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禁制
林其云从朝朱山上下来的时候，几乎要被冷汗浸透。
洁净身体只要一个口诀的工夫，可心理上劫后余生的惊恐感觉却迟迟无法消退。
原本林其云只当是去动物园，可动物园会有明确的“牢笼”概念。
玻璃墙或是铁栏杆，在此之内是动物活动的范围，在此之外是人类活动的范围，彼此互不渗透干扰。
可在朝朱，林其云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什么，也不知道那些灵兽离她有多近。
本就爱戏弄人的六指环猴，会出其不意地给她丢下一个灵果，看她吓得跳起来，才吱吱叫喊着、愉快地攀上另一棵树。
气归气，看到扔下的灵果是三级的赤棘果，林其云还是骂骂咧咧地收进了乾坤袋。
“谢谢。”不情不愿地。
后半程其实很平静，哪怕碰到灵兽，也只是远远地对望一眼，彼此都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可就算这样，林其云还是放不下悬着的心，一路左看右看，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要停下来，以蜗牛散步的速度挪下了山。
坐在草场上歇了一会儿，林其云又动身去往东北方。
那里更危险，因为禁制的外侧，是不受流光宗管辖的纯野生区域。
虽说平日里少有灵兽靠近，但也不能保证会不会遇到一些什么。
禁制，主要是一些起到区隔作用的防护性阵法。
朝朱山上的禁制，基本都是纯防御阵法。灵兽无法突破禁制前往其它区域，攻击也会被阵法吸收；不经意触碰时，也不会遭到攻击。
但流光宗外围的阵法，包括与荒山森林接壤的这一片区域，都是攻守兼备的阵法形式。
最基础的作用是禁止不被允许的人、兽进出，如果禁制受到强力攻击，也会启动攻击真发，诛杀试图入侵者。
在这种情况下，阵法的能耗大，也更容易出现裂痕与破损，必须及时修复。
检查禁制，就是检查阵法破损的情况。
事关重大，林其云不得不一寸一寸地仔细检查。
修复禁制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但辨别一个禁制是否受损就要简单得多。
手握特制的玉简，林其云口中念诀，让这一片的阵法全部亮起来。
黯淡的地方、或者有裂纹的地方，就说明这一个部分阵法需要修复。
轻点阵法，需要修复的部位就会在等比例缩小的图纸上显示出来。
这些细微的小缺口，单看图纸是无法辨认的，只有实地考察才能做到。
林其云走走停停，耐着性子发现每一处破损。
像这样需要细心的工作，一定得在第一遍就打起精神做到极致，因为希冀第二遍第三遍能够查漏补缺的尝试都会失败的。
看的遍数越多，就越看不出问题在哪儿了。
在林其云看不见的地方，蚩醒静默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感觉到林其云的气息在灵兽园最僻远的角落，一看果然是在检查禁制。
蚩醒微微颔首。这便宜徒弟虽然体质差，心性倒是不错，不骄纵不急躁，说不定之后能有大作为也未可知。
等林其云检查完最后一批禁制，天色又已经昏暗下来。
夕阳已沉，只留下绮丽的云霞缀在西方的天际线上，一道金边浅浅勾勒。
这时候的广阔幕布，会呈现出极有魅力的浅紫色。
气力几乎被耗尽，心神也在摇曳，林其云提拉着四肢，像个提线木偶般晃悠悠地离开了。
暗淡天光下她的背影，疲惫得像是耕了几十亩地的老黄牛。
给自己施了个清洁咒，林其云回到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啪叽”一下倒在十七的软床上。
十七有些手忙脚乱地让到一边，又凑过来看林其云是怎么了。
林其云没有力气再搭理他，睁着一双死鱼眼，看着十七那颇为水灵的小脸蛋。
怎么越养越嫩了，鲜洁水嫩得像刚抽芽的小青葱。
十七也不说话，眉眼弯弯，浅笑着回望林其云。
十七的眼尾上翘、山根高挺，本该是凌厉魅惑的长相，可笑起来却傻乎乎很是甜蜜。
恢复了一些力气，林其云见十七还扒着她的手臂自顾自乐，她一瞬间戏精上身。
林其云就着原来的姿势，把手放到脑后，用霸总独有的低沉声线问道：
“十七，我厌倦了尔虞我诈。以前我权势财富样样不缺，可我不快乐。”
“你愿意陪我，去过普通人柴米油盐的平凡生活吗？”
