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端着蒸好的饭菜，余静后怕地说：“路向南会不会报复我们啊？”
方蕤用勺挖着王秀芹准备的盒饭，一口米饭一口韭黄炒鸡蛋，吃得很香：“不可能那么小气吧，静静你吃鸡蛋吗？我跟你换一点红烧茄子吧？”
“你怎么就想着吃？”虽然这么说，余静还是很主动地跟她交换了，吃完还眼睛亮晶晶地夸赞，“你家的韭黄好嫩哦。”
“你家的茄子也好鲜哦。”方蕤毫不吝啬地夸回去。
余静就告诉她：“我妈妈用虾子酱油烧的，她的独门秘方，一点腥气都没有，豆腐里浇一点，也好吃得不得了。”
听得方蕤连连点头，虽然没有肉，妈妈们的手艺高明，做得比肉还好吃。
两人吃了个肚圆，心满意足捧着肚子，散了会儿步，回到教室玩了会儿翻花绳，趴桌上午休，完全把路向南抛在脑后。
还不知道女儿在学校招惹了疑似“小流氓”的存在，方元停刚下公交车，掏出手帕抹去满脸油汗，车子里太挤了！人贴着人，上去下来好像经历两场“肉搏战”。
方元停喘了口气，定了定神，举目四顾，八百米长的县前街，宽阔气派，完全看不出夜市上水泄不通的样子。
可见夜市里，人流量多么大。
他沿着马路走，发现地上有很多粉笔画的线，猜测是划分的摊位，有的地方没有画线，但有块砖头，或者放着个破桶，这下他又不确定了，这像是私人占地盘啊。
他想了想，去供销社买了包“大前门”，溜溜达达走到街口晒太阳昏昏欲睡的修鞋匠面前，蹲下问：“擦鞋子伐？”
修鞋匠惊醒，抬起头，揉了揉眼反应过来：“一角钱。”
“喏。”方元停摸出一角钱递过去。
修鞋匠抬抬下颌：“坐马扎上。”
方元停依言坐下，伸出脚，看着修鞋匠拿出刷子、鞋油、抹布，先把鞋面上灰尘擦干净，再把鞋油挤上去擦。
“老师傅，怎么不去上班，在这里修鞋子啊？”他语气随意地闲聊。
修鞋匠笑笑：“生病，班给儿子顶掉了。”
方元停摸出“大前门”，抖出根烟：“什么病啊，还能抽烟伐？”
“烟么肯定能抽的。”“大前门”算是高档烟了，平时都舍不得抽的，修鞋匠接过去，方元停弓腰给他点上，他小心翼翼吸了一口，白烟缓缓从口鼻中吐出，眼睛愉悦地眯成条缝，“四号病，懂不啦？”
四号病，意思就是没病生病，提前退休，把工作让给儿子了。
城里人口太多了，哪有那么多工作，这样的事情不稀奇。
方元停恍然大悟地“哦”一声：“那你补补鞋子，能赚多少钞票呢？儿子要贴补你点的吧。”
“你看我生意不好？”修鞋匠了然地乜他一眼，眼底有隐秘的得意，“实话跟你讲，比上班的时候还要好，你别看现在没人啊，等五六点钟，大家都下班了，擦鞋的补鞋的，排起长队，我忙都忙不过来。”
他看了看左右，确定没什么人了，伸出两根手指，压低声音：“一天能赚这个数。”
“两块？”
“二十！”
方元停本意只是套套话，听到这个数真的吓一跳，一天就有二十块，一个月岂不是六百块！
他上班这么多年，一个月工资才七十块。
何等巨大的差距！
收获到方元停吃惊的表情，修鞋匠既心满意足，又略感不安，老话说财不外露，他一时得意，忍不住炫耀，得赶紧找补几句：“也是光景好的时候，平时十块八块也算不错的了，毕竟还是不如你们上班稳定，要有铁饭碗，谁愿意做个体户啊。”
“那你一个月，至少也有四五百块了。”还是蕤蕤有眼光啊，在厂里做到死，也赚不了这么多钱。
修鞋匠心里突突的，不住后悔没把住嘴，露了富，生怕方元停有什么想法，赶紧把别人拖下水：“我跟你讲，我这点小打小闹不算什么，他们赶集的，才叫赚钱呢。六月份的夜市，来过伐？”
方元停点头：“一家老小过来玩的，人挤人，走路都走不动。”
“人多，不就是商机吗！”修鞋匠说，“夜市上我们修鞋的就不吃香了，那些卖小吃的、卖衣服的、卖袜子卖丝巾卖兔子的，那都跟地上捡钱一样，一个晚上哦，我跟你讲，有人能赚一千块钱！”
自己和老婆两个人大半年才能赚到那么多！方元停瞳孔缩了缩，越发坚定也要来做夜市生意，但他没被金钱冲昏头脑：“夜市这么赚钱，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我看街上位置好像已经被占掉了。”
“对的，六月那次不就有两家打起来了，一个画了线，一个放了砖头，都说是自家摊位。”修鞋匠打量方元停，估计这个人不大可能会修鞋，抢不掉自己家生意，“公安跟工商局都来人了，两家都罚款五元钱，之后没人再敢闹事。工商局的人说了，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国庆节夜市，想摆摊的都要办一张‘占路证’，有证才能摆，还不能想摆多大摆多大，要在他们画的格子里，一格长三米，宽两米，收两元管理费。”
一开始说两家争地盘，方元停还以为他们想挤进夜市没戏了，他对自己和老婆女儿的武力值都有很清晰的认知，武斗肯定是吃不消的。
后面又说要□□，那他高兴了，这样最好，公家统一管理，不怕有人闹事，交点钱就交点钱，安心。
打听清楚工商局在哪里，方元停赶紧过去□□交费，都顾不上回家跟老婆商量一下，生怕一犹豫，摊位就被抢光了。
修鞋匠叫了几声没叫住他，不由讷讷：“鞋油还没抹开呢。”
他伸着脖子看方元停离开的方向，心里嘀咕，本来周围好多职工都眼热夜市生意火爆，想来分一杯羹的，听说要收管理费，又都歇火了。
里头还包括他儿子儿媳。
这个乡下人倒是有魄力，什么都不懂呢，说干就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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