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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重生


午膳时分,谷雨循例来书房送饭,他将饭菜一一布在窗前的圆几上,便来丹房唤他家大人用膳,却不想唤了两声都无人应他,事不过三便默然候在了屏风旁。

        半柱香的功夫,宁道远低哑的嗓音传来:“小九呢?”

        说的便是叶不寻,在门中弟子排第九位,也是东谷先生收进山的最后一位弟子。

        谷雨道:“他不是被您指派到清凤殿了么……”还未说完,他察觉不对劲,微微皱眉,一焦虑便忍不住往屏风探出个脑袋:“大人,您不会又全服用了吧,可使不得啊……”

        宁道远坐在长案前,衣襟整好,乌发还是直直垂落,显得精神格外不济,只顾闭目捏揉着眉心。

        谷雨快步走近,扑通一下跪倒在他面前,泣声嗑头道:“大人,您别再服用那些丹药了,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西楚那边多少达官显贵都因此丧了命,您千万别犯糊涂啊!”

        谷雨见他没反应,鼓起勇气抬头,又苦劝道:“您练的那些虽不是什么剂量重的长生药,可加了五石散之类迷惑人心的料,会让人废志,不能多食啊!”

        宁道远神色淡淡地扫向他。

        谷雨瞬间噤声,做好了要被罚去养马一天的准备,却见宁道远起身,分外平和地道:“可以用午膳了?”

        谷雨愣了愣,点点头。

        “嗯。”宁道远系紧了散落在案的腰带,走出丹房。

        谷雨怔在原地半晌,才跟出去,看见一扇窗子已被推开,一道厚重的日光散在大人肩头,深沉的玄衣都被照得一身明亮。

        大人低头看着什么呢?

        谷雨走到圆几前,看菜都些凉,便说要去小厨房再热一下,宁道远转身说了句“不用”,然后坐在椅上拾筷吃了起来。

        谷雨这才发现他没拿筷的右手攥着条两寸宽的锦缎,上面血迹斑驳,几乎要将白缎染成血色。

        “大人!您哪里伤着了……”谷雨凑近,恨不得掀开他的衣襟看哪处受了伤,上下几个来回打量,他终于发现了右腿上暗沉的颜色,心中一惊,顷刻就要出门喊大夫来。

        “柳谷雨。”宁道远斜了他一眼,“你这样大张旗鼓,要让全京城都知道我受伤了,然后再让所有要杀我的人都蜂拥入府么?”

        谷雨重重拍自己的脑门,懊恼道:“瞧我这烂记性,我这就去拿药箱。”

        一小会儿后,谷雨便背着药箱来了书房,宁道远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便停下了筷子,只在那里啜茶,谷雨蹲在他脚边,挽开他的裤脚给他上药,小腿上血肉模糊,几乎看不见伤口形状,衣裳都几乎粘连进肉里。

        谷雨抽了一声冷气,边清洗伤口边喋喋不休地劝说大人少碰丹药,待他包扎好,放下裤腿时,便听头顶传出气定神闲的声音:“今日便把丹房拆了罢。”

        谷雨猛一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家大人。

        他的话几时这般管用了?

        他正觉得反常,甚至狐疑这害人的丹药劲没过,转眼间宁道远抬手,一下下摩挲着带血的缎带,还将血缎凑在鼻尖闻了闻,似乎从血腥中闻出了什么沁人心脾的味道,轻轻勾起嘴角,忽地绽放了个好看又淡然的微笑。

        “想救你……”

        “你要死也别借我之手!”

        她亮晶晶的一双眼也能为他求生。

        原来,今生的轨迹真的变了,她竟然不想他死。

        这一刹那,宁道远突然觉得她前世决然弯弓、搭箭射杀他的样子很模糊,若不是利箭穿胸的痛楚分外真实,他甚至觉得那亲历的一切只是场噩梦。

        不过也怪不得她,他曾经将本该盘旋长空的鹰困在深宫为雀,那样羞辱她、占有她、报复她,她杀他几回都是该的,只是他幡然醒悟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好在一切又重新来过……

        屋外鸟声叽叽喳喳,竹枝簌簌,院口石门上那密布的翠绿藤蔓被吹得啪嗒作响,房内这会儿天光笼罩,谷雨惊讶地发现,素来不喜热闹的大人不仅没将窗子合起来,反在窗前亭亭而立,那带血的绢布往身后一背,苍蓝的天万里无云,将他清冷的身姿勾勒得如此光华万丈。

        赵清卿闭门谢客了好几日,将宫里爱走动的妃嫔和动辄探望她的小皇帝都拦在清凤殿外,唯独是一心想要避开的宁道远,却跟她心意相通似的,没来搞事情,也没唤她去西苑书斋舞文弄墨。

        这一日倒是贤妃来了趟,让蓉蓉传话说是又送了些药材来给皇后进补,赵清卿便破例见了她。

        两人屏退了随侍的宫人,同坐于侧殿的贵妃榻上。

        “妾替全府万谢皇后娘娘垂怜,如今小妹已安然回到府里,昨日那位燕先生也已替兰翎寻回麟儿,母子俱已平安。”说着,沈兰心动容起身,跪在她跟前磕了个头。

        赵清卿唤她起来后,才淡道:“本宫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不值得你如此。”

