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老师。”苏元逸凑在教室门口，“小哦不，沈怀同学为什么不来考试啊？”
昨天玩得太尽兴，他都忘了问了。
“是啊哈哈，这是一定的。”老班和另一位老师夸夸其谈，过了一会儿才回答苏元逸：“你管她来不来，少问。”
“但是，毕竟是同学。”苏元逸继续央求。
老班烦不胜烦，没好气地瞪了眼苏元逸：“他不就是个借读生。没人会管他来不来。”
苏元逸没回话。
“哥哥！”卡赛琳忙忙跑过来，拉住苏元逸：“来。”
“怎么了？”苏元逸好奇。
今天居然是卡赛琳一个人跑出来的，有些不对劲。
苏元逸叫上暻天沉。
无论如何，现在和卡赛琳都是好朋友了，暻天沉的态度也好了不少：“嗯？”
“快来。”卡赛琳似乎很着急，一个劲儿拉着苏元逸和暻天沉。
两人对视一眼，苏元逸先道：“考试？什么是考试？”
暻天沉也眉眼一弯：“我也没听说过。”
“但你要在我面前补考。”暻天沉补充。
苏元逸无奈点点头，跟着卡赛琳出了校门。
这还是苏元逸和暻天沉第一次来小白的家。
气势似乎也不算是家，说起来，苏元逸从来没见过小白。
毕竟这个小县城才多大，邻里都互相认识，没理由苏元逸不认识。
苏元逸抿了抿唇。
卡赛琳敲敲门，并马上说道：“姐姐！是我！”
说慢了，小白说不定会开枪。
门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就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铁门缓缓打开。
小白似乎也没想到苏元逸他们会来。
她穿着普通的纯白家居服，头发还滴着水，似乎刚洗好澡。
她明显愣了愣，看到卡赛琳安然无恙才松开右手捏着的东西，后怕般将卡赛琳拉入怀中。
只是……一个地方有点吸引目光。
小白了然地看着两人遮遮掩掩的目光：“啊，是说我的胸吗？”
小白的胸脯没有像外出时看到的一样平坦有力，而是弧度很大。
暻天沉没想到小白说得这么直白，脸都憋红了：“没……没事。”
小白好笑：“没事。今天在家没束绫而已。”
“束绫？”苏元逸好奇。
“嗯。”小白不动声色地把枪放回口袋，“胸大不好跑步。”
两人都注意到了，暻天沉被小白的言辞噎了噎。
但那捏着的东西被宽大的衣服挡着，苏元逸没看清那是什么。
“我们来看看你。”苏元逸笑笑，“打扰了。”
小白侧身，让他们进来，但眉头依旧隐蔽地皱着。
灯光下的小白的脸更为清晰，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多的是麻木，双眼似无神。
但小白的双眼很奇怪，小白的瞳孔很细，像爬行动物一样，其他部分和正常人无二。
苏元逸没多看。
“小白，你为什么不去考试啊？”苏元逸坐在沙发上问。
“我不用去。”小白倒好茶，递给两人。
“谢谢。”暻天沉说。
苏元逸没好再说什么。
“小白。”卡赛琳轻轻喊道。
小白看了卡赛琳一眼，无奈道：“你拉他们来的？”
卡赛琳理直气壮地答应。
“姐姐喜欢你们。”卡赛琳不看小白的表情，自顾自讲着，“但是姐姐害怕。”
“害怕？”两人一愣。
小白皱眉，抱住卡赛琳：“卡赛琳。”
卡赛琳没有停下：“她不敢说。”
“姐姐没有朋友很久了，她也很难过。”
不知为何，卡赛琳没有像往常一样一顿一顿，而是很顺畅如台词一般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像是在脑海里过过很多遍一样：“姐姐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想。她只是害怕。”
“嗯。”苏元逸轻轻应着，“我们知道。”
小白无法堵住卡赛琳的嘴，只得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地面。
或许那些伤疤被揭开的感觉也不是很好。
“小白需要帮助，但不能只有我一个。”卡赛琳一口气差点儿憋不上来，小脸通红。
一时无言。
一向热情的苏元逸也没有出气。
或许，小白比他们想的要复杂。
“我们也当你是朋友。”苏元逸开口。
小白的身子明显一颤，无神的瞳孔也震了震，但很快恢复了。
小白抬起头来。
被一双蛇蝎一般的眼睛盯着着实不好受，但苏元逸选择适应：“或许你也该当我们是朋友。”
“才认识了几天啊。”小白嘲道。
