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终究是个女人
赵姨仍在一个劲儿地道歉，“抱歉啊小姑娘，别跟孩子计较，他也不是故意的。”
“这还不是故意的？那要怎么样才算故意的！”护士得理不饶人地斥责，“你这孩子也太不像话了！”
“我儿子有自闭症，请您见谅。”落欢无奈解释。
“自闭症了不起啊，自闭症就能随便打人啊！”护士不屑一顾道，“没教好就是没教好，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咄咄逼人的话，一下子刺激到了落欢的神经。
她将孩子交到了赵姨的手中，起身站了起来，语气已变得冰冷。
“我真不敢相信，玉川三甲医院，竟然有你这样的护士。”落欢冷眼道，“如果没有足够的耐心，那就不要选择做这一行，病人和病人的家属本就心情不好，再遇到你这样的护士，那只会雪上加霜。”
“我做哪一行跟你有关系吗？”护士的脾气更大了。
“跟我当然有关系，你现在攻击的是我的儿子。”落欢严肃道，“请你出去，我不需要你这样的护士给我儿子扎针，请换个人来！”
“好像我乐意给他扎似的！”护士不情愿地扭头就走了。
落欢垂手而立，目光痛了又痛，再转过身时，脸上恢复了柔情和笑容，她伸出手臂，“溪溪，来，到妈妈怀里来。”
溪溪却摇着头，抱紧了赵姨不肯放手。
落欢只好走到床的另一边，摸着孩子的小脑袋轻哄，“溪溪，我们扎一针，把水挂了好不好？妈妈答应你，等你病好了，妈妈带你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溪溪拼命地摇着头。
“溪溪不爱妈妈了嘛？”落欢耐心劝哄，“溪溪不听妈妈的话了是不是？”
溪溪直接将头扎进了赵姨的怀里。
赵姨被弄得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着急道，“落欢，这可怎么办？”
她要知道怎么办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再次进来个护士。
年纪看起来长了许多，看着和蔼了一些，她大概是了解过情况了，也帮着哄起了孩子。
只可惜，溪溪的反抗情绪还是很强烈。
落欢只能再次尝试用强的方式，跟着赵姨一起将人按住，把那只没受伤的小手拖了出来。
但是无济于事。
刺耳的尖叫声和哭声，震得所有的人都头皮发麻。
护士不敢轻易下手，只能站在一旁等着。
溪溪不断地拍打着妈妈，情绪激动之时，甚至用脚踹起了妈妈。
落欢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了。
她举起手，巴掌一下下地落在了溪溪的屁股上。
她已无计可施，几近崩溃。
赵姨心疼地护住孩子，“别打别打！这个针咱们不扎了，咱们回家！回家！”
“赵姨......”落欢红了眼眶。
“不扎了！说什么也不扎了。”赵姨差点哭了，“我们想别的办法，总能治好的。”
“老人家，孩子是急性肠炎，而且已经出现了脱水的迹象，最好还是要马上挂水的。”
“不挂！”赵姨将孩子护得紧紧的，“不挂了！”
护士也很无奈，同情地看着黎落欢，总觉得这个女人在哪里见过。
落欢坐在了床边，弯下腰，捂着脸，头疼欲裂。
门再次被人推开，随着来人的走近，落欢的后脑勺上落下了一只手。
她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邵泊言，“邵总？”
他的食指托起了她的下巴，带着浅浅的笑容安慰，“跟溪溪一样，哭鼻子了？”
落欢一抹眼泪，“没有。”
邵泊言转过身子，点了点溪溪的肩膀，“小家伙？”
溪溪抽抽泣泣地偏过头来，眼前竟然有一个漂亮的变形金刚。
他伸出小手就要去抓，却被好看的叔叔藏到了身后。
“变形金刚让我告诉你，你没有做到像他们一样勇敢，所以他们生气了，有点不喜欢你了。”
溪溪似懂非懂地停止了哭泣，竟然朝着邵泊言张开了双臂。
邵泊言冲着黎落欢勾了勾手指，落欢立马将自己的位置腾出来给了他。
邵泊言刚坐下，溪溪便从赵姨怀里出来，坐上了他的大腿，将那漂亮的变形金刚抱在了怀里。
邵泊言却要作势要收走，“我说过，你不是个勇敢的孩子，所以以后不可以玩变形金刚了。”
溪溪抱着不肯撒手。
邵泊言又问，“那你勇敢吗？”
溪溪在思考了几秒后，点了点头。
“那你愿意让护士阿姨扎针吗？”
溪溪又很快点了点头。
黎落欢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她怎么也想不通，刚刚还拼命挣扎让她几近崩溃的孩子，此刻竟然安安静静地坐在邵泊言的怀里，连扎针的时候都一声不吭。
这是她的幻觉吗？
为什么会这样？
护士扎完针，临走的时候笑着说，“看来孩子是想要爸爸过来陪着，这男孩子啊，可能跟爸爸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更有安全感些。”
护士的话，让落欢又心惊又羞愧。
心惊的是，她担心邵总会因为这些话而生气。
羞愧的是，她没有办法给溪溪一个完整的家，让他有一个疼他的爸爸。
他的亲生父亲，那日就图了个嘴上功夫，却从来没有真正出现过，来探望过一次孩子。
赵姨坐了一会儿后，找了个离开的理由。
“落欢，我先回去熬点粥，等孩子挂完水，回去能喝上一点，这里就麻烦你......跟邵总了。”
邵泊言搂着孩子，冲着赵姨点点头。
落欢将赵姨送到了门外，赵姨悄悄道，“溪溪这孩子是真心喜欢邵总，刚刚看着他们在一起的样子，还真像父子俩，我觉得你们......”