        沈兰心微微摇头,孤傲的眉眼闪过一阵信服,她知道玄机先生能出力此事,完全是看在赵家小将军的颜面,而宁道远能默许,多半也是因为皇后。

        而赵清卿并非真的有慈悲心肠,爱管旁人的事,这些全然不过是当初荆国公府与沈家定下的两姓之好。

        她是在替那两位逝去的亲友积善罢了。

        想到这里,沈兰心只能安慰道:“逝者已矣,世子同小将军已登仙界,娘娘节哀,要保重凤体。”

        赵清卿本在用指尖闲闲地敲打榻中那装药材的锦盒,听到这话却是停了下来,随后冲贤妃笑了笑:“贤妃是书香门第,也信这些?”

        沈兰心这样官宦人家的世家女,自然不信得道成仙这一类唬人的话,但人活在世上,踽踽而行,都是需要有所慰藉,才不至于举步维艰,她便头回这般诚恳地说了句违心话:“臣妾信。”

        赵清卿怔了怔,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展颜一笑:“我不信。”

        在沈兰心不解的注视中,她回以灿烂明朗的笑容,像雨后的初荷,出泥不染,濯涟不妖,几笔淡淡的颜色,便足以扫空炎炎夏日的烦躁不安,令人心旷神怡。

        她自信吕季阳如何改头换面,都能被她认出来,是以那位兵部侍郎一定是他,而赵清和不日也会重归西境,再度新生,便不存在什么虚无缥缈的仙界。

        现下只有一事令她挂怀,庭珃的死,是否真同燕盛川所说一般,与宁道远有关?……

        赵清卿侧眸看向半开的轩窗,笑容不知不觉消失,目光冷静迟疑,仿佛要穿透重重宫墙,抵达那人早起敛起且紧闭的内心。

        第二日暮时,郁向青来请平安脉,吕卓宜刚陪着清凤殿主仆三人移种完了那堆西府海棠。

        因那一角的红粉,枯败不堪的后院瞬间复了生机,吕卓宜还遣人在老树旁搭了个遮天的篷子,能收能开,花栏前又置了张木桌,几把小椅,俨然有种人家小院的清幽。

        赵清卿哭笑不得这样的改变,招手唤左右指挥的卓宜来坐,笑说:“旁人还道你才是这清凤殿的主子呢。”

        “我就是这清凤殿的主子又如何了?还能有人道我篡你后位,将我拖出去斩了?”吕卓宜不屑道,竟同幼时一般,仗着赵吕二人的宠爱,有恃无恐了几分。

        吕昭若在场,定要说她狗仗人势。

        赵清卿看小祖宗似的:“谁敢啊。”说着,捻了块红枣茯苓糕递过去。

        吕卓宜脖子一伸,张口接过,鼓着腮帮子自行评价道:“也就还成吧。”

        冯姑姑在身旁笑,尽管她并不知道这两位后妃自打承乾殿那一照面,怎么关系一跃千里了呢。

        吕卓宜正指挥着一行忙碌的宫人收尾,蓉蓉便从前殿小跑而来,说是郁太医来请脉了。

        吕卓宜听到后便让忙着的宫人退去前殿候着。

        郁向青带来了个十七八岁长相的徒弟,眉清目秀,也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现为太医院吏目,据他说是刚入宫那会儿在街头收留的乞儿,父辈也是行医,只不过他父亲因着给家乡当地员外的外室保胎,被正妻知道后,算计了一通,父亲流放,家产俱失,全家由此落了难。

        这一通经历像极了郁向青,他便心生怜悯,将春杨收在门下。

        他先是跪诊平安脉,新开了一剂补气血的方子让蓉蓉同春杨去取,赵清卿也吩咐冯姑姑去小厨房烧火备晚膳,这样一来,热闹的后院一下子就只剩下三人。

        郁向青候在一旁,抬眼看了看吕卓宜,欲言又止。

        吕卓宜发觉他神色古怪,心下了然这是赵清卿安插在宫内的人,又听她主动介绍了一番,还提起同荆国公府的渊源,当下有些摆脸色道:“郁将军,你有话便说,还有什么我听不得的?”

        郁向青还是双袖拢在身前,一言不发,看向赵清卿。

        卓宜被瞒了好些年,心里的不爽快还没驱散呢,更是有些赌气地想,她清和“小叔”越是不想让她知道,她如今还偏要知道,毕竟她也不是个小孩了,不仅不会拖她后腿,还能助他一臂之力,于是怎么也不肯主动避开。

        正是僵持不下,赵清卿一摆手道:“牧之,你坐,卓宜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都可当她面直说,不碍事。”

        卓宜既然入宫,将来之路便不能一马平川,总要独当一面,让她多长见识也没坏处。

        赵清卿无奈地看了一眼卓宜,这些天好不易哄回了她,可不能再将她气走了。

        吕卓宜得意地将脖子一提,看向郁向青的神色却有几分张扬。

        郁向青坐下后,接过赵清卿添来的茶,将茶盏握在手中,并没喝,只道:“小将军,属下昨日见到了宁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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