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人道主义
万启蝶刚躺下没一会儿，脑子里还在因为酒店发生的事情乱成一团。方卓，唯一是他能让万启蝶在万仙仙的事上如此被动，而且方卓也知道，要是让仙仙自己选，万启蝶根本没有胜算，而这恰恰也是万启蝶没办法理直气壮的地方。
至于萧凛，刚刚她的样子肯定狼狈又难看，所以萧凛才会那么直接的说出“真难看”三个字。萧凛，变了，果然没有什么是能停在原地的，一时的失去，也许也是永远不再拥有。
小旅店的墙总是那么薄，一点不隔音。隔壁的人，不知怎么的吵了起来，万启蝶不用刻意都能将一字一句听得分明，但她对争吵的内容并不感兴趣，只是希望这样的争执能早些平息，那样她或许还有可能睡会儿觉。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在争执刚刚平息的时候响起，实在是可疑，万启蝶警惕着走到门后，没有应声。
敲门声没有停下。
“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隔壁的人已然开骂。
万启蝶只好开口：“谁？”
“开门。”
声音传来，让万启蝶不得不开门查看，她必须确认她是不是幻听，确认这声音的主人是不是萧凛。
万启蝶搬开堵在门后的凳子，开门一看，门前站着的正是萧凛。
“萧凛，你怎么······”
“万院长很缺钱吗？”
万启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只觉得莫名其妙。
“相识一场，走，送你回去。”萧凛一脸的冷漠，却十分顺手的拉起了万启蝶的手。
万启蝶的大脑还没来及反应，但脚下却十分配合的跟上了萧凛。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她便停了下来。
“人道主义？”
“要不然呢？”面对万启蝶的疑问，萧凛反问了回去。
“人道主义应该不需要拉手。”万启蝶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转身折返。
要不是因为知道了这旅店又破又经常有人打架滋事，这样的地方萧凛怎么会来！
“万院长不领情？”
萧凛叫住了转身往回走的万启蝶，语气听着依然讥讽。但万启蝶却忍不住嘴角上扬，脚步也并未停下。
“我的包还在房里，劳萧老板再人道主义的稍等片刻。”
此时的萧凛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这样若即若离的行为，对万启蝶来说就是在自投罗网。
送万启蝶回星星福利院的路上，坐在后排的萧凛和坐在副驾驶的万启蝶都一言不发。
后排的萧凛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前排的万启蝶闭着眼睛，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放下。
车子停在星星福利院门口时，该下车的人却没有丝毫动静，司机正想提醒，却被萧凛制止了。
是的，万启蝶看着显然是睡着了。
睡着了的万启蝶，萧凛不用再假装无视，坐在司机位置后排的他，正好可以看见副驾驶位置上万启蝶的侧脸。
若即若离这四个字，同样也在萧凛的心中盘旋。
离开这些年，萧迩玲很努力的想让萧凛重新开始一段感情，萧凛也想试着忘记，但总有人将约会的地点选在埃菲尔铁塔前，只要广场上的鸽子飞起，那些好不容易平息一些的执念，就又在脑中四散飞开。后来他刻意避开战神广场那一带，但那样的回避也成了他另一种放不下的偏执。
那本从万启蝶那儿得到的信物《资治通鉴》，承载着的已经分不清是对家国的想念还是对万启蝶这个人的想念。他成了少有的异类，一个靠读晦涩的古文来平复思念的二十四岁异乡经商青年，想超越的到底是地域上的遥遥千里还是年龄上的鸿沟？就连萧凛自己都分不清楚。
萧凛和万启蝶都是要强的人，要强的人，不会轻言放弃，不会甘心认输，万启蝶走出对魏华扬的感情用了多久，萧凛花费的只会比那更长。
“到了啊？”万启蝶睁开眼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回头看向了后排的萧凛，此时的萧凛已经正襟危坐收回了视线，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乱，“萧老板，多谢。”
万启蝶打开车门下了车，笑着跟萧凛还有司机说了再见，但她却没有朝院里走，反而朝着街的另一头走去。
萧凛觉得这个女人越来越没有分寸了，不仅满嘴谎言，而且连最基本的自觉都没有。
“万院长，你这又是要去哪儿？”
“太晚了，我怕打扰院里的人，前面不远就是我院外的住处，我去那儿。”
“上车。”
“不用，不远的，我走过去就行。谢谢萧老板，萧老板真是将人道主义践行到了极致。”万启蝶说着说着差点就收不住嘴角的笑意，“要不，萧老板好人做到底，陪我走走？”
不知道万启蝶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反正萧凛对万启蝶还敢独自走夜路的行为，很是不满意。
