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是问人
“别扫兴，一起去呗，平日里想请我们宁教练吃顿饭可是不容易的事。”
宁茉莞尔，“贺总这是打趣我了，你真要请吃饭，我就算再忙也不敢拒绝啊。”
双腿的僵硬和酸痛，加上又惦记着去周医生那里接儿子，所以落欢不得不打断他们的对话。
“抱歉，我能不能先走一步？我还得去接孩子。”
“去吧。”贺承泽说道。
于是落欢拖着几乎无法弯曲的双腿离开了。
她在公交站坐下，心里盘算着从这里到机构的时间，然后给周医生发了条短信。
周医生的回复依然温暖。
「不要急，路上注意安全。」
对于如今的黎落欢而言，哪怕一句小小的温暖，都足以让她的世界充满了阳光。
即便她再坚强，也是需要一些来自精神上的安慰的。
熟悉的车子停在了眼前，副驾驶座的车窗打开。
落欢定睛看了看，然后又拖着像灌了铅一样的双腿挪了过去。
她弯了腰，将脑袋凑到了车窗前，“邵总，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邵泊言对着副驾驶的位置抬了抬下颚，“上车吧，我带你回去。”
落欢有些意外，“你真不跟他们一起去吃饭吗？”
“你上了车就知道真的假的了。”
黎落欢抿了抿唇。
邵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幽默。
因为邵泊言开的是SUV，以黎落欢的身高和往常的力气，上去肯定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但今天这腿......
还能让她站着，已经算给她面子了。
她努力地抬起腿，想要踩进车里，可总是心有余力不足。
落欢尴尬地冲着邵泊言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第一次爬山，没什么经验，以后就好了。”
邵泊言开了车门下来，绕到她的身边，托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往上抬了抬。
借着力道，落欢一屁股坐进了车里。
等邵泊言再次回到车内，她不由得感慨了一句，“邵总，没想到你力气还挺大的。”
以前的时候，陆铭笙那厮，连她想在他身上靠一靠，他都觉得累。
邵泊言好像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好像轻了很多。”
“是啊！”说到这个，落欢有些兴奋起来，“才几天功夫，我就瘦了五斤了呢。”
“以你的体重，初期可能效果明显些，但到后面会有个瓶颈期。”
“什么是瓶颈期？”
“去问你的教练。”
“好的。”
落欢乖乖地坐好不再吭声了。
看人脸色，见机行事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宁教练的训练方式，可有不适应的地方？”
“没有，宁教练人挺好的。”
邵泊言淡笑，“我是问她的教学方式，不是问人。”
“没有，挺适应的。”落欢很快回答。
邵泊言余光扫过，不打算再问了。
她现在一心只为保住工作，就算不适应，大概也是不会说的。
红绿灯处的时候，他的视线再次无意中扫过，目光突然定在了她的膝盖上。
一直没注意，此刻才发现她膝盖处的裤子有刮伤的痕迹。
他今天没看直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膝盖怎么了？”
“没事，只是小擦伤。”落欢努力掩盖着疼痛，“下山的时候没注意，碰了一下。”
“我看看。”绿灯亮起，车子缓缓前行，但很快停靠在了路边。
落欢有些慌张，“邵总，真没事，一点伤口都没有。”
“把裤腿拉上去。”
落欢低着头，一动没动。
邵泊言的声音沉了沉，“我不喜欢同样的话说几遍。”
无奈之下，落欢只能拉起了裤腿。
拉到膝盖处的时候，破损地方的血肉跟裤子粘在了一起，她狠了狠心一把扯了开来。
这一扯，伤口处又见着渗出的血色。
“下播后怎么不说？”邵泊言明显有些不悦了。
“也不是什么大伤，我怕我说了让大家觉得我矫情。”落欢低着声音道，“我也怕耽误了明天的训练课程。”
“这个节目本身是宣传正能量的东西。”邵泊言脸色变得严肃，“但你让我感觉，我是在做一件剥削劳动者的缺德事，我们华耀不至于穷得，需要你拿命来做直播。”
落欢急得解释，“对不起邵总，我的本意不是想这样，我是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忍忍就过去了，不想耽误大事。”
“什么是大事？”
“直播。”
“明天的训练你打算怎么办？”
“忍一忍就好了。”
邵泊言无言以对，抿着唇半天才开口，“去医院。”
“不用不用。”落欢又急着拒绝，“我家里就有药箱，回去自己涂点药就好，明天就结痂了，好的很快的，邵总，您要不嫌麻烦的话，就把我放到机构那边吧，我得去接我的儿子。”
邵泊言没再说话，一脚油门出发了。
车到机构门口后，黎落欢欲言又止地下了车。
她对着驾驶座的人弯了弯腰，“邵总，谢谢，又麻烦你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黎落欢。”邵泊言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邵总。”落欢毕恭毕敬地站着。
“你受伤的事，工作人员，包括你的教练应该都是知道的，但他们都闭口不言，这说明什么？”
“可能大家跟我一样，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落欢简单地理解。
