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第 266 章
听完刘厂长所言, 蒋毅脑子里有一些乱。
若是几天前，听到他把陈曦当好妹妹这种话，他定然是勃然大怒, 觉得这些人怎么就这么闲得慌，非要把任何关系都往男女关系上靠，有聊没聊？
可现在, 蒋毅再也没有之前的斩钉截铁，因为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对陈曦到底有没有情愫。
若说有吧, 蒋毅一开始真当陈曦只是好战友的妹妹, 想着多关心一把。若说没有吧, 这几天脑海里总是陈曦离开公安大楼时一翘一翘的麻花辫, 还有她回头挥手告别时候的笑脸，灿烂到能治愈一切的烦杂心事。
初来乍到, 这里的事情纷纷杂杂，总有许多意想不到的烦心事，但他每次心烦意乱时候，想到陈曦那张纯净的笑容便能安静下来，很快将事情理顺。
尤其喝上一小杯陈曦带来的陈年美酒，哪怕之前几乎不爱喝酒的蒋毅, 也觉得人生最美不过如此。
蒋毅觉得自己感情好像有点不对劲，可他二十多年单身生活，并没有任何喜欢女孩子的经历，也搞不懂什么为什么不对劲。
很多事情又不想和外人倾诉, 只能任由这种奇怪心情慢慢发酵。
现在听老刘这样直白说出来，蒋毅摸了摸自己跳动的心脏，他可能真的不纯洁了。
电话那头，刘厂长“喂喂”了好几声, 才把蒋毅恍惚的神思唤了回来。
“老刘，你别瞎说，都没谱的事情，传出去让陈曦怎么做人？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让你们这种人坏了名声。”蒋毅严肃道。
听蒋毅这样说，刘厂长嘴上立刻道：“哎哟，抱歉抱歉，我们是不该这样说。”虽然嘴里这样说，心里却乐开了花。
以他过来人经验，蒋毅要是真不喜欢陈曦，反驳的时候绝对不是这样一句话。这样说，其实正好证明了自己这个傻战友心里有鬼。
刘厂长一本正经道：“知道你和陈曦不是男女朋友就好了，正好她一来，厂里上百号的小伙子都疯了，一心想把美人娶回家。”
“我之前还想着不让这帮混小子们得逞，但现在嘛，却想听之任之了。别看咱们砖厂都是大老爷们，一个个粗糙的不行，但多数特别听媳妇的话，结婚一点不吃亏。”
“而且咱们厂还有几个大学生，十几个中专生，学历、人品都经过考察，还勉强能配得上陈曦这朵厂花。陈曦是咱军属，咱肯定先紧着好小伙子给她介绍。”
说到最后，刘厂长都快成了媒婆了，把自己厂子里的小伙子好一顿夸。
蒋毅：“……不是，我说老刘，你怎么就这么闲呢？你当兵的时候好歹也是硬汉，现在干什么要当媒婆？”
“而且如今讲究自由恋爱，陈曦要是有喜欢的，她自己就会想办法，用得着你一个大厂长张罗这事？”
急了，蒋毅这绝对是急了，刘厂长心里要笑死了。
当年在军队里，大家多数都是泥腿子出身，只有蒋毅是京城来的，据说还是某世家子弟。不管真相如何，但当时蒋毅确实和大家有些格格不入，沉稳得过分。
哪怕后来和大家打成一片，大家依旧很想看蒋毅有着急的一面。没想到在军队里没见到，如今却见到了，刘厂长能不兴奋？
刘厂长进一步试探道：“蒋毅，啥时候来我们向阳屯视察工作？你作为副局长，可不能总是坐在办公室里，改天来我们这里走一走，也算是了解基层工作嘛。”
蒋毅想了想，“下周吧，大概下周能转到你们那边。”
“行，那我们等着你。我不是跟你吹牛，自从陈曦来了，我们厂子的伙食直线上升，比市里国营大饭店做的饭还好吃。等你来了，让陈曦亲自做几个菜犒劳犒劳我们的副局长。”刘厂长心里大乐，要说没有猫腻，谁信？
放下电话，蒋毅无意识用左手食指敲击桌面，这是他内心纠结的表现。
去了砖厂万一见到陈曦，要不要打招呼？不打招呼会不会让陈曦多想？可打了招呼会不会让外人多想？
