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与天子博弈

“福安，情况如何？”司清德一见到李公公进殿，挥手免了他的礼，语带期盼地问道。
“国公夫人和小少爷如今还不知能不能救回来。”李公公将情况如实报了上去。只是国公夫人的病情，还是御医来才说得清楚。此时几名御医跪在司清德面前，战战兢兢将董婉喻的情况说了一遍。那孩子他们也看了，十有八九都是救不活的。
“救不活也要救，你们回来做什么？”司清德看着几个老御医，怒吼道。
“皇上息怒。”几名御医被吓得匍匐于地。
“皇上，如今萧御医与另外一名大夫还在诊治，再说宫里也不能没有御医候着。”李公公知道这事实在不能怪这些御医，开口替他们解围。
“你们都下去吧。”司清德将人挥退，之后又召来了兵部尚书，从京城四周调集军队。以防国公夫人母子真有个好歹，卫绍霆犯上作乱。如今事情真相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后续如何发展，而且他也让陈妈妈留在国公府打探消息。
因为董婉喻之事，一时之间皇宫内戒备森严起来，长乐公主被关入自己的寝宫，司清德现在占时没有功夫来料理她。她气愤地摔了不少东西，她可是公主，如今确因一个官员夫人被罚。
司清德离开锦仪宫之后，连梅贵妃都不愿意见。梅贵妃见不到皇上，只有先来见见长乐，让她把事情先说清楚。
“母妃，你可要为我做主啊。”长乐看到梅贵妃，委屈得直落泪。
“你还好意思说，你知道现在事情有多严重吗？”梅贵妃看着长乐，为什么自己养的孩子就这么不懂事？梅贵妃就没想过，正是因为是她养的孩子，才这样无法无天。
因为她的关系，这两个孩子犯什么错，她都给兜着抹平了。虽她不是皇后，但却一直统领六宫，后宫这些捧高踩低的奴才，成天在她两个孩子面前恭维。
久而久之，就让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没什么是他们不能做的。就算做错了，也还有梅贵妃给他们撑着，而且皇上也不一定会怪他们。
六王爷成年之后出宫建府，从皇子变成了王爷，接触了朝堂及外面的世界，明白了不少事。
而一直长在宫里的长乐，依然还是那副模样，总想着她做什么都是行的，最多向梅贵妃撒撒娇，多讨好一番就行。而且董诗雅在挑唆她的时候，也是一再遍低董婉喻，抬高长乐公主的身份。
“能有多严重？”长乐公主不以为意。
“你知不知道，定国公手里掌着京城所有兵马，若是因为这事将他逼反了，逼宫也是轻而易举的。更何况卫家父子常年驻守边关，与将士同吃同住，在军中声望极高。西北边关将领，多数都是他父子二人的旧部。你这番举动，极有可能葬送大厉江山，你知道吗？”梅贵妃恨铁不成钢，痛恨自己为什么以前没有好好教教她这些朝堂局势。
她只是觉得自己有能力，想让孩子们无忧无虑的成长，可是却忘记了，他们是皇家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甚大。梅贵妃是精明，有手段，但是在教育子女方面确是一塌糊涂。
“母妃不至于吧？而且卫家忠心耿耿，难道这样就反了不成？”这时，长乐公主似乎也有些明白了，但还是不敢置信。
“谁知道呢，这可就不一定了，你老实告诉母妃，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梅贵妃想要问清楚，也好有所准备。
“今日在父皇面前，荣妈妈已经都说了。”长乐有些支支吾吾。
“知女莫若母，你说就连你父皇都不信，我能相信吗？若是你现在老实交代，或许我还能想想办法帮你，不然到时连我也救不了你了。”梅贵妃见她此时还不说实话，声音也冷厉起来。
