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该死
经过一夜大雪的渭南市，早上的时候已经完全一片银装素裹。
不过快9点的时候，也有市民发现，头顶上像是有太阳的光芒越过云层偷偷射了下来，那是放晴的征兆。
北方不像南方，这里的人对于雪的态度一向是有就行，绝不求多。要知道这个节点的一场大雪，足以放到明年开春后了。除了最初纯净洁白的形象，多数的欢迎还是来自于孩子和学生党的。社畜们绝不在此列，尤其是混合着道路上的泥土，温度一旦稍有回升，出门就意味着到踩泥巴，这是任何一个爱干净的妈妈都不能允许的。
而且，就算没踩到泥巴，也免不了在到处都是结冰的马路上滑上两次。而医院的骨科绝对就是人满为患了。
每年到了冬天，一旦有雪，卫健委的各种红头报告就一个劲的往各个医院发，多紧张都不为过。生怕是兵力不足，闹出什么群体性矛盾。
王致和是渭南第三人民医院，神经外科的一名老医生了。最近小半个月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忙的简直要死，是一刻都不停歇，用他老婆的话说，干脆就别回家了，还不如住在医院起码能休息好。
他也分不清是老婆说的气话还是真的担心他。不过好就好在，前两天就已经注意到近几日估计要下雪，按照他的经验，往年唯有这个时候，是他最轻松的时候，说来也很奇怪，明明都不一种病人，可偏偏就那么巧，就好像原本需要去神经外科挂号的那些人，全部都在马路上摔断了手，去了骨科。尤其是刚下完雪的第2天、第3天，那骨科绝对是人满为患的，而他们神经外科，就是真的闲！
以往也是这个时候，他会和主任换着去休年假，去年是他，今年就是主任了。可本想着今天睡个好觉的王致和，一大清早6点多钟不到，天都没亮，他就被一个电话叫醒了。
是卫健委的办公室主任，最近在帮他运作调动的事情。王致和也没敢大意，赶紧收拾洗漱了一下、昨晚上的内衣都来不及换新的，匆匆又去了医院。
“雪大，你走路慢点！”
这是临走时，被窝里老婆含糊不清的一句挂念。
……
病人叫陈富贵，20多岁出头的一个年轻小伙子，说是昨天晚上11点才送过来的，浑身是血。被人发现时还以为是个雪人，最后扒拉出来的时候，人都硬的差不多了。
值班护士也是下了一跳，赶忙推进急诊室，抢救了大半夜，小伙子是楞从鬼门关爬了回来。本来身上没什么联系方式，想着等人醒来后再问问情况，可没想到的是，家属也是厉害，愣是凌晨4点多的时候就找了过来。
可怜了急诊科的小护士，一晚上被吓了2次，病人吓1次，家属吓1次。
家属浩浩荡荡领着一大帮子，火急火燎的就冲进了急诊科，要不是卫健委的人在前面带路，小护士都要报警了。
讲明了来由后，小护士领着带头的人进去看了一眼，知道人一时半会醒不来。那群人交了医疗费、转了贵重病人ICU后，只留了两个人看着，其他人就离开了。
王致和到了医院听到值班的医生描述其当时那场景，就和说书的一样。也是咂舌惊叹，饶是看了这么多年病，也算是接触了一些大人物，也没见过这么一幕的……
至于他，自然就是为了这个叫做陈富贵的病人了。
他来的时候，护士刚刚给病人做完腰穿、颅压还是有点高，220左右。不过和最初相比，已经开始降低了，值班医生初步判断是颅骨骨折，至于是不是颅内是出血，出血点在哪里，具体情况怎么样，还是要等专家会诊的。
而且不仅是他，骨科的老赵、胸外科的小李、神经内科的老刘都来了。
“片子还没拍么？”
王致和看了看病人的情况率先说话了，这里他最大，自然是他先发言了，既然判定是颅骨骨折的话，片子一拍情况就清楚了，同时通过高密度影也可以看清楚是不是颅内出血。不过他疑惑的是为什么还没拍片子，医生有些尴尬，解释了一下。
“拍是已经拍了，结果还没出来。昨夜下雪后，急诊就忙了起来，我倒是已经下达CT查医嘱了，可是一直转运不起来，护士那边我也催了好几次。快5点多的时候，才抽空填完ICU安全转运评估标准，等转运过去拍完，都5点多了。”
王致和看了看表，刚刚7点，也是表示理解。按照他们现在的流程，一般3到4个多小时也就出好了。
几人又根据陈富贵的情况简单评估了一下，还没结束的时候。卫健委办公室的肖主任带着副院长也过来了，打了个招呼。几人看这情况，最后也是一致决定，病人还是留在神经外科好一点，虽然脑外科也是合适的，但是第三人民医院最强的还是王致和所在的神经外科了。
……
早上8点王致和查房的时候，病人苏醒了，消息传得很快，陈金海8点05，就已经坐上了4500。
一路上虽然有雪，不过六子的车速是一点都不慢，路途本来也不远，不过也是真的点背，楞是被追了一次尾，刮了一次门。直到8点40，才赶到医院。
8点42，陈金海已经拿着椅子坐在陈富贵的床边了，身旁站着的除了王致和以外，就只有那个给老爷子当了一辈子警卫员的老杨头。
“富贵、富贵！”
喊话的是老杨头，陈富贵是他从小带大的徒弟，本来是陈金海从青海那边捡回来的孤儿，老杨头瞧着骨骼有些奇特就自己收回去当了徒弟，这么多年带下来，恐怕早就当成了儿子一样了。
陈富贵的意识还有些迷糊，费了半点劲，才认清边上的两人。
“师……师父！”
陈富贵脑袋包着一块白布，脸上都是伤痕，尤其是已经乌黑青紫的右边眼眶下，一个布满血丝反着红光的眼珠特别渗人，除此之外身上的伤痕也不少，缠了不少绷带、伤势看不太清，再看下半身，右腿是吊起悬在空中的，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左腿埋在被子里可能问题不大，但两只漏在外面的脚是又红又肿，已经和正常人的完全不一样了。
他的嘴角干裂、声音虚弱、全身上下除了左眼勉强可以移动以外，和一个人形粽子没有任何区别。
“海……通路！”
海通路！三人都听清了，老爷子转身就走。
老爷子前脚刚出门，陈富贵就喘了起来，心电图的频率也不对劲，心跳也开始加快了。
“可以了，就到这里，病人情况不对！”
王致和一边驱赶陈金海，一边拿出听诊器趴在了陈富贵胸口。
“老……老板！”
“好了，不要再说了！”
王致和试图打断还想说话的病人，已经走到门口的陈金海也停住了脚步。
陈富贵喘气声越来越大，直到开始咳血……
“我……我……我该死！”
陈金海顿了顿，走出房间、没有回头！
“准备急救室！准备急救室！”
王致和开始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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