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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4章 :番外之罗素(38)


“呵,一个人面对着冷冰冰的宫殿,当真是无趣极了。不像你啊,还有巧慧,有孩子。我……我的儿子以后是要当皇帝的,政务繁忙的时候儿,自然陪不了我。

        我的闺女,总得出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怕是也不会理我了。云岩,云岩在云南有封地了。

        我能困得了他一时,困不了他一时。而你……你儿女长大后,无论如何,你还有巧慧这么一个伴。”

        我听到这,终是把早便准备好的纸笔拿了出来,一字一句写道:

        ——卿儿,放我与巧慧走吧。

        毓卿刚饮下了一杯酒,瞧着刚劲的几个字,微微一愣“走?去哪儿?”

        ——先皇曾答应过我,会让我与巧慧离开京城,自由来去。虽然他没在圣旨里明说,可却意味着,他把这个决定权交给了你。

        卿儿,以前我有离开的机会,可为了护你周全,却选择断舌留下。如今,你已贵为太后娘娘,云鹤也马上要登基了。普天之下,再无任何人能为难你们母子。我想,我该为了自己,为了巧慧活一次了。

        “现在……连你也要离开我了么?”毓卿咧嘴笑了笑,苦涩不已“当年,知画姐姐离开了我,后来,父亲和兄长也离开了我。现在,擎苍走了,而你和巧慧,也……

        呵,从待书到司棋,从亲人到姐妹,从爱人到挚友,一个又一个的,都离我而去……”

        说到这,毓卿咬牙“罢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走吧!都走吧!这些年来,我已拖累了你太久。如今好不容易一切都平静了下来,你的确该去过过自己的生活。”

        说罢,又道“不过,再等等好吗?再过一段时间,就是鹤儿的登基仪式。你为了他的前程付出了这么多,总该留下来参加仪式的。”

        我见毓卿如此,很是心疼。于是点了点头,无声儿应道:好。

        ……

        大雪纷飞。

        在寒冷的冬季里,终于等来了小年。

        小年的这一日,是云鹤的登基大典。我早早起身穿上了朝服,把自己打扮得极其精神。就好像,今日登基的人是自己的儿子。

        好罢,也许这种想法实属大逆不道。可是云鹤登基,我打心底里,比任何人都高兴。

        毓卿终于不必再勾心斗角的活了,在这世上,没人能威胁到她的生命安全。云鹤,也终于成一个小小的男子汉,成为顶天立地的君王。

        而我,明日,就在明日,就可以带着妻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令我万万没想到,在我高兴之余,等待我的,却又是另一幅情景。

        ……

        我在巧慧满目柔容中离开罗府,坐着马车朝着紫禁城的方向而去。一脚才踏入宫门,便瞧见小允子早早候在了一旁“罗太医!您可算来了!”

        我心一震,顿时不安。

        这么个大喜的日子里,身为慈宁宫的掌事太监,小允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里出现在是。

        “罗太医,太后娘娘出事儿了!还劳烦罗太医陪奴才走一趟慈宁宫吧!”

        我听言,心中大骇。于是不敢犹豫,连忙点头。

        当我来到慈宁宫的时候,这里远没有我想象中的喜庆。

        毓卿一身华服,半卧在贵妃椅上。脸上原本精致的妆容,此时被两行清泪洗褪了一半。她双目无神,脸色苍白难看。呼吸很轻,浑身无力,任谁来了都不给予理睬。

        “主子,罗太医来了,您让他给您把把脉吧。”小允子上前,小心翼翼哄道。

        然,毓卿没点头没摇头,甚至连睫毛都不曾颤上一颤。对小允子的话,完全无动于衷。

        我不知毓卿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顺着她软弱的手臂看去,才发现她指尖下方,遗着一张信笺。

        远远瞧去,像是云鹤的笔迹。

        于是,上前捡起。然而,只是读到了第一句,我的整个灵魂,便犹如坠入了地狱。

        ——母后在上,愿能原谅儿子不告而别。

        不告而别……

        在如此大喜大庆的日子,不告而别!