长乐公主犹豫再三，最终将整件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只是连梅贵妃听完之后，都想要抽她了。梅贵妃无法置信，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蠢货。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那董侧妃说的话也能信吗？”梅贵妃一听这里面还有董诗雅的事，恨不得将她立马弄死。“对了，今日来救董氏的就是定国公，我看你似乎并不认识他？”
这时梅贵妃想起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馨儿不是说喜欢定国公，今日见到人却是一幅惧怕的模样？
“什么？我见到的定国公不是他啊？”长乐公主此时也傻了。
梅贵妃被气得直翻白眼，若不是这孩子确实是她生的，她都要怀疑她的来历了。“你给我说说，定国公到底如何救得你？”
原来那日长乐公主被人保护着往外逃，只是逃出去后。殿外也有黑衣人埋伏，为了保护她先离开，她身边的护卫都死了。她害怕极了，宫里乱糟糟一片，她就躲了起来。
原本她躲得好好的，也很安全，直到城外的大军前来支援，八皇子从躲藏的地方跑了出来，往大军方向求救。不少黑衣人要捉拿八皇子，追了上来。就连她都被暴露了，她就只能也往大军方向求救。
只是她被繁复的裙摆拖累，跑不快。就在黑衣人手中的长剑挥向她，离她越来越近时，耳畔传来一声利箭破空声，让她幸免于难。
之后那身穿银甲的将军，带人冲了上来，将她和八皇子救下。她听闻那些士兵称呼银甲将军为卫将军，又统领大军，于是就认为那人是定国公。
长乐公主根本不知，定国公身边还有两位卫将军，那日救她的人是卫景明，根本不是卫绍霆。而卫景明一直未娶妻，她根本就是找错人了。
“怎么会这样？”长乐公主听完梅贵妃的解释，瞬间整个人都傻了。
……
此时定国公府邸，董婉喻房内已经被收拾干净，血腥味散了不少。只是董婉喻此时依然在昏迷中，能不能醒来，什么时候醒都是个问题，毕竟如今她还伤了脑子。
而孩子现在虽然在叶凡的救治下，肌肤已经恢复了正常，但还是十分虚弱。这些天要十分注意，因为这孩子身体虚弱，随时可能断气。
被留下的萧笙真的帮了叶凡不少忙，也给了他一些建议。叶凡知道他是萧笙后，恍然大悟。若是这人，能有这么好的医药学识也不奇怪了。
卫绍霆沉着脸，坐在董婉喻床边，不言不语。花氏看着女儿一家三口，愁眉不展。
晴天身上的伤口处理好之后，也过来了。她被霹雳扶着，满是自责地守在一边。而田妈妈和吴妈妈两人，因年纪大了，又受了伤，此时还得养着。更何况吴妈妈也没醒，田妈妈还得帮忙看着。
“晴天，你告诉我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卫绍霆突然沉声问道。
晴天听到卫绍霆的问话，将她们入宫之后的遭遇都说了。她们一进宫就被人故意为难，想要带她们绕远路，故意折腾她们。若不是有吴妈妈跟着，她们估计就上当了。接着就是被公主百般为难。
卫绍霆听着，脸色越来越黑，在他周围似乎可以看到一股浓郁的黑气，长乐公主这明摆的是要故意害死婉喻啊！
“晴天，你知不知道那公主为什么要害你董姐姐。”萧俊宏也沉着脸问。
“不知道，那什么狗屁公主就像疯狗一样，一副要致我们于死地的模样。”提起长乐，晴天就一脸气愤，她如今说话都还不利索呢。她原本就没有娘娘腔长得好看，若是这次更难看了她可怎么办？
“岂有此理，即便她是皇家公主，也不能这么罔顾人命。”董泽言听完也是满腔怒意。
“你们好好想想，之前有没有得罪过这公主。”萧俊宏问道。
晴天、青桂等人想了想，都摇了摇头。她们十分确认，董婉喻根本不认识那什么公主。而卫绍霆更是与她一点交集都没有。
“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小姐也需要安静修养。”这时叶凡开始撵人。张妈妈在隔壁给他和萧笙安排了房间，方便他们随时救人。
