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探花郎和长公主（4）

“此话怎讲？”终于，金晨曦打破了沉默，再次重复了她之前的问题。

        “静亭，静即空，空便意味着无，心中空了才能静，这空瓶正意味着空。空却又代表着一切，没有限制与束缚的空才是创造一切的根源，这空瓶中看似什么都没放，却什么都包含在里面了，春、夏、秋、冬、百花、百草、百木……应有尽有，去御花园中其他地方只能得到一处映入眼帘的风景，但是在这静亭中得到的，却是存在于心中的世间万物。”谢琛一番话，慢条斯理地解释了之前自己所言之意，顿了顿，他又说道：“这亭上所挂匾牌上写着的‘静亭’二字，极为有力，撇捺之处皆拖了一点，收笔却极为干净利落，两个字狂却不乱，大却极稳，恰合这静亭之意，长公主，不知在下说的可对？”言罢，谢琛拿起空瓶，走到石块上，弯下腰，装了一瓶底水，“不过这瓶虽空，却极易碎，即使包含万物，却也无法阻止自己从外部被打碎，少量的水能中和这一点，刚柔并济，方为上策。”

        谢琛端着空瓶，又将其放回原位，“华硕，走了。”他招呼了一声，又侧过身来，向金晨曦行礼，“长公主，恕在下无法久陪，宴会即将开始了，谢琛可担当不起迟到的罪名。”

        两人就这样走了，谢琛经过金晨曦身边的时候带过一阵风，吹起两人的头发，两缕头发交错在一起，仿佛激起了一阵火花，预示着两人日后的纠缠。

        “公主，我们现在——？”小春轻轻地走到长公主身边，弯着腰问道。

        “呵，有趣，这就是今年晨玥给我挑的驸马？”金晨曦眉毛一挑，薄唇轻启，“走，去参加宴会，我倒要看看晨玥准备怎么办。”

        参加宴会的学子都在进入御花园之前收到了小太监的告知，言明在一个时辰之后必须前往御花园门口，会有专门的人带他们前往大殿。

        现在他们大多都陆陆续续地前往门口，有的原来不认识的，在刚刚的观赏过程中，几句诗词歌赋，便结交成为了朋友，文人之间的友谊，来得就是这么容易，只要够有才，就不愁可以交到志同道合的挚友。

        本来因为带着一个娃娃脸侍从而显得突出的谢琛现在又因为仍然是自己一个人走到门口而显得突出，连续两次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再加上本来就生得相貌不凡，二十出头的青年在这帮胡子飘飘的大老爷们中显得格格不入，谢琛成功让参加宴会的学子们记住了自己。

        “众位大人都来了吧，请往这边走。”还是刚刚那个领路太监，他在前面带着路，将众学子引入皇宫中专门用来设宴的地方——靖忠殿。

        深红色的两根柱子支撑着整个大殿，传言那深红色是忠心之臣心口血染红的，每个进入大殿的人都会被它内在的恢弘气象所震撼到。殿内装饰并不繁杂，甚至是有些朴素，配色也极为单调，但对着两排长席尽头的那个闪着金光的座位，没有人敢轻视，在为君忠为君死的教育理念下，每个学子内心都有着一颗为皇上效忠的心，有一番建功立业的梦想。

        而此时，那位置上坐了一个人，少年容貌，眉眼却极为沉稳，眼神中的凌厉让人不敢因其年少而对其少了几分尊敬。金朝皇帝一向待学子优厚，尤其是这种庆功宴上，是他们笼络天下有才之士之心的好时候，但是容许中第学子在宫中乘车闲游已是极为出格，这届皇帝似乎更加在乎人才，竟然坐在这里等待学子入殿。

        “参见陛下。”陆续进入殿中的学子看到位置上的皇帝后万分惊愕，连忙跪在地上行礼。后面进来的也连忙跪下，很快地上便跪了一排人。

        “不必多礼，请诸位入席。”金晨玥在上面摆摆手，全然没有刚刚在晨曦宫中那般活泼可爱的模样，他看着下面的学子们依次入席，没有过多表示，但是余光却一直在关注谢琛的情况。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被侍从摆上了桌，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小桌，上面会放上菜，虽然量不多，但胜在种类吩咐，每一样用几口，便足够了。

        这是正常流程，在这样的每三年一次的庆功宴上，通常是先入宫游玩，再入席用饭，然后是一番文人之间的诗词比拼，最后是公布入席人员的官职安排。在这几个流程中，最被看重的就是对诗词这个环节，如果发挥得好，那以后自然是平步青云，如果不好，甚至有惹怒皇帝，面临牢狱之灾。

