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长枪戎马

“不成就算了，许是我妹妹没有这个命。”薛盈面带哀愁的说着。
“朝中人才济济，也不缺青年才俊，或许你可以从中为她物色一二。这可比卫将军这些强多了，毕竟武将的夫人不好做。若是无战事还好些。这一打战，他们上了战场三年五载也回不来，家里什么都顾不上，只能自己一个人撑着，确实很苦。”对此董婉喻也是有所感触。
“你说得也是。”薛盈强笑着点点头，她想要的只是联姻带来的同盟。至于继室生的女儿幸福与否，不在她考虑的范围之内。就如同继室也没在乎过她一样，她也没什么好内疚的。
董婉喻这里走不通，薛盈只能考虑能不能盘敲侧击，给司永沛说说。如是真的不行，也只能作罢。看来如今不止是她变了，连婉喻也变了。若是以前的她，一定会竭力帮她做成这事的。
董婉喻又坐了一会，这才匆忙离开，卫绍霆可还在马车里等她，天气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冻着。出了宫门，董婉喻上了马车，卫绍霆见她无事这才放心。而皇后赏赐的宫婢只能与吴妈妈她们挤一挤。
等董婉有一行都上车，车夫一扬马鞭，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车子动了起来，往定国公府的方向行去。
“皇后今日宣你何事？”卫绍霆拉过董婉喻的手，入手的是一片冰凉。卫绍霆握着她冰冷的手，给她暖手。
“怕我委屈了你，上赶着给你送美人呢，皇后娘娘可是春夏秋冬，梅兰竹菊都给你凑齐了。”董婉喻有些酸酸的说到道。皇后赏赐的是个宫婢分别名为春兰，夏竹，秋菊、冬梅，而且长相也各有特色，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皇后娘娘为何会突然想起这事来？”卫绍霆疑惑。
“说是听到了最近京里的流言，敲打敲打我这‘恶妇’呗。你如今可是被我欺压的小可怜了。”董婉喻语带自嘲的玩笑道。
“依我看不止如此，京中没有妾室的官员又不止我一人。”卫绍霆想得要更多一些。
“那为何突然想起放人过来了？”董婉喻这话才说完，就突然反应过来。“难道是以此往府上安插人。”
“正是如此，如今府上管得严，你换出去的下人中，就有别人安插的探子。”卫绍霆点点头，证实她的猜测。
“我也没想这么多，我都是防着苏氏和卫绍书，原本那些觉得可疑的下人，我也只以为是苏氏和卫绍书留的后手。”董婉喻惊讶，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
“以后多防备一些便好。”卫绍霆说道。
马车慢慢悠悠来到定国公府邸，卫绍霆并没有和董婉喻在前门下车。他如今还在装病，他们身后马车里可是还有宫里带来的宫婢。
董婉喻在蓝茉的搀扶下，带着春兰几人去了定国公府正堂。她派人去叫来月蕊，刘妈妈走后，武烈堂就一直交给月蕊打理。虽说武烈堂是定国公的居所，但如今已经形同虚设，卫绍霆已经住进了逸然居。
“夫人，不知国公爷住什么地方，皇后娘娘派我们来伺候国公爷，奴婢们不敢偷懒，自然是要在国公爷身边伺候左右。”董婉喻安排好，让月蕊将人带下去时，春兰却站出来恭敬说道。
“武烈堂就是国公爷的住所，这是国公爷身边的大丫鬟，以后你们就听她的吩咐。”董婉喻看着这几个人，这才来就想不安分了吗？
“夫人——”秋菊这时也想说什么。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虽然你们是宫里赏赐下来的婢女，有几分体面，但这府里毕竟主仆有别。”董婉喻打断秋菊的话，然后让月蕊带下去。
之后董婉喻叫来张妈妈，这时她想起张妈妈的身份。，不过张妈妈是长荣公主身边的人，她与吴妈妈不同，与司永沛的关系一般。她让王妈妈悄悄留意了张妈妈和吴妈妈一段时间，暂时没发现她们有问题。
张妈妈过来后，董婉喻挥退身边的人，对张妈妈说道：“妈妈，你坐下说话吧。”
“谢夫人。”张妈妈说着，在董婉喻下首坐下。
“张妈妈，今日宫里赐下几名宫女服侍侯爷，你觉得这事如何？”董婉喻看向张妈妈。
“夫人，可能因为我们之前清了宫里派来的钉子，这次宫里干脆名正言顺的安插人进来了。”张妈妈想了想说道。
“之前宫里安排了钉子妈妈怎么没与我提起？”董婉喻狐疑的看向张妈妈。
“这是老奴的疏忽，那时夫人指明要将那些人撵出去，我以为夫人是知道的。”张妈妈道。
“恩，今日让你过来，就是让你安排人，将这几名宫婢给我盯紧。若是有什么危害府里的举动，都报过来。”董婉喻吩咐道。
“老奴知道。”张妈妈点头应道。
“张妈妈，如今定国公府的情况你也知道。皇上对国公爷多有猜忌。而你如今也是我身边得力的左右手，我不想猜忌你。今日如此与你说，是我信任你。我也希望，若是皇上真的要与国公府撕破脸时，你要觉得为难，我放你们离开便是。”董婉喻还是觉得有些话该挑明了说。