看着下车的萧凛，万启蝶忍不住逗趣道：“萧老板不愧是我见过的最古道热肠的人。”
“万院长也是我见过的最善用言语之人。”
“萧老板真幽默，善用言语，在这方面我需要向萧老板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这两人，像是突然开始了一场交锋。
万启蝶抬手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表：“一点五十五，不好意思萧老板，我好像不该这么麻烦你的，是我没注意到已经快两点了。”
“万院长好眼力，这么暗也能看清时间。”
“你也可以看清的。”万启蝶将自己戴表的手腕伸到了萧凛的面前。
说起手表萧凛的脸色已然是沉了下去。
“万院长这是在炫耀自己有一块沛纳海夜光表？没想到万院长不肯花钱住好点的酒店，却愿意花钱买这么块表。”萧凛的语气满是嘲讽。
“没有炫耀，我只是想让你也和我一样看清而已。”
“看清表上的时间，还是看清眼前的人？”
“你也说了，我眼力好。”万启蝶停住了脚步，转身面向萧凛，踮着脚朝萧凛的脸凑了上去，越靠越近，就在要贴上的时候，却停下嗅了嗅，“萧老板喝酒了？这么晚了不回家，家里的人不会担心吗？”
万启蝶退开了身，转身继续往前走着。是的，她在试探，试探康季璃的身份，试探自己能不能继续“耍流氓”。
萧凛此刻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万启蝶是在挑逗试探，而他也已经漏了陷。
“万院长眼力好，但嗅觉却不怎么样，我身上的香水应该比酒味更浓。”
萧凛的话迟迟没有被接下。
“万院长，不来闻闻？”
“萧老板，我到了。”万启蝶没品出香水和酒味的含义，所以接受这次试探失败了。停在这里就好，停在这里她就能带着喜悦入睡，让萧凛占据她的满心满脑，“谢谢你送我到这儿，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晚安。”
萧凛站在楼下，没有跟上也没有立马离开，看着灯光亮起，萧凛知道了那间发亮的屋子就是万启蝶今晚的住处。
终是因为萧凛，万启蝶才得以从仙仙的事上抽离了些出来，这一晚没有酒精的慰藉也让万启蝶朦朦胧胧睡着了些时间。
第二天，方卓一早就带着仙仙回了星星福利院。万启蝶昨晚哭着离开后，方卓也想了好久。
方卓的母亲是他父亲明媒正娶的妻，但他父亲还有六位姨太太，方卓兄弟姐妹众多一母同胞的却只有一个大他十岁的姐姐。方卓在感情上和他的父亲完全不一样，他是宁缺毋滥，逢场作戏也会抽身干脆，片叶不沾身。随着年龄的增长方卓和他父亲的关系也越来越差，除了他母亲有事需要他回去，他连家都少有回。他的父亲越是想管束他他就越是玩世不恭，乐于流连声色场合，狐朋狗友吃吃喝喝。
遇上万启蝶也正是因为他的那群酒肉朋友，向来物以类聚，富家公子哥方卓的朋友也是身家殷实的人，各行各业的都有，从事百货生意的也有几个。万启蝶帮林氏开拓云南地区的市场，市场就那么大，拉拢也好挤压也罢，总之就是和方卓的朋友有了交集。
一个女人，一口的京城口音，身边只跟了个不顶事的助理，喝酒应酬被调戏了也能不卑不亢，甚至还能圆滑的应付过去，同桌的方卓起初只觉得新奇。谁知就是这么个市侩的女人，居然在饭局散场过后，为了一个女服务生和她应酬的人发生了冲突。喝了那么多红酒，其他人都醉得走路都东倒西歪，万启蝶却还算清醒，所以她能凭借自己的身手连着放倒了几个醉汉，甚至是上前拉架的方卓都被万启蝶打了一拳。原以为就是个不知轻重的莽撞女人，谁知万启蝶第二天又带着礼品一家家的登门道歉。
万启蝶从一开始给方卓的印象就十分矛盾，但也正是这种矛盾，让方卓想要深究下去，了解得越多也就越是深陷。对方卓来讲，女人不过两类，一类为了钱，一类为了情，但万启蝶显然在这两类之外。一个风风火火却又落寞无边的女人，让方卓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当他看见万启蝶说起福利院的事眉飞色舞的样子，他知道那是她真正的向往，他一度以为，就算万启蝶真的不需要爱情，他陪着她实现向往也很好。
但，他方卓在万启蝶那儿和爱情根本无边，她不是不需要爱情，她只是不需要他！得知这一点的方卓，再也做不到那样的大度坦然，他想为自己的付出讨要个说法。他和仙仙对万启蝶而言究竟算什么？他很想知道。所以他带走了仙仙，想看看万启蝶着急的模样，以此证明云南的时光对万启蝶而言也很重要。
事实证明，他赢了也输了。
“我还会在苏州待几天，仙仙的事，我们都再仔细想想。”
“方卓，我没什么好想的，仙仙我不能让你带走。”
“如果你能抓住接下来的几天让我改变想法，我会一个人回云南。”
方卓的话对万启蝶而言就是最后通牒，看着回到院里就立马跟其他孩子玩儿在一起的仙仙，万启蝶觉得自己也并非没有胜算。
送方卓离开的时候，万启蝶几度欲言又止，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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