        我细细看完了信笺上的每一个字,这才明白毓卿此时为何会如此失魂。

        于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而言,登基大典,新帝失踪,是不吉。于慈宁宫里年仅二十八岁的太后娘娘毓卿而言,她在失去了夫君后,再度失去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她所在乎的,所坚持的,到头来不过只是一场幻影。

        ……

        我小心翼翼把信笺叠好,然后开始给毓卿把脉。毓卿的脉搏虽弱了些,但还算正常。而她此时的症状,不过是心病罢了。

        ——卿儿,我知道你难过。可孩子们长大了,总有自个儿的想法。今日是登基大典,满朝文武还在外头候着。你总要想一个法子,先度过今日这个难关才是。

        ——卿儿,鹤儿不过是心中有结过不去。以后时日一长,他定能想得清楚透彻。他自幼懂事,不会舍得丢下你不管。你且熬熬,他总还会回来的。

        ——卿儿,你还有忆儿,还有岩儿不是吗?这两个孩子可不比鹤儿那家伙差劲。

        ——卿儿,这天下是先皇用命换来的。你若这般萎靡不振,以后可如何去见他?

        为了劝她,我一双手,一笔一划写得都要麻了。而小允子在一旁,一字一句把我的意思传达给毓卿,也传达得口干舌燥。

        直到,我搬出了先皇,毓卿那无精打采的双眸这才动了动。

        像久睡初醒,恍然若世。

        “他是用命保住了江山”毓卿喃喃道“可却把烂摊子全都压在了我的身上。”

        说罢,她用尽力气把自己撑了起来“鹤儿,他跟他父皇可真像啊!他父皇总以为我能凭着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所以这么多年来才如此放肆地一意孤行。

        如今,鹤儿也是如此。明明早便做好了离开的打算,却要等到登基大典的这一日,才给我致命的一击!”

        ——卿儿别怕!你还有岩儿呢。鹤儿虽然走了,可岩儿也不差。他是先皇如今唯一一个能继承大统的子嗣,想来满朝文武也不会有人敢提出质疑。

        “岩儿?他不愿意啊……”毓卿抬眼看了看我“你以为我愿意萎靡不振?我愿意辜负闻人擎苍那一条命么?

        在看到鹤儿的留书后,我第一时间便传召了岩儿。身为政王,身为先皇如今唯一一个能寻得着的子嗣,他的确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可是,他居然对我说了不!他说,他身子不好,不能担此大任。呵……你知道吗?我待他视如己出,养了他那么大,这还是他第一次对我说不啊。”

        我听了毓卿的话,又下意识的看了看一旁站着的雁栗。瞧见雁栗朝我点了点头,我这才相信,毓卿说的都是实情,而非是与我们置气。

        于是,连忙又写:

        ——岩儿有哮喘之症,的确不能过度劳累。若他愿意,倒解了这个难。如今他既然不愿意,咱们也不能勉强。

        “罢了”毓卿苦涩笑笑“什么登基大典?让它见鬼去吧!小允子,传哀家懿旨:万岁爷云鹤心中有结,自发外出云游,为先皇守孝,归期未定。政王爷身子有恙,不宜过度劳累。今日的登基大典取消,东陵国,由哀家暂理。”

        “是,主子。”

        毓卿的话虽然说得干脆,一双眼睛也无比坚定。可双眸中一滴滴落下的晶莹剔透,却着实让人心疼。

        她,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突然很想饮酒,陪陪我如何?”正想着,毓卿突然看向了我,笑问“今日这种情形,对饮再合适不过了。”

        言毕,不等我点头,她便朝着身旁的人吩咐了下去“去,把前些年哀家酿下的桃花酒搬来。有多少搬多少!哀家今日要与兄长,一醉方休!”

