是,云和那般如月之人,如何经得起世人谩骂。蜚语加身,何苦悲哉!
他又怎么舍得,让他在红尘里沾染这般泥污。他不舍得的,那是他放在心尖尖上舍不得动的人。何况,父亲每愈况下,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也不应该在短期内被提起。
云郴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窝在云和的怀里睡着了,就这样吧,这样最好了。以朋友的身份陪在他身边一年又一年,十年又十年,反正凡人苦昼小短,只是要亏欠云和了,这些心意,终其一生都不会说出口了。
至于以后留给云和长久的岁月,终究会治愈这份所谓的兄弟情谊。
第二天一早的时候,云郴早早的就醒过来了,当时穆离朱还调侃他说原来宿醉的人依然可以起的这么早。云郴只能尴尬笑一笑,酒不醉人人自醉,说来说去,不过是把所有逾矩的事情全部托给杯中物罢了。
云郴侍奉在云褚身侧,从早到晚的,一刻也不肯歇息,穆离朱和余令看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都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两个干瞪眼,
穆离朱悄悄的对余令说,
“余令,这云郴在此地守着云叔叔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这样下去,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穆离朱十分担心,
“他这样是撑不住的,别最后,云叔叔没事,他倒是把自己给熬坏了。”
余令无奈道,
“你我又不是没有劝过,有什么用吗?他这样的性子,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啊。”
“要不,我去找找云和吧,云郴应该会听云和的话吧,我看着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不错,兴许云和的话他是会听的。”
余令拍了拍穆离朱的头,嫌弃道,
“你是不是傻,云郴侍奉在云康王爷身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躲着云和,你怎么还上赶着让两个人见面呢?”
“不懂!”穆离朱摇摇头,“为什么 啊?”
余令摆手,“算了,小傻子,和你说了你也不知道。”
“哼,又不是只有你知道”
穆离朱轻声哼了一声,然后便转身走了,不乐意再和余令多说些什么。
余令摇头笑笑,“真是个小孩子!”
待到华灯初上,灯火一场。圆月照旧升起,余令讪讪的进到云褚所在的军帐中,不出所料,云郴果然还在这里,余令把手里的托盘放到云郴身边,“吃点东西吧,你这样不吃不喝的,对自己身体不好。”
云郴就守在云褚的床边,听见余令说话,缓缓地抬头看了余令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什么也没说。余令看他这副样子,实在是难受,说到,
“云郴,你这个样子,云康王爷能安心吗?大夫只是说他身体不好,又不是说治不好,你这样算什么?啊?”
余令忍不住吼了云郴,“你这副样子给谁看?给我看还是给军帐外面站了三天三夜的云和看!”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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