又来了......
落欢忙打断，“邵总是好心来帮忙的，赵姨，你可别多想，邵总对我有恩，我不能受着人家的恩惠还占人家的便宜。”
赵姨还想说什么，落欢无奈把人往外推。
哎......
看来往后她要跟邵总保持点距离了，要不然邵总的一世英名真要被她给毁掉了。
“邵总，刚刚护士的话，你别介意。”
邵泊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为什么要介意？”
落欢也不知道该不该坐，纠结了半天后才坐了下来。
“邵总，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问完才反应过来，“是舒钰告诉你的吧？”
“嗯。”
“其实不用麻烦你过来的。”
“黎落欢。”
“嗯？”
“我们能说点实际的东西吗？一定要把时间浪费在客套话上？”
落欢一想，“实际的什么？”
“比如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之类的。”
“工作上已经够麻烦你了，这些事，我自己就能解决了。”落欢委婉地拒绝着。
她好像有些承受不住邵总的好了。
“你怎么解决？”邵泊言一手揽住孩子，另一只手陪着孩子玩玩具，“像刚刚那样？跟着孩子一起哭？”
“我刚刚只是没控制好情绪......”
“终究是个女人......”
邵泊言的这声叹，让落欢失落了好一阵。
是啊。
她终究是个女人啊。
哪个女人不希望身边有个可依靠的男人，即便不会甜言蜜语，但能遮风挡雨就足够了。
一个女人，能仰头换灯泡，能弯腰通下水道，能默默地承受感冒发烧的折磨而不掉一滴泪，又能挺直腰板地走在漆黑荒凉的路上......
归根结底，不就是生活所逼。
才让她们看起来像个不需要男人的超人。
可心里却很清楚，她们不是不需要，而是不敢要。
溪溪玩累了，赖在邵泊言的怀里睡着了。
落欢不明白，溪溪怎么就这么依赖邵总。
她再次想起了刚刚护士的话。
或许，溪溪真正依赖的，是一个让他安心的男人，一个“爸爸”。
想到这里，落欢不免怪起陆铭笙来。
他这个爸爸在孩子的事情上，就跟死了一样。
邵泊言将孩子轻轻地放了下来，放好了打着吊针的那只手，然后动了动两个胳膊。
落欢见状，歉意更深了，想道歉，但不敢开口。
她怕再挨批。
她没开口，但她的肚子替她开了口。
尴尬的声音在提醒着她，肚子饿了。
邵泊言展颜，“等着。”
落欢来不及开口，眼睁睁地看着人离开了。
她坐回床边，盯着孩子的容颜发起了呆。
没过多久，她的思绪就被拉回来了。
他回来了。
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袋子里装了几个盒子。
“我记得，你是吃辣的，没错吧？”
“邵总记性真好。”
邵泊言沉思片刻，最终将想说的话压了下去。
一口一个邵总，现在听着，总觉得有些不中听。
他拿出一个空盒子，将一盒白米饭分成了两份，将少的那份递给了落欢，“吃吧，晚上少吃点主食，免得你有身材焦虑症。”
落欢伸手接过，复杂的眼神在他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可能是气氛有些怪异，落欢特地挑起了另一个话题。
“邵总，最近我的直播间有个疯狂刷华耀之心的榜一大哥，是公司安排的人吗？”
“不是，以你现在的知名度，并不需要做这些。”
“那就奇怪了，他就刷礼物，也不说话。”
“你想让他跟你说什么？”邵泊言停下了筷子抬头看她。
落欢脸一红，“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奇怪。”
邵泊言垂下眸，继续斯斯文文地吃起了饭，“不管目的是什么，都是对你的一种认可，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保持初心。”落欢想也不用想。
“孺子可教。”
落欢嘿嘿笑了两声。
每次听邵总夸她，总觉得美滋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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