算了，砖厂情况太复杂了，小伙子单身汉一多，女职工的人身安全就必须格外注意才行，这点作为公安局警察，他责无旁贷。
招呼还是应该打的，这样也是对那些单身汉的震慑，不是吗？
而且陈曦作为大厨，他吃到美食之后感谢厨师，也是人之常情？
蒋毅觉得自己是从大公无私的角度出发的，绝不是对陈曦抱有不一样的心思！
蒋毅脑子里全是陈曦的身影，甚至难得有些小小的失眠。
而陈曦这边却笑得很开心，能成为大师傅，日后再想办法转成正式工，不仅自己日子好过，更能让父母开心。
人就是这种奇怪的生物，如果父母逼孩子成才逼得太紧，孩子就会想我凭什么为了你们去努力？然后各种和父母对抗，恨不能把人生搞得稀巴烂，才觉得是对父母的报复。到头来发现恶果其实都是自身承受，却也晚了。
可若是父母对孩子没什么期待，就比如陈水根和李萍这样的，他们恨不能养活女儿一辈子。反而会让孩子觉得自己必须努力一把，不然将来没有好出路，有什么能力对父母好呢？
当然了，陈曦怎么摆烂日子都会好过，可如今这个年代，这个身份，她连离开这个地方的可能性都没有，根本没有挥霍享受的大环境。
为了自己明面上过上好生活，为了孝敬父母，有一个好工作真的特别重要。现在她迈出了第一步，有些小自豪。
到了第二日，陈曦早早起床，七点就到了单位。今儿她准备做一顿圆白菜三鲜馅的素包子，其实用料就是圆白菜、粉丝、木耳和虾皮。
三百多人的大厂，哪怕只是准备上午的加餐，也不是轻松的活计。好在洗菜择菜切菜这些不用她亲自准备，本来她只负责调制馅料，和面和包包子也有人帮助。
但为了面蓬松、劲道，陈曦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和面，毕竟其他人的力气根本达不到她要求的水平。
一开始，食堂众人只是想着包子应该不难吃，至少闻着味道是挺香。不过也没觉得会多好吃，因为素包子嘛，谁家包的还不都一样？至少和肉包子完全没法比。
可是等食堂众人吃过刚蒸好的素包子之后，立刻觉得自己的早餐真是白吃了，自家的吃食简直就是垃圾。
见大家都一个劲的夸自己，陈曦谦虚笑道：“不过就是最家常的素包子，等过年咱们杀了猪，包一顿吸满肉汤的大肉包子，那才是真正的满嘴流油。”
听陈曦描绘，大家忍不住露出向往的神色，恨不能现在立刻过年才好。平时其实隔三岔五也有肉吃，可厂子里人这么多，每人最多能分到两片肉，哪里能吃过瘾呢？
陈曦叹息道：“若是能让咱们厂子自己养几头猪就好了。咱们食堂虽然节约，可总有一些剩菜汤子，哪怕涮锅水拌上麦糠，猪绝对长肉，还费不了多少钱。”
杨婶子接话道：“是这个道理，咱们甚至都不用招临时工，咱们厂那么多大小伙子，随便轮个班就能把猪舍打理得清清爽爽。”
“对对对，养鸡也成啊，好歹每天吃到鸡蛋，过年还有鸡汤喝。”李婶子接话道。如今她再也不敢攀比陈曦，反而变得好说话的得很，这才是识时务。
听着几个女人你一言我一嘴的说，陈曦则在一旁介绍一下有了猪和鸡能作出来多少的美食。大家光听菜名和大概做法，就已经馋得口水直流了。
张大厨最后拍板，“吃饱了赶紧干活，这种事情我跟刘厂长汇报一下。村民养猪不容易，养鸡有限制，但咱们这里管的其实比村子里松快，公社管不着，市里又离得太远，说不定有可能成。不过成不成的，咱们说了不算，还得上面拍板，你们出去可别乱说。”
最后张大厨夸了陈曦一句：“今天加餐做的不错，中午记得做一小笼屉，刘厂长今天定然赶不上饭点，给他准备点吃的。我那里还存着点油渣子，用上口味会更好吗？”
陈曦笑道：“那是肯定，谁肚子里不缺油水？张师傅，咱们厂长一直这么忙吗？我看这几天每天都跑得汗水淋漓的样子。”
