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沈兄怎么独自来了?”陆之云斟了茶,挑眉笑问:“方姑娘呢?”
“在街尽头那家食肆用饭。”沈屹眼睛也不抬地答道。
“沈兄,”他手里的茶壶一下没拿住差点扔掉,“你们真的一起去了东吴又一起回来的啊?”
“嗯,真的。”
“亏我还一直放心不下,怕你这木头桩子似的性格不会哄姑娘,就这么将人放去北晋永不相见了。”他将茶壶放好,摇头笑道,“如今看来,我真是白白担心了啊。”
沈屹终于抬了头,白他一眼,道:“陆兄如今是越发开朗了,是不是北晋那边传来了什么好消息啊?”
陆之云这才蔫了下来,嘟囔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好了,跟你说件正事。”沈屹的神情肃了肃,“我这次在东吴,居然拿到了两张几乎一般无二的《麟凤引》的残谱。”
“啊?什么?”
两张谱子并排摆在一起,陆之云看了也震惊不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屹摇摇头,表示不知。
“更为奇怪的是,”他又道,“这两张撕开的边缘,都与之前收集到的不能完全契合。”
陆之云蹙眉,“难道说,这传说中的旷世之作《麟凤引》,不止有一张?”
“现在看来,已经至少有三张了。下回再找到残谱的消息,估计也很难保证会刚好是第四片。”沈屹深深叹了口气,“如此一来,想要凑齐整谱,又不知要多耽搁上多少时日了。”
“若是真有这么多的话,花这么大的功夫去寻,真的值得么?”
二人忽然都沉默不语,气氛也有些低沉。
“掌柜的,方姑娘来了。”小伙计的敲门打散了屋里的阴郁。
陆之云起身开了门,道:“快请进来。”
“你们饿了么?要不要吃了午饭再回去?”
一出闻雁琴斋,沈屹便问道。
方吟摇摇头:“才吃过早饭没多久,还不饿。”
吴妈妈连忙道:“我出来前瞧着我们的院子里也是厨房,这次一并买些米面,还有新鲜的瓜菜和鱼肉回去,以后做饭还有洒扫这些事,就都由我来做吧。”
沈屹自己做事惯了,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麻烦她,但吴妈妈坚持说自己不能这样白住着,他便也就允了。
回到岳畔琴舍,沈屹又想着单独收拾间屋子出来给她住,也被吴妈妈拒绝了。她说自己可以和方吟同住一屋,也方便照顾她的起居。
于是,便就暂且这样安定了下来。
是夜,冰轮高悬,月色清冷。
当晚的月光格外亮些,平日里看不清的事物也都瞧得见了。
沈屹很晚才从工坊里出来,回到二楼的房间。他刚推开窗户,就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蹑手蹑脚地从东厢房里出来。
都这个时辰了,她这是要去哪里呢?
他又仔细地瞧了瞧,确认无误,便急忙下了楼跟上。
方吟今日特意穿了件深色的衣服,就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却不想还是被沈屹瞧见了。
“先生,出来吧。”她在官道边停下脚步,悠悠道。
“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去哪?”沈屹见她发觉,也不再躲藏。
方吟垂了头,嗫嚅道:“方府。”
“这是为何?”他讶异。
“今天一天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要回去瞧瞧。”
“不是说方府在闹鬼么?你不怕?”
她摇摇头,“如今不怕了。自从家里出事后,我才知道世上有许多东西,比鬼魂可怕不止一星半点。再说,那里是我家呀。”
“那我陪你一起去。”
沈屹和方吟都从未翻过墙,幸而方府的围墙并不算高,两人费了些力气,才终于从东面的围墙进了府。
府里自从去年大火之后,就没有人再踏足过,所以到处散落着烧焦的木块瓦片,泥土也依旧有些焦黑。经过了夏秋冬三季,到了开春,加上此地气候又温暖适宜,大多树木便再次焕发了新芽,长出了新叶。
“这块地原来是个花圃,里面种满了母亲喜欢的紫阳花,夏日里开花的时候,粉紫浅蓝的都有,团团簇簇可好看了。”她望着眼前那片杂草萋萋的空地,出神道。
沈屹静静站在她身后。
“去我的幽独馆瞧瞧罢。”方吟回神,转头对他道。
女子的绣楼,素来都爱取些带花草云月的雅名,她却将自己的绣楼名为幽独,想来在锦州众闺秀里,也是独一份了。
不过,幽独馆的真貌,沈屹却是无缘一见了。
这里因着离书房近些,又是纯木搭建,被那场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只余下焦黑的废墟。
“原来楼前有棵银桂的,”方吟垂了眸,低低道:“想来也是被烧焦了。”
沈屹不忍,上前几步弯腰察看,“树根应该还在吧?如果在,或许能发出新芽呢。”
他忽然看见脚前的土里,似乎隐隐有些绿色,忙蹲了下去。
虽不是树的新芽,却好像是些谷子豆子落在土里发了芽。
“你从前常在此撒些五谷,来喂鸟儿吗?”他歪了头问。
“这倒是不曾,”方吟也凑过去,拨了拨刚刚展开的纤细叶片,疑惑道:“但是我抚琴的时候,会有鸟儿飞来,久久停留。”她细想,突然有些失落,“难道是我一直误会了,难道它们不是因为我的琴声,而只是因为这里有吃的?”