“夫人您放心，如今我的主子是夫人，我便不会出卖主子。”张妈妈说道。
“有你这话，我真的很高兴。”董婉喻点点头。
等董婉喻将这边一切安排好，卫绍霆早已悄悄回到逸然居等着她了。而被月蕊带到武烈堂的春兰几人在武烈堂并没有见到卫绍霆，一问之下才知道，侯爷并未住在这里。
冬梅当时就不服气的想去找董婉喻，但是被春兰给拦住了。她们刚到定国公府，还是先将情况熟悉再说。冬梅也只有暂时先忍下，不过她们的身份在这武烈堂只是二等丫鬟，这又让几人一阵气闷。
这边皇后才赐下宫婢，那边司永沛赐婚的旨意也下来了。文渊阁大学士之女乔敏毓赐婚卫景明，国子监祭酒之女陆婷赐婚卫景天，择日完婚。
卫景天与卫景明着手准备婚礼，皇命不可违。而且他们也没什么心上人，说实话娶谁都一样。于此同时，司永沛也同意了卫绍霆告假。
卫绍霆才刚接到旨意，就命人收拾行装，准备启程去温泉庄子。小虎娃知道要出去玩儿了，高兴得不行。因此次去的时间长，董婉喻吩咐周勇和荣飞两家人也收拾东西一起过去，到时候也不怕虎娃在庄子上无聊寂寞。
第二日一早又是一番忙碌之后，用过午膳定国公府的马车就浩浩荡荡出发了。等春兰几人得知消息，他们早已走得没影。这浩浩荡荡一行人，直到傍晚才到了庄子上。
今天都忙着收拾行装，下午又赶了一下午的路，用完晚膳收拾好后，都觉得疲累不堪。虎娃和他两个小伙伴，吃饭的时候就头一点一点的，用过晚膳就睡觉去了。
董婉喻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卫绍霆担心她累着。也是早早就盯着她上床休息。而他自然也是陪着董婉喻一起休息。只是这日董婉喻与卫绍霆做了同一个梦，梦里狼烟四起，战鼓声声。卫绍霆一身戎装，立于帅帐之前。他乌黑的发丝一丝不苟束起，藏于头盔之中。
头盔之上红色丝缨随风摆动，卫绍霆抬头看着有些微沉的天空，眼底一片深沉，似怀念，又似诀别。他微微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底一片决绝。
“侯爷，属下护你离开吧。”卫景明看着卫绍霆的背影，一身贴身银色铠甲，将他的身姿承托得更加挺拔。铠甲下的红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景明，没有临阵逃脱的元帅。你走吧，替我好好活下去，帮我完成未完之事。”卫绍霆看着军帐外，语气低沉。
“侯爷这明显是针对您的阴谋，就是要将你置于死地，您这样做值得吗？”卫景明说这话时，语气不免激动起来。
“不论值得与否，你睁眼看看这里的数万将士，还有我们身后的百姓。”卫绍霆眼底带着坚决与哀伤，他看着集结的将士，无论如何也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侯爷，我们这只有一万兵马，对方却五万有余。而且我方大军才刚调集到天云关，帅帐大营就被包围。既然别人不仁，你又何必执着，卫家可就只有您一人了。”卫景明还是不放弃劝说。
“卫家还有卫绍书，景明你不用劝了，带着铁血卫的弟兄们走吧。”卫绍霆说着，踏着坚定的步伐，往前走去。
卫景明看着他决然的背影，眼神都有些湿润。他为侯爷不值啊，卫家一心想要守卫这江山，守卫百姓，最后换来的却是家破人亡。今日一站只怕是十死无生，马革裹尸埋骨沙场。
“侯爷——”卫景明看着那背影，悲痛的喊了一声。
那身影却没有停下，而是拉过自己的战马，翻身上马。他手中的长枪高高举起，往前一挥。众将士跟在他身后，迈着整齐步伐，浩浩荡荡迎接这场看不到胜利的战争。
“咚——咚——咚——”一声声沉闷的战鼓声，像是敲击在心头。战旗飘扬，在风中猎猎作响。两军对弈，阿木耶作为敌军主帅立于大军之前。
“卫绍霆，想不到你也会有今日吧？这里将是你的埋骨地。”阿木耶趾高气昂的看着卫绍霆，脸上的神情得意不已。
“你我二人谁先死也不一定？”卫绍霆冷笑一声，也不废话，一马当先带着将士们冲了出去。整个队伍就像一柄尖刀，直插敌人的心脏。跟在卫绍霆身边的都是军中数一数二的好手，阿木耶竟然也到了阵前，只要将他击杀他们就有一丝希望。
长枪戎马，傲骨银甲，铁蹄奔腾，战不尽尸山血海。卫绍霆不停挥舞着手中长枪，一路收割敌军首级。马蹄踏过之处，绽放出艳红的花朵。
卫景明站在高台之上，看着远处两军交战。他一咬牙，将侯爷交代的事交给卫景天。若是他和侯爷不幸战死，让他一定要完成侯爷的遗愿。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卫景天拉住卫景明，不愿意自己独活。
卫景明甩开被他拉住的手，看向他说道：“若是你也去了，谁替侯爷完成之后的事？让弟兄们好好保重，死在这样的战场上不值得。”
