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衣襟上的油迹来得蹊跷,李凌遂一路上都十分警觉。
但直到丫鬟伺候着他们换过衣服离开,也无任何事发生。
房里只剩下他和李冯两个人,李凌过去关上门才微微松了口气,顿时觉得刚才的酒喝得急,有点上头了。
他在铺了厚厚锦缎的软榻上坐下,用手揉着额头道:“冯儿,外面乱,先在此歇息片刻吧,你千万别出这屋子。”
李冯乖乖点了头,坐在一边安安静静把玩着一个木头雕小玩具。
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关得严严实实的门窗,还有门外守着的几个小太监模糊的身影也都在,李凌的头越来越沉,终于撑不住阖了眼。
谁知,这一闭眼,他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李冯已不知去向。
李凌心里一沉,立即站起来,对外面道:“来人。”
等了许久也没有回音,他推开门,外面守着的两个小太监便顺着门边滑了下去。一探鼻息尚存,应是饮了掺什么东西的酒,昏睡过去了。
宾客们皆瞧见三皇子带着七皇子离了席,如今七皇子失踪,李凌自然脱不了干系。
他千防万防,却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
明明来了大皇子府之后,只与李况同饮了那两杯酒,也再没接触其他的不干净东西。这屋子里连香都没点,更是从头到尾没有闻过任何奇怪的味道,怎么就一下子睡得这么沉?
李凌赶紧唤来手下,让他们带人寻找李冯。自己则回了席上,悄悄去问几位公主是否有看见过七皇子。
六公主刚刚说完并未瞧见,手下之人就一脸惨白地回来,附在他耳边道:“七殿下找到了,已经把他送回了方才的屋里。”
看他脸色不佳,李凌心里亦是不安,便匆匆赶去。六公主也忙跟了上去。
院子里屋子里都站了许多人,李况的大红色婚服在其中十分显眼。
李凌和六公主穿过人群进到屋里,见李冯躺在榻上,小小的身体一动也不动。
六公主腿一软,便瘫倒在了地上。
李况红着眼冲过来,揪起李凌的衣襟,凄声吼道:“冯儿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对一个孩子下手?就算是为了争权夺位,那也该冲我来啊。”
“这是怎么回事?”李凌懵了。
哐啷——
一把嵌了碧玉的匕首被丢在地上,刀刃还染着血迹,确是李凌之物,他十六岁那年皇帝所赐。只是他自己也很久没见过这把匕首了。
“你如何证明不是别人偷了我的匕首,嫁祸于我?”李凌终于找回一丝清明,“‘若真是我要动手,会用这般无可辩驳的凶器么?”
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显然有人也觉得此话有些道理。
“就是这样,才更说明三弟你的嚣张啊。”李况扫了一眼人群,朗声道:“你趁着今日我大婚,在我的府上将七弟害死。若不是你不慎遗落了随身的匕首,此刻说不清楚的人,怕就是我了吧?”
“这把匕首我已然许久未曾随身佩过了。”李凌冷冷道。
正在僵持不下之时,突然有个小太监从人群里出来,跪在地上哭道“大殿下,救我。”
李况过去将他扶起,“你可是见到了什么?只管说,我替你做主。这里有这么多人,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那小太监哆哆嗦嗦站起来,道:“就在今日,我还见到三殿下腰间别了这匕首。”
看客顿时一片哗然。
“你睁眼说瞎话。”李凌怒道。
小太监更加瑟缩,却似鼓起最后一点勇气般继续道:“三殿下来更衣时,我在门口瞧见的,这匕首就藏在殿下腰带里。殿下还怕人瞧见,转身特意好生藏了藏。我知晓宾客们都不得带尖锐的物件进来,所以才多看了几眼,确定就是这把匕首无疑。”
“纯属空穴来风!”李凌听完更是愤然,“你既然都瞧见了,那伺候更衣的丫鬟为何都没有瞧见?”
“如何得知是没瞧见?怕是不敢说罢。”人群中有人出声道。
“适才是谁伺候的?唤来一问便知。”李况吩咐下去。
李凌此刻才发觉,自己是被他们绕了进去。
更衣的丫鬟都是大皇子府的人,又怎么会不帮自己的主子而来帮外人说话呢?