“说明对他人而言，你好与不好，都与他们无关，没人会在乎你身上的那点伤，更不会关心你是疼还是不疼。”
落欢咬了咬唇，心下有着小小的难过。
话虽直白了些，却是事实。
“能真正在乎你身体的人，只有你自己。”似敲打又似关心的声音如清泉般，缓缓流入心田，“所以，如何学会保护自己，是你踏入职场的第一步，懂吗？”
“懂。”落欢惭愧地将头低了低。
待车子离开，她才敢抬起头来，说不出的思绪在心头蔓延。
在真正优秀的人面前，她真是自惭形秽啊。
周医生正在陪着溪溪玩耍，一看到黎落欢进来，立马带着兴奋的表情迎了过来。
“这个方法对溪溪真的很有效！”
“什么？”落欢一头雾水。
“溪溪今天笑了！”
“什么！”落欢简直不敢相信，“周医生，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能拿这事儿开玩笑？”周医生也是真的替孩子感到高兴，“不仅如此，他今天还对着玩具说了话！”
落欢激动地拉住周医生的手，“真的吗？真的吗？”
“只可惜，他还是不愿意跟人交流。”周医生颇为惋惜道，“从这周开始，我要改变治疗方式了，要让他会真实地展现自己的喜怒哀乐。”
落欢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了，跑过去一把抱起儿子，使劲地亲了亲。
皇天不负有心人。
她就说嘛，付出总有回报的。
不仅是溪溪，还有她。
因为第一次爬山，乳酸在腿部大量的堆积，导致落欢在第二天早上醒来后，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酸痛得无法言语。
每走一步都是痛苦的折磨。
第一次，她产生了想休息的想法。
但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
如果一旦产生了惰性，那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以至于无数次。
那她的减肥之路，就彻底断了。
所以她咬着牙爬起来，像往常一样，对着镜子鼓励自己。
一个月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
落欢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上体重秤。
看着日渐掉下来的体重，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不枉费她每天咬着牙的在坚持，不管有多累有多难受，她从没有喊一个累字。
有时候运动强度大了会恶心想吐，她都在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严格控制着饮食，平日里爱吃的那些蛋糕和油炸食物，包括饮料咖啡，她已经整整一个月没碰了。
哪怕晚上饿得饥肠辘辘睡不着觉，她也靠着意念忍住了。
她现在每天过得都很充实，白天直播，晚上在粉丝群里跟大家分享她每天的健身心得和饮食，跟大家汇报下自己的每日战绩。
一个月，她的体重已经减到了一百五十多斤，虽然离目标值还有些距离，但生活重新燃起的希望让她越战越勇。
她现在有自己的社交账号，粉丝已达一千多万，平日直播在线观看人数，也从一个月前的十万涨到了七八十万。
落欢深知，这些成绩，不仅是靠她自己的努力和坚持的结果，也离不开公司对她的鼓励和支持。
想到这里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想起一个人来。
她好像有很久没见到那位邵总了。
自从上次的“谆谆教导”后，他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那日宁茉还向她问起邵总的去向，看来她也是不知道的。
因为体重减下来太多，过去的衣服都没办法穿了，晚上下播后，落欢带着溪溪去了趟商场，想买几件合适的衣服。
路过一家乐器店门口的时候，溪溪被里面的钢琴声吸引住了，怎么也不肯走，最后索性甩开了母亲的手，跑进了店里。
落欢一惊，连忙追了过去，生怕儿子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但孩子只是跑到了钢琴边，小手触上了琴键。
弹琴的男人很快停了下来，温柔地问，“小朋友，你也喜欢弹钢琴？”
溪溪不说话，只盯着琴键看。
黎落欢连忙打招呼，“对不起啊老板，打扰你了。”
男人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举止十分优雅大方，“开门做生意，谈不上打扰，你的儿子好像对钢琴很感兴趣，不如让他感受一下？”
落欢的目光却落在了钢琴的价格上。
男人了然一笑，“放心吧，本店不会强买强卖，更不会诱导消费，对于喜欢音乐的人，我是非常欢迎的。”
说完，男人将溪溪抱到了凳子上，然后拉着他的小手教他按着琴键。
落欢发现，随着音乐的响起，溪溪的脸上呈现出梦幻般的色彩。
她再次想起周医生的话，她说溪溪对钢琴很感兴趣。
可是她......
钢琴的高昂价位，让她望而却步。
目前为止，她还承担不起这么贵的消费，而且就算给溪溪买了钢琴，她也请不起教钢琴的老师。
她打听过了，现在的钢琴课老师，课时费都是很高的。
再等等吧。
落欢这样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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