卫景明说完，毅然转身离开飞奔上马，往战场奔去。十余年的并肩作战，今日就让他与侯爷再好好的大战一场。
“景明——”侯爷走了，卫景明也走了，可是他却不能跟上去，他还有事要做。卫景天闭了闭眼，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而去。他转身时，对着身边的铁血卫喊了一声：“走。”
铁血卫跟在他身后，向远处飞奔而去，越来越远离战场。
阿木耶没想到卫绍霆就像凶狠的野兽，万军之中直奔他的首级而来。他急忙往军队后方退去，命人拦下卫绍霆。卫绍霆此时已经杀红了眼，他身上的盔甲已经染上了血色，红色的衣袍更加艳丽。
他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但是他脚下的尸骨却是越来越多。天色越来越暗，就像这场战斗，越来越看不到希望。渐渐卫绍霆也有些脱力，鹰族一名将领的长兵袭来，将他逼于马下。
卫绍霆腾空一个后翻，稳稳落地，接着脚上发力，高高跃起手中长枪横扫，逼退身边敌军。这时他一手抓住缰绳，飞身上马。
此时战场上还活着的大厉军人已经寥寥无几，遍地的尸体横七竖八倒下。地面积起了一个个血洼。滚滚狼烟升腾而起，融于黑沉沉的夜幕之中。
眼见马上就快看不到了，阿木耶命人放箭，一定要留下卫绍霆的性命。卫绍霆呼吸越来越沉重，手中的长枪也变得越来越重。他身下的战马也受伤倒下，只留下卫绍霆还在苦苦支撑。
这时无数破空声响起，一个个黑点向他快速接近。卫绍霆此时已经无力闪避，就在黑点越来越近时，他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侯爷小心。”
接着卫绍霆被推到了一边，利箭刺入肉里的噗噗声传来，他回身一看。卫景明身中数箭，单膝跪地，血滴答滴答落在地面，融入地面那些小水洼中。
“侯爷，我先走一步了。”卫景明看向卫绍霆，吃力的说完，缓缓倒在地上合上双眼。他想过也许总有一天他们都会战死沙场，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景明——”卫绍霆看着自己昔日的好兄弟，呀呲欲裂，为什么他要回来送死？明明他可以离开的。
这时，又有不少利箭破空声传来，那一支支利箭扎入卫绍霆的身体中。卫绍霆身边原本围着他的鹰族士兵也全被射杀，他身边出现了一片真空地带。
卫绍霆长枪杵地作为支撑，身体一点一点往下滑，最后倒在地上。他仰面朝上，脸上都是血污，一身铠甲残破不堪。此时他却露出一个如释重负，解脱的笑容，喃喃说道：“婉喻，我来了。”
说完他缓缓合上那深邃的眼眸，若有来世，愿为平凡夫妻，白首不分离。
卫绍霆睁开眼从梦里醒来，身边的董婉喻还在熟睡。他悄然起身，披上衣服走出门外。他坐于廊下，夜里的寒冷让他清醒不少。他没想到自己前世死得那样惨烈。至于值与不值，卫绍霆也不好说。
若是对朝廷来说，不值得。若是对于百姓来说，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事，他的责任已了。只是前世他孑然一身，活着未必比死了痛快。前世他付出已经够多了，今生他有了家人，是该多为家人想想。
就在他想得入神时，董婉喻从他背后弯腰抱住他，轻轻的喊了一声：“邵霆。”
“你怎么也起来了，别着凉了。”卫绍霆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董婉喻靠在他怀里。
“我梦到你死了。”半响之后，董婉喻才闷闷说道，心头也如同押着一块巨石，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一样。
“我也梦到了，不过现在没事了。”卫绍霆搂着她，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角。他知道董婉喻此时的心情必定比他还难受，就像他看到董婉喻死去那般。
“答应我，以后别在上战场了。”虽然那惨烈的战斗是在梦境里出现，但也足够让董婉喻震撼。想到卫绍霆倒下，那一幕她的心也跟着抽痛起来。
这个男人肩负着太多责任，虽然看似冷漠，却是个很温柔的人。前世他们有缘无分错过了，今生一定要携手到老。看着孩子慢慢长大，成家立业。
“恩，我尽力。”卫绍霆不敢承诺，因为有些事原本就是身边由己。
董婉喻知道，这已经是他能承诺的极限了，她心疼自己夫婿。这次有什么事，她要与他一起分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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