沈屹轻笑:“那就要去问问鸟儿了。不过,它们到底是为琴音所感还是被五谷所惑又有何重要,你抚琴的时候,鸟儿们都飞来听了,这个是事实啊。”
方吟听了这话,才散去了失落。
子夜时分,天上的冰轮越发地明亮。
幽独馆边的池塘反射着月光,枯荷横斜,水面粼粼。
“吟吟且在这池边等一会儿,哥哥有点事情回趟屋里,然后就回去听你抚琴。”方吟记起,哥哥唯一的一次对听琴说等一等。
她当时在池边站了好一会儿,等得没了耐心,才没有听话,先行回了幽独馆。
谁知,哥哥竟然已经在楼下的桂花树前了。
一见了她,他就有些慌乱地将手背到了身后,赶紧咧了嘴笑道:“吟吟你回来了,我刚想让丫鬟去叫你呢。”
说罢不等她回答,就先行转身进了琴房。
他的神情举止皆与往日不同,甚是有几分可疑。
那日,她便格外仔细地观察了他好久,却只发现他的袖口处沾了些不知是什么的粉末。
现在想来,像极了从装豆子谷物的布袋上粘的粉。
偷偷为她撒这些谷粒的人引来鸟雀的人,原来竟是哥哥吗?
“先生,我想再去看看哥哥的院子。”
“好。”
两人穿过书房的废墟,到了方府的西苑。
这里的火明显当时比东边那一片更大些,连树木什么的都烧得干干净净。
“连老树都烧成灰了,想来也留不下什么了。”方吟叹了口气道,“先生,我们回去吧。”
沈屹低头一瞧,在这里走了没几步,连脚上的布鞋都染了一圈黑边。
“也好,临近丑时也越来越冷了,你出来穿得少,别冻坏了。”
方吟习惯性地抬步,往大门口走去。
“等等,那边贴了封条,我们还是从这里翻墙出去吧。”沈屹叫住她。
她突然愣住,反应过来之后呆呆地转身,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我努力地克制着不回来瞧,才觉得爹娘和哥哥还继续生活在这宅子里。好像只要我回头,便可以再次见到他们。”她紧紧地咬着嘴唇,也止不住溢出的抽泣声,终于颤抖着慢慢蹲下身去,“可是现在,我才真的意识到,他们都不在了,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沈屹走过去,亦是蹲下,轻轻将她拥进怀里。
方吟靠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这片焦黑的废墟,泪如雨下。
“小姐昨夜去哪了啊?害得我也一整夜没睡,一直担惊受怕的。”
第二天一早,吴妈妈端了水来给方吟洗漱,埋怨个不停。
方吟一边将衣服的带子层层系好,一边道:“我睡不着,就出去走了走。”
“那也不能走到凌晨才回来啊,一个大姑娘家的。”
“我是瞧着吴妈妈睡着了,才悄悄出去的。”她小声地补了句。
吴妈妈瞪了她一眼,底气却弱了几分,“我昨儿起夜的时候,就发现小姐不见了,之后担着心也没能再睡,一直坐着等你。”
“对不起,”方吟飞快地梳好头发,扯了她的袖子软软糯糯道:“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吴妈妈这才面色稍霁,“好了,你快洗脸吧,我去端早饭。”
她出去后,方吟转头瞥见房里角落的衣柜,露出一角衣襟。
过去打开柜子,才发现里面的寥寥几件衣服和一些枕巾被褥等物被翻得乱成一团。
连带着桌上摞起的书册也有些参差不齐了。
看来,吴妈妈似乎趁她不在,把整个东厢房都翻过一遍了呢。
家中出事之后,吴妈妈是府里头批离开的人之一,她不是锦州本地的人,故而走得毫无留恋。但现在,她又突然回到了锦州。方吟本来就有点疑心,觉得吴妈妈这次回来并不寻常,这般看来,果然是另有所图。
只是她放在柜子里的散碎银钱一分未少,可见所图并非是钱财。
方吟捏了捏袖兜里刻着“郁离”的钥匙,蹙紧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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