刚出生的小家伙，也被王妈妈抱到之前准备的屋内，由几个奶妈妈照看着。王妈妈自己亲自坐镇，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卫绍霆留下，花氏几人离开了。花氏离开后，亲自去照顾小外孙。董婉喻如今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他们今日也睡不着。
第二日，朝中大臣上朝之后，发现朝中气氛明显不对。皇上脸色阴沉，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卫绍霆站了出来。
“臣有事要奏，臣夫人与孩儿因被长乐公主处罚，如今生死还未可知。臣恳请皇上允许臣辞官，回家照顾妻儿。”卫绍霆跪于殿前，满是坚决。
“这事朕定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司清德眼神阴郁，总算知道为什么卫绍霆今日会来上朝。
“恳请皇上允许臣辞官。”卫绍霆确仿佛没听到司清德的话一样，继续重复道。
“今日你可以不必上朝，辞官的事休要再提。”司清德再次拒绝。
“臣不想在战场拼杀时，却总是让家中妻儿朝不保夕。”卫绍霆毫不相让，这次他是不会轻易让步。
“大胆，你这是在逼朕吗？”司清德此时也怒了。
朝中官员看向卫绍霆，惊讶与他的胆大包天，同时也不禁猜测长乐公主到底做了什么？
“臣不敢，臣只是想要辞官，回家做个闲散勋贵罢了。”卫绍霆没有丝毫惧意。
“卫绍霆，你这是想要忤逆朕吗？”司清德是皇帝，他的权威不容人侵犯，此时卫绍霆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逼他。若不是怕真的处置了卫绍霆让官员们寒心，此时他真的想将卫绍霆给拿下。
“臣不敢，臣只是想要辞官而已。”卫绍霆还是那句话。
“好，好，从今日起，撤去卫绍霆神威大将军之职务。”司清德见他顽固不化，若是他真想交出兵权，自己收回，也可放心。
“谢皇上。”卫绍霆说着，当场交出兵符、官印等全都交了出去，转身离去。
朝中官员看着卫绍霆离去的背影，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心里。想卫家一直都是皇上心腹，多次救驾，最后却连自己妻儿都保不住，愤然离去。知道内情的人心中摇头叹息，不知道内情的人也从刚才卫绍霆与皇上的对话中多少听出一二。
卫绍霆来到宫门外，阳奕与卫景明、卫景天都等在这。
“国公爷，你为何一定要辞官？这样不是更没能力替夫人讨回公道？”阳奕不解地问。
“若是我不交出兵权，皇上只怕夜夜难眠，想着怎么收拾我，不若将这些先抛开。”卫绍霆没说的是，他这兵权可不是这么好接收的。
他等着看司清德如何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至于长乐公主，有个地方倒是十分适合她。卫绍霆眼底酝酿着风暴，为复仇而开始布置。
卫绍霆回去之后，关闭府门，不见客也不外出。
董婉喻依然昏迷着，一家人都担忧不已。卫绍霆安静地守在她身边，希望她能挺过去，毕竟以后的日子还长。花氏和董泽言暂时住了下来，如今听闻卫绍霆辞去军中职务，他们什么也没说。如今家中都这样了，他还是暂时什么都别管的好。
只是董泽言不甘心妹妹就这样被欺负，而他又撼动不了大厉的天下。于是他决定和同窗、同年们出去喝酒‘解闷’。
董泽言和一堆学子去了酒楼，喝多之后悲痛大哭起来，口里直嚷嚷着自己没用。
他那些同窗诧异地看着他，之前董泽言饮酒都十分有度，还从未如此失态过。不禁问道：“远明你这是怎么了？”