        正在众位学子一言不发地沉默用餐时，外面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参见陛下，臣来迟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和红色绮丽的身影。

        “皇姐不必多礼。”金晨玥赶忙摆摆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众人了然，这位便是长公主殿下了吧，既然这位都来了，那么……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位白发苍苍，却挺拔着身姿的老臣踱了进来。“臣参见陛下。”他的身影浑厚有力，但是却暗含一丝傲慢之意，他先拱了拱手，然后先缓缓地弯腰，在慢慢地跪地，仿佛在等待什么似的。

        “不必多礼了，首辅请入座。”金晨玥开口让他免礼，他才将自己尚未跪地的膝盖竖直，抬起头，走入自己的席位。

        这位便是当今内阁首辅——王海。

        这也是正常流程。在用席差不多的时候，当朝内阁首辅与龙图阁阁主会来此，观看下面竞争最为激烈，也是可变性最强的环节——诗词比拼。

        论比拼，倒也谈不上，只是因其竞争性太强而给予的名称。由皇帝出题目，下面的学子进行回答，没有固定顺序，只要是有想法的都可以。主要评官就是皇帝、内阁首辅和龙图阁阁主。

        这场比拼不仅是要展现自己的才华，更要说出自己的理想抱负，传达出自己的政治思想，尽全力引起皇帝和两位重臣的注意，才有可能为自己博得一个较高的起点。

        随着两位重要人物的入场，餐食也逐渐撤下，大殿内清理干净，点上熏香，完全看不出之前这里还是在宴请众位学子。

        “开始吧。”金晨玥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对着自己身边捧着个盘子站了许久的小太监吩咐道。

        “众位大人，本次诗词比拼的题目一为：富贵气象。”小太监将托盘放到一边，打开放置于上的一个锦囊，拿出一张纸条，念道。

        “请诸位大人开始吧，可随意作答。”小太监将锦囊收起来，捧着盘子退回皇帝身边。

        “轴装曲谱金书字，树记花名玉篆牌。”很快，席间一名学子起身应答道。这位学子姓刘，家境一般，这次的考试排名也算不上靠前，现在急切地展示自己，大概是希望凭借自己的才华吸引大人物的注意力。

        “扑哧。”有人一声笑了出来，笑声悦耳动听，即便是失礼，也没有人敢去指责，，因为这正是当今龙图阁阁主，权势滔天的长公主发出的。

        “皇姐，有何可笑？”小皇帝不禁有些好奇，虽然他没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但是既然皇姐笑了，那一定是有道理的。

        “真正富贵过的人是写不出这样的句子的，探花郎，你说是吧？”金晨曦没有直接说明原因，反而将问题抛给了正在尽力低调的谢琛。

        “唰”的一下，周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谢琛的身上，有羡慕的，有惊奇的，有期待的，有探究的，还有一道及其明显的，颇为怨恨的目光。

        这道目光来自于刚刚应答的刘姓学子，被长公主嘲笑了，自己没有办法说什么，同样是中第学子，凭什么这个人能得到公主青睐，还能够对自己的诗词指手画脚？

        “殿下，诗词好坏，不是谢某一人可以加以评论的，在下才疏学浅，恕无法加以点评，倒是可以略作一词以应此”富贵气象“之题。”谢琛有些无奈，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被长公主这样盯上，但还是从席位上走出来，站到中央，应答道。

        “你讲吧。”小皇帝微抬下巴，示意谢琛继续，带着点倨傲，但是眼神中的考究之意却极为明显。

        “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谢琛拱手行礼，不急不慢地吟出一句词。

        “好，好一个闲淡雅致的富贵气象，可能再做一词？”王海本来一言不发，这会却是抚着自己的白胡子，微笑着加以赞同，眼神中的赞赏之意极为明显。

        “首辅大人过奖了，”谢琛再拱手，表示谢意，“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没有任何的犹豫，又是一句绝佳的词被吟出，仿佛有着与生俱来般的作词天赋。

        谢琛作词结束后，微微鞠躬后，便又退回了席位之中。

        刘姓学子的目光仿佛快要实质化了一般，紧紧地黏在谢琛身上，好像一条毒蛇一般，谢琛心下无奈，自己想必是把人得罪彻底了。

        金晨曦斜倚在自己的座位上，好像浑身没有骨头一般得随意放肆，她斜睨着下方的动静，嘴角勾勒出一抹笑，这次的探花郎，是真的有些意思，这样仿佛与世无争的好脾气的样子越发勾起了自己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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