        ……

        偌大的慈宁宫正殿,除了我跟毓卿外,仅仅只留下了花景和花柔两个亲信。其余的人,要么去处理登基大典的后事,要么就是被毓卿打发出去。

        我与毓卿肩并肩坐着,一杯又一杯的桃花酒往嘴中送去。

        酒过三巡,逞强了许久的毓卿终是跟个小姑娘一般,哇哇地大哭了起来。

        “你们都以为,都以为我难过是因为即将登基的新帝不告而别……可你们不知道,在我心里,他首先是个儿子,其次才是皇帝。”

        毓卿的泪,说是瀑布倒不夸张“我在看了他的留书后,心中虽痛,却逞强地想把一切都处理妥当。

        可是到了后来我才发现,我不过只是一个女人。就算我曾经力挽狂澜地为擎苍做过许多事情,有过很多心狠手辣的手段,我也终究有软弱的时候。”

        “罗素哥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这一辈子要过得这么坎坷?为什么,每一次当我认为即将我苦尽甘来的时候,我却总在不断的失去。

        失去母族,失去幼时的姐妹,失去爱人,失去孩子。旁人看我雍容华贵,万人敬仰。可说到底,我不过就是一个可怜虫。

        罗素哥哥……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毓卿越说越发激动,饮酒的动作也大了许多。领口处湿漉漉的一片,连我都分不清那是不小心撒上去的酒,还是落下的泪。

        我空有一副嘴巴,却没有舌头。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在这种时候给她言语上的安慰。

        且不说我没有心思慢吞吞地写下那洋洋洒洒地字句,就算是有,她也未必看得入眼。

        于是,顾不得花景与花柔姐妹在场。只一把把毓卿拥入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儿道:

        ——别哭,别哭。

        卿儿乖,别哭。

        也许,毓卿已经很久没有得到一个心疼自己的拥抱。当我抱住她的时候,她所有的坚强和防备全盘卸下。

        她紧紧的抓着我的衣裳,不断问我“为什么……为什么……鹤儿为什么要离开我?他那么懂事的一个孩子,难道看不出我的处境有多艰难么?

        难道……不知道我与他分离,心会痛,会慌吗?他是我的心头肉啊!他怎么能……怎么能那么痛快就离我而去?”

        我没有办法回答毓卿的问题,因为连我自己也没有答案,为什么云鹤会这样离开。

        所以,只有不断拍着她的背,以这样的方式哄她,让她平静下来。

        毓卿一边儿哭,一边儿朝我述说着她心底里的苦。

        她带我一遍又一遍地走过那些我们曾有的回忆,也头一次让我知晓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她心底的孤寂。

        也正是因为这些回忆,我才发现,那些青春年少,肆意张扬,原来都已经离我们那么远了啊。

        那个咋咋呼呼,有事没事就爱撒娇胡闹的娇小姐。那个尖酸刻薄,一瞧见她就恨不得与她在言语上一较高下的少年。原来,也能有如此安静,彼此相拥,彼此扶持,彼此陪伴的时刻。

        呵……

        这种相依为命,若换做是从前,我想都不敢想,不是吗?

        渐渐的,渐渐的,她许是哭累了。原本激动的声音,慢慢地低沉了下来。

        我依旧轻轻拍着她,是不是用鼻腔付出哼哼嗯嗯的声音,算是回应。

        直到,她的呼吸越发均匀。我垂头看去,这才发现她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是,她睡得并不安稳。

        眉头紧蹙,长长的睫毛挂着泪珠。

        我朝着花景和花柔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过来把毓卿扶去安歇。

        然,就在她即将离开我怀里的时候。她双手突然一伸,便又紧紧的抓住了我的衣裳“素……罗素哥哥……你别走……我……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别走了,别离开我……我不要……不要一个人在这里待着……”

        我听着毓卿断断续续的喃喃声儿,心中突然一酸。

        于是,只好又继续拍着她的背哄了起来。

        好!

        卿儿,我不走!

        我跟巧慧,都不走!

        这一辈子,只要我还活着,我跟妻儿便在京城里,陪着你。

        你父亲,你兄长,还有先帝,云鹤,知画妹妹……他们曾许过你却没能给你的陪伴,我都替他们还给你,可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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