“子裕兄你有所不知，我这兄长当的窝囊啊！”董泽言开始慢慢讲起妹妹对他的情谊，如今他妹妹的遭遇。可是他只能看着自己妹妹和外甥徘徊生死边缘，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惩治恶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什么，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公主？她这可是故意伤害朝廷命妇，更是想要一尸两命，好恶毒的心思。”那叫子裕的读书人义愤填膺。
这里今日是那些新科进士的聚会，他们并没有压低声音，而且董泽言义愤填膺之下，声音难免大了些。于是周围很多人都听到了，这些即将步入官场，满是憧憬抱负的年轻人。有着一颗愤世嫉俗的心，满身都是燃不尽的热血，顿时义愤填膺。
读书人遇到愤慨的事，难免会抨击一番，会义愤的诉说一番。这样一来，长乐公主蓄意为难朝中命妇，差点一尸两命，定国公为保护妻儿，无奈辞官的消息不胫而走。
卫家在军营中经营多年，在军中声望颇高。如今卫绍霆突然不明不白辞去官职，闭门不出。军中将士疑惑不解，却又打探无门。
如今一听这消息，这些将士都怒了。他们常年在外驻守，家中都是妻子打理。若是他们即将临盆的妻子也遇到这样的事，想想就觉得心有不安。
而皇上那边也得了陈妈妈的信，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满脸怒去的去了锦仪宫。找梅贵妃质问。
“看看，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司清德将那密信甩到梅贵妃面前。
梅贵妃看着盛怒中的司清德，将地上的信件捡起，一看之下脸色也变了变，这可比那日长乐告诉她的严重多了。
“皇上，您息怒，如今事情都这样了，就让长乐亲自去道歉，等定国公夫人病情稳定下来再说处理之事可好？”梅贵妃小心说道。
“如今已不是道歉能解决得了的。”司清德坐下，自从上次看着小九死在他面前，司清德对自己剩下的子女越来越心软。若是让他处置长乐，他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
“皇上，长乐固然有错，但毕竟是您的亲生女儿。而且那定国公夫人和孩子也不是说都没救了。若是此时真处置了馨儿，以后她们母子好了，那馨儿该怎么办？”梅贵妃说着，嘤嘤哭泣起来，她见皇上神色软了下来，又劝了几句。
最后司清德态度还是软了下来，决定让长乐亲自去道歉，然后去寺里给董婉喻母子祈福。如是那母子二人最后活着，长乐就回来，若是人死了，长乐就削发为泥长伴青灯古佛。
“皇上，这是不是罚得太重了？”梅贵妃大惊失色，想到长乐极有可能会出家，她就接受不了。
“这还算轻的了，你也不看看她自己做的事。”司清德道。
“皇上，还是先让馨儿去祈福吧，出家的事以后再说好不好，也许时间久了，大家将这事遗忘，长乐还可以回来。”梅贵妃哭着恳求。
司清德也有些犹豫，只是事情往往不如他们所想那样。第二日司清德上朝，御史王大人就上折子弹劾长乐公主罔顾人命，伤害朝廷命妇。
王大人折子中言之凿凿，将整件事都说得一清二楚。他受了董婉喻的恩惠，此时也该站出来为她讨个说法。今日上折子弹劾长乐公主的可不止王大人一个，好几位大人都上了折子。
就连左都御史汪大人也上了折子，言明此事已经在学子间传开。如今还滞留京城的众多学子义愤填膺，风评很不好，就连武将之中也对此事意见颇大。
司清德看着这些折子，心底想的是，这事是在宫里发生，他也是刚知道，如今外面却传遍了，定然是卫绍霆故意为之。他一面气愤卫绍霆的所为，一面又不得不做出处理。
“此事还在调查中，孰是孰非还未清楚，不过人毕竟是因长乐而伤。在事情没查明之前，长乐公主将前往普惠寺为定国公夫人与孩子祈福。等事情缘由查清之后，再行处置。”司清德临时改变主意，下了一道不痛不痒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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