事情至此,已是说不清了。他,终究是输了这局。
大皇子大婚之日,七皇子殒命,三皇子也被带回府圈禁了起来。事情查清楚之前,三皇子府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上上下下都不得外出。
饶是辛公早就说过,权势的纷争怕是终究会闹出些大事来。方吟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早有准备的心里还是狠狠地揪了一下。
只因生在皇家,李冯年纪尚幼,就成了这纷争的牺牲品。自己没能提前知晓他们的计划,而三皇子终究也没能护住他。
是夜,方吟调了琴弦,轻轻弹起他喜欢的那支小调。
愿小皇子听见了,离去的路上能够稍微得些安慰吧。
骤然听闻痛失了幼子,另一个儿子又牵扯其中,皇帝一口血喷出,然后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五六位御医匆匆被唤来,手忙脚乱地又是施针、又是开药,好不容易才将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的皇帝给救了回来。
三日后,皇帝悠悠转醒,第一句话便是:“朕累了,来人拟旨。”
皇帝让丁德均请来辛公和几位朝中元老并顺亲王见证,颁了旨立大皇子李况为太子,委其代理国事。自己则带着因丧子而伤心欲绝的萦夫人去了别宫,说是三个月后再回来。
宫中虽一片凄哀之色,大皇子府却截然不同。
刚刚新婚又得此喜讯,从前的大皇子、如今的太子李况私下里忍不住喜上眉梢,连带着赏了府中上下半年的例银。
李况作出沉重之色去接了旨,着府中下人随意收拾了些衣物,就只带了贴身伺候的小太监,立刻入主了东宫。甚至因为不愿等待,就暂且将自己新娶的皇子妃许凝留在了原先的大皇子府里。
方吟也因此彻底清闲下来。
她不知薛映淮是否听说了三皇子之事,怕她着急,就准备写封信去问一问。
封好信封,她便出门拦了个小丫鬟,塞了些银钱叫她帮忙送去薛府。小丫鬟接了钱,就喜孜孜地去了。
正欲回去之时,方吟抬头就见到了周谨毅往这边而来的身影。
她心里一惊,连忙闪身躲到旁边一颗碗口粗的树后。
虽然知道这树的粗细根本遮挡不住她,可也没有别的地方能躲,方吟缩着身体,尽量侧过去贴着树,让树干将自己挡去多一些。
但这样过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到有人过来。
方吟觉得奇怪,就微微探出头去瞧。却见到周谨毅在离她约十步远的地方站住了,他的对面,是一位衣着华贵,满头珠翠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正盈盈地望着他,虽一言不发,但眼中盛满了留恋与伤怀,似是百感交集。
是大皇子妃、如今的太子妃许凝。
两人对视良久,周谨毅终于退了一步,端端正正向她行了个礼,转头离去。
“吟吟,”他瞧见方吟,立刻便有些局促,“你在这里啊。”
方吟点点头,越过他看到许凝咬着唇,正蹙眉瞧着他们。
周谨毅回头看了她一眼,拉起方吟的手道:“我们走,我有事情要与你说。”
离开了许凝的视线,周谨毅才放开手,“我已经求得大皇子的允准,若你愿意与我成婚,便可以离开这大皇子府。”
“什么?”方吟退开半步。
“吟吟,”周谨毅的神情严肃起来,“太子殿下虽进了宫,但这里仍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七皇子殿下有那么多人看着还是出事了,这还不够说明吗?如果说裕都是权利的中心,那这些皇子府邸便是那争权夺势的漩涡,像你我这般孤苦无依之人,背后又没有强大的势力做保,一旦被卷入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越发着急,“跟我走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周大哥,”方吟此刻的思绪却越发清醒,她隐隐觉得此事周谨毅怕是知道些什么,便冷静地试探道,“三皇子殿下不都被圈禁了,如今只剩太子一人继承大统,还能有什么危险?”
周谨毅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着急道:“七殿下并非三殿下所杀,他被圈禁又有何用?”
“那是谁啊?”方吟惊讶。
“我亦不晓得…总之不是他。”他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见状,方吟佯装为难,“你话都不说清楚,叫我如何相信呢?”
“唉…”周谨毅无奈叹了口气,详详细细把章豫知按大皇子计划吩咐他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并没有打算动手,但也不得不做个样子。”他垂眸道,“只是没想到,等我去屋里瞧的时候,七皇子殿下已不在那里,之后就听闻了他遇害的事情。”
不是大皇子,又会是谁呢?方吟心中暗暗开始疑惑。
难道说背后还有人在搅乱这滩浑水吗?
“吟吟,你跟我离开吧。”他又劝道,“这件事情过后,我越来越觉得这大皇子府不安全,或许至今还有眼睛在盯着这里的人。就算以后事情不是冲你来的,也难保证你不会受到牵连。”
“可是…”
看出她的犹豫,周谨毅连忙道:“你若不愿,我不会逼你嫁给我的。只是以此为由让太子殿下放你出府而已。”
他的执着叫方吟有些无奈,加上如今太子进了宫,她再留在这里也无用,心里便有些动摇。想着若是借此名义离开大皇子府,行动便可以自由了。不仅能得空去瞧薛映淮,也更方便去见辛公,甚至是回锦州。
“大殿下允了?”她问道,“他为何答应你呢?”
“嗯,”周谨毅点头,“因为如今是关键时期,他想要息事宁人。”
方吟知晓他说的是周伯他们,顿了顿才道:“那待我收拾妥当,五日后再出府吧。”
“好,”周谨毅立即喜道,“那我五日后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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