见十七瞪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林其云又继续演了下去。
霸总轻叹一声，移开了视线。身为霸总的尊严不允许他承认自己的失败，可他无可推脱：
“其实……我破产了。”
“男人，如果我成了一个穷光蛋，你还会继续爱我吗？”
十七听不明白，歪了歪头，还是很捧场地努力倾听。
林其云转回了她平日的语气，散漫而又淡然，浑身散发着咸鱼的气场：
“十七，打工好累，灵石好难赚。”
“为了让我轻松一点，灵石省着一点花好不好？”
十七听到“灵石”二字，表情一下子兴奋起来，口齿前所未有地清晰：
“十七喜欢亮晶晶！”
林其云哽住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喜欢。
我这就去赚，昼夜不停地打工赚。
她无语地坐起来，看着十七扑闪扑闪的眼睛，“啪”一声打在十七的大腿上。
还没等十七委屈，林其云又把身子凑了过去，同十七挨得极近。
十七的鼻息扑在林其云脸上，她看到了十七澄澈的眼眸中自己的模样。
她呢喃着开口：“败家精。”
说罢又“啪叽”一声躺回了软垫，一整个放空自己。
要不是十七长得太好看，她就可以对他更心硬一些了。
还是自己不争气。
林其云忙着自我反思，没注意到十七呆呆地愣在那里。
十七从林其云靠近的时候就呆住了，他不明白自己的脸怎么突然热了起来。
胸腔轰鸣，心……也跳得好快。
十七好不容易回过神，也学着林其云的样子躺下来，同鹌鹑似的，把头靠在林其云的肩窝，就那样不动弹了。
林其云咸鱼瘫了一会儿，听到耳边已是呼吸匀净，侧头一看，果然十七又睡着了。
她有些恍惚。
才不过短短几天，自己就已经习惯和十七肌肤相贴了吗。
那么自然而然地靠在一起。
……
既然这几天不需要去灵兽园，林其云便思量着熟悉一下宗门内的其它地方。
虽说想去易物阁接任务，但相较于此，还是先去藏书阁一趟会比较好。
原身借了这么多书，不知道是怎么计算积分的。
下山后穿过尊经堂一片的中央广场，再往西走上不远，便是藏书阁的位置。
外表很朴素的木质二层建筑，林其云走了进去。
入眼是很窄小的空间。除却左侧向上的木质阶梯，就只剩下柜台及柜台前的一小块空地。
柜台后坐着一个人。灰白的长发卷曲披散，浓密的胡子也留得很长，完全遮住了下半张脸。
发丝垂落，林其云只能透过缝隙，看到那双已经衰老的眼睛。浑浊，而皱纹密布。
像是一只苍老的树懒。
有人在借书。林其云听老人用沙哑的声音说：“共一本，一积分。期限一年。”
这、这么贵？
林其云留意到柜台一侧贴着一张泛黄的旧纸，赶紧走上去看。
果然是书籍借还的规则。
借三本书需要一个积分，不满三本也算一个积分。
一次最多借三十本，一个人名下最多能借一百二十本。
需在一年之内归还，同一本书五年内不得再借。
林其云颤颤巍巍地递过身份牌，叫老者查看一下她的借书情况。
老人说话低沉而缓慢，林其云忐忑地听他说完：“满额一百二十本，需在今年六月前归还。”
林其云：？
原身、原身她……整整在借书上扣掉了四十积分！
原身入宗门共得了百多个，光借书就用了近一半。
那可是四千个下品灵石啊。
还没来得及心痛，林其云又想到四千个下品灵石等于四个中品灵石，而十七霍霍一次都不只四颗。
林其云：……
没有感到安慰，只觉得更心痛了。
刚捡到的十七可能很便宜，但现在的他，已经十分昂贵了。
毕竟几十颗好端端的中品灵石，全投他身上了。
林其云谢过老者，脚步虚浮地上楼。来都来了，她至少熟悉一下藏书阁的结构。
二楼要比一楼宽敞很多，一排排巨大的书架井然有序，空气里弥漫着书页纸张略带潮湿的气味。林其云猜测一楼还有一个庞大的空间，需要从其它地方下去才能看到。
穿进两排书架之间，林其云扫视着架子上的书。
不像现代的图书馆的摆放方式，书本紧巴巴地挤在一起，只留出一条条窄小的书脊供读者辨认。
流光宗藏书阁的每本书，都堂而皇之地占据一大个位置，大大方方露出书的全貌。
林其云甚至怀疑，原身借了一百二十本书，便足以搬空一整个书架。
刚打算拿起一本书，林其云耳边便炸开了一道声音：“其云！”
林其云捂着耳朵转身，看到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是袅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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