张师傅小声道：“咱们砖厂主要是供应市内为主，辐射到周围几个比较近的县市。可最近临市刚刚建立了一个砖厂，对咱们厂子多少有点冲击。不过也不用担心，毕竟咱们是老厂子，而且咱们本市也足够大，工人生存不成问题。”
陈曦问：“那咱们两家价位一样吗？”
张师傅理所当然点头，“怎么可能不一样？这都是省里统一定价，谁要是在价格上动手脚，这是不想活了吧？”
陈曦：“……”差点忘了，这还是计划经济时代。“那就是谁家质量好，谁家就有优势呗？”
张师傅叹气道：“质量肯定是第一位的，做实业的不就是靠质量？然后还有人脉，好在咱们刘厂长资历老，部队里还有好些战友，多少能帮上忙。”
陈曦明白，哪个年代都离不开人脉，这方面她帮不上，但在提升砖块质量方面，她还是颇有心得的，只是不方便立刻拿出来用。
中午包子让刘厂长和秘书吃了一个肚儿圆，对陈曦这个未来的兄弟媳妇也更加满意。想到今天工人们各种满意的夸赞，刘厂长夸了一下食堂众人，对陈曦多表扬了两句。
到了下午两点，陈曦便可以下班了，这是上早班的大师傅特有的福利。
陈曦骑车回村时，到了村口处见到一个衣着褴褛瘦弱不堪的老太太正在探头探脑。
陈曦上前问道：“老婆婆，请问您来我们村是找人？”对于这种鬼鬼祟祟之人，每个村民都有义务询问一番。
那老太太听见声音吓得浑身一哆嗦，回头见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防备心思放下许多。
可陈曦却忍不住双眼眯了一下，这位可是孙立的妈！
这个老太太可不是什么善茬，当年在工厂当会计时候没少贪污。虽说她每次都喊冤，说是被丈夫连累，实则她下牛棚实至名归。
只不过当年她做的隐秘，而且被她丈夫的事情掩盖过去，没人顾得上去查证她而已。
而且原主那时候没少接济孙立，可到了这个老太太嘴里却十分难听，不感激就算了，还各种贬低，一点都没有做人自觉。
想到老太太那些污言秽语，陈曦心里上来一计，笑着问：“老婆婆，天气真的很热，若是不找人，您就赶紧回家歇着吧，再见。”
见陈曦并不多事，反而抬脚就要走的样子，老太太反而将人拦下，一脸讨好的笑容：“小姑娘您好，您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吗？这个时间，您怎么没去地里干活呀？”
老太太还会试探人？陈曦心里笑，面上却依旧是单纯可爱的表情，“当然是本村人啊，我在公社当工人，所以平常不下地。”
老太太回忆了一下儿子里提过的村里情况，虽然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但见这女孩穿得体面，还有自行车骑，在公社上班倒是在理。
儿子没提过，说明没有利益冲突，那就好办了。
孙立母亲笑道：“小姑娘，您知道孙立这个人吗？”
“他啊，咱们村谁不认识啊。”陈曦捂着嘴笑得促狭，“他那些事情轰轰烈烈的，想不认识都难呢。”
孙立母亲心下一惊，看小姑娘表情就不是好事，着急追问道：“孙立出了什么事情？”
陈曦歪着头看向老太太，“老婆婆，好奇怪呢，十里八村都知道孙立那点子事情，为什么您不知道呢？您不是附近人？”
陈曦好似小声嘀咕道：“看这人穿的破破烂烂，长得又灰头土脸的，也不像城里人啊，好奇怪。”
孙立母亲：“……”心都被扎碎了！
她明明才四十多岁，想当年可是厂子里的一枝花，追她的男人能排成几个排，现在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嫌弃！
孙立母亲虽然心塞，却也没办法反驳，只能憋了又憋，挤出讨好的笑容：“嗐，平时总是忙着下地干活，对这些事情不太关心。我是孙立的姑母，想起好多天没见过这孩子了，担心之下这才寻了过来。”