“或许友谊不用时间衡量。”苏元逸缓缓道，“你不必将自己逼得这么紧，我们可以帮你，小白。”
小白没说话。
“你们待在我身边，会死的。”小白说。
两人愣了愣。
苏元逸却突然没有那么惊讶，只是无尽的沉默和冷静。
“朋友是相互信任的，既然你不相信我们，那请给我们时间让你相信。”暻天沉说，“我们当然不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害怕。但我们不会成为让你害怕的人。”
“所谓朋友，就是相互支持，互相信任的。”苏元逸笑道。
“你不也相信了卡赛琳吗？”暻天沉说，“你可以相信他，那也请你相信我们。”
小白眼神低了下去。
是啊，她信了卡赛琳。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一千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却突然为了一只小狗改变了所有。
她信。
她相信卡赛琳所相信的。
“我遇到卡赛琳，是在战场上。”小白缓缓开口。
战场……
“我在执行任务，在科星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不过如此了。”
“一切都是黑和红的，看不到别的，那个地方没有植物，只有黑土和黄土，混杂在一起糊在脸上，我也够呛。”
“那个任务只有我活了下来。”
“我面前还有约莫百人。我突然看到血污里有一抹黄色。”
不用想，这金黄一定是卡赛琳。
“他跑了过来，是只金毛。”小白说到这儿，顿了顿，摸摸卡赛琳的头发，嘴角罕见地勾了起来。
“金……金毛？”暻天沉有些绕不过来。
“可……卡赛琳……”
“是。”小白抬起头，“卡赛琳不算是个‘人’。”
——
“他就乖乖地蹲坐在我面前，在我还在滴着血的刀尖上。”
“他不怕我。”
对于小白来说，不惧怕她是对她最好的礼物。
“我蹲了下去。他伸出了爪子，放到我伸开的手掌上。”
如今记起来，卡赛琳的手是那么小，甚至不及小白手掌的一半。
他小小的爪子轻轻地拍在小白的手心，像是一颗未曾被玷污过的金黄宝石，闪闪发光。
照亮了灰暗的战场，也照亮了小白灰暗的心。
卡赛琳的眼睛是蓝色的，是那么明亮，也是那么清澈。
像是蓝宝石。
小白轻轻捏紧了卡赛琳的手。
“我想让他走，但他赖在这儿，而且周围还有子弹，我怕他受伤，便把他抱了起来。”
枪林弹雨，血雨纷飞，像是真正天劫的地狱在眼前一般。
小白抱着卡赛琳，穿梭在尸体和战士之间，不停留，像是子弹，不回头。
回到机舱时，卡赛琳未粘上一点血，小白却有些狼狈，但那些狼狈都是其他人的血。
小白把卡赛琳放到椅子上。
小白看着卡赛琳笑。
上司没有管她带回来的东西，于他来说，只要小白完成任务就行。
从此以后，卡赛琳就一直跟在小白身后。
一次，在天灵星的一个山洞里，一汪清澈见底的冷泉反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照亮了山洞。
微波粼粼，青光闪耀，小白抱着卡赛琳，谨慎地蹲在岸边，小白先尝了口，才让卡赛琳喝。
小白放下卡赛琳，走向四周，检查有没有出路。
突然，身后一声响动，小白心跳一窒，毫不犹豫地跃入水中。
窒息感。
再次包围了小白。
她左右看着，发疯般寻找卡赛琳的黄色，却总被这青色遮住双眼。
她有些难受，但依旧义无反顾。
“啊！”岸边传来声音，小白立马浮上去。
一个一丝不挂的小孩蹲在岸边，看着小白笑。
金黄的头发还沾着水，一滴滴顺着发丝滴到地上。
小白一时梗塞。
直到水压迫着胸口，她才忽然回过神游上岸。
“小……小白。”卡赛琳牙牙学语，有些咬不准字音。
小白愣着。
她轻轻摸了摸卡赛琳的头发，一把将他拥入怀中。
没事就好。
小白给他取了个名字：卡赛琳。
但很久以后小白才意识到，卡赛琳似乎是男生。
小白也曾想给卡赛琳改个名字，但没想到这个小毛孩子只认一个名字，用另一个名字喊他他都不带搭理你。
小白只得无奈。
听到这儿，苏元逸笑了笑。
他们的相遇，都是救赎啊。
关于小白的身世故事，小白没说，苏元逸和暻天沉都没有提起。
小白能够告诉她和卡赛琳的故事，就是莫大的信任了。
他们不逼迫小白。
或许太沉重的东西，他们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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