“小姑娘，好孩子，能告诉我孙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陈曦点点头：“没问题，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孙立之前发了癔症，也有人说他是贪吃上山寻吃的，总之一不小心从山顶滚了下去，当时血肉模糊真是吓死人。”
孙立母亲发出“啊”的一声尖叫，用手扶住旁边一棵树，这才勉强没有晕倒。
陈曦安慰道：“您别着急啊，孙立没死，就是腿断了而已。不过老天疼人，让孙立遇上了一个很好的女人，如今他娶了那个女人，日子过得还成。”
孙立母亲听到“腿断”两个字，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的意思。
“那，那孙立现在的腿好了没？”孙立母亲胸口憋闷，好不容易问出这一句。
陈曦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才道：“嗐，本来还是能恢复的，可新婚之夜时，这个孙立竟然意乱情迷非要洞房，两口子闹得太过厉害，竟然搞得胯部彻底受伤。大夫说了，日后就算能走路，也定然是个瘸子了。”
孙立母亲听着又心疼又生气，用手指甲使劲挠着树皮才能冷静下来。
她喘着大粗气问：“孙立娶的是不是陈曦那个女人？我就知道，长得漂亮的都是狐媚子，才把我儿子害成这副样子。”她跟陈曦势不两立，有机会定然让她生不如死！
陈曦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老太太，你这人怎么一把年纪还这么爱胡说八道？人家陈曦可是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和你那个瘸腿儿子可没有任何关系。”
“不是我向着自己村的姑娘，实在你儿子又没钱，又没外貌，还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人家陈曦可是村里一枝花，能看上你儿子？”
孙立母亲也一脸的不可思议，“什么，不是陈曦？那孙立娶了谁？”
陈曦沉下脸道：“老太太，请你别再提陈曦的名字了，我们可是本家，我听了可是要生气的。至于你儿子娶的是王春丽，老王家有五个儿子，养一个瘸腿废物孙立绰绰有余。”
孙立母亲听见这个女孩这么贬低儿子，手指头指着陈曦想破口大骂，可她还记着自己身份，更知道这是人家地盘，所以只能咬牙切齿道：“对不住，是我嘴臭，以后不会再提人家姑娘的名字了。”
“好孩子，你能告诉我孙立家怎么走吗？我去看他一眼。”她偷偷跑出来，顶多两个小时时间，不然被人发现就惨了，定然又是一场批/斗。
陈曦恢复甜美笑容，挥挥手道：“得来，我不和糊涂老太太计较。王春丽家不好找，我带你过去吧。”
路上陈曦嘚啵得的不消停，“老太太，你那个大侄子孙立可真有本事，明明到手的好处跟上门女婿似的，房子家伙什都是女方准备的，下地干活也是女方，却不用作出改姓这种屈辱的事情，你说孙立是不是赚大发了？”
“你可不知道，孙立如今只能躺在床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小日子过得可幸福了，多亏王春丽和老王家照顾啊。可惜老王家不缺儿子，不然让孙立直接入赘该有多好？反正他爹妈都死得早，当上门女婿也没人拦着。”
孙立母亲真想一把将陈曦掐死，这个女人特么的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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