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等到兰帜兰漾到村子里转一圈回来，听说了他要走的消息，果然立刻都没了笑容。
本来以为他们会再哭一场，结果让兰骜没想到的是，两人仅仅只是红了眼眶。
可能是之前他一走两个月，他们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因此在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表现的太意外。
兰漾手里还拿着糖人，花仙子翅膀被风吹的有些干裂，但她却当个宝贝似的，不舍得吃一点儿。
“大哥，你这次去，要多久才能回来？”
兰骜并不确定，按理说他们从军一去两年，中间是没机会回家的，这次完全就是凑巧。
他这样解释了，对面三个小的更难过了。
两年啊，等大哥回来，不会忘了他们吧？
心中戚戚，看着手上的礼物都不太喜欢了。
兰骜心里也是很不舍的，所以等到晚上，当兰添提出一起睡的时候，他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四个人挤在一个床榻上，兰骜背靠着墙壁，后颈下垫了厚厚的褥子。屋内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窗子投射进来，将这方寸之地照亮。
兰骜被围在中间，他正小声讲着故事，静谧的夜里，整座小院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不多时，耳边传来细细的鼾声，他转过头看去，只见兰帜和兰漾已经趴在榻上睡着了。
嘴角微微勾起，兰骜拉开了被子，给两人盖上。
余光里，兰添用左手撑着脑袋一点一点打着瞌睡。
兰骜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困了就赶紧睡。”
兰添费力地睁开了一只眼睛，神色有些迷茫，“大哥……”
兰骜也给他盖上被子，“听话，睡吧。”
兰添的头再次一点，这次没撑住，一下砸在了枕头上，他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两只手抱住枕头，半张脸都藏了起来。
说话时也嘟嘟囔囔，“睡……大哥明早走时叫我，我去……”送你。
兰骜看着此情此景，嘴角的笑一直没有下去过。他曲起右膝，一只手放在兰漾身上缓缓拍着，同时将视线转到窗外，借着朦胧地月光看向熟悉的小院。
他这个人啊，没什么大的志向，平生唯愿一家人安顺和美，平安顺遂。
第二天清晨，鸡鸣未起，兰骜就醒了过来。
手臂有些麻，兰帜不知道什么时候越过兰漾睡到了他的怀里，毛绒绒地小脑袋就搁在他臂弯里。
轻手轻脚地起身，兰骜从床榻下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行李是昨天晚上就收拾好的，他穿好衣服，拿上之后往屋外去。
临走之际，回过头看了一眼，目光依次从三个小的脸上扫过，兰骜抿了抿唇，回身把门严严实实带上。
今天比昨天更冷了些，风打在脸上，已经有种凛冽的感觉。
照例，他在离开前去了趟厢房，本以为娘亲还在睡着，却没想到刚推开门，就迎面撞上妇人柔和的目光。
“娘亲……”兰骜直接愣住。
相反，兰母的神色很平静，她笑意浅浅地看着兰骜，小声说：“要走了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了吗？”
兰骜点头。
“那就好。”
天色未亮，厢房内光线太暗，只能隐约看到兰母的脸，至于更细致的表情则是模糊的。
“出门在外，好好照顾自己。”
兰骜还想点头，刚要有动作就停了下来，换成了一声“嗯”。
他不喜欢告别的场景，所以才会选择一大早离开，现在站在娘亲面前，很多话想说，但却发现无从开口。
傻傻地站了许久，他才终于有了动作，“娘，那我走了。”
兰母的眼中似有水光，应了一声，“路上小心。”
……
徒步走到镇上，天色逐渐亮了起来。
等兰骜找到车夫，街上已经人来人往，摆摊商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说话声、公鸡鸣叫以及车轮行过的“轱辘”声，此起彼伏。
“兰小兄弟过来了啊？”车夫大哥裹了件厚厚的袄子，缩在车棚下吃东西，看到兰骜，把手里的包子递了过来，“吃了吗？我这儿有包子。”
“多谢大哥好意，不过不用了，我带了些吃的。”
兰骜婉拒，然后从行李里翻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露出几张煎饼，他拿了一张递给车夫大哥，“自己家里做的，大哥也尝尝。”
兰骜都这么说了，车夫大哥就没有推辞，接过之后就张开嘴咬了一口，立马赞不绝口，“唔，真好吃！兰小兄弟这是谁做的？手艺不错啊！”
饼子是兰骜自己做的，听到有人喜欢，他还挺高兴，“大哥觉得好吃就行，以后有机会我再多做点给你送过去。”
知道自己现在吃的饼就出自兰骜之手，车夫大哥夸的更厉害了，“没想到兰小兄弟你还有这手艺，以后哪家姑娘要是嫁了你，指定享福。”
旭日东升，天际泛起一线白，像是水里涌起了浪潮，一波波荡开来，很快天就一片大亮。
吃完了东西，车夫便招呼着兰骜上车，牛车晃悠悠动了起来，他就开始担忧起了兰骜晕车的事情，“真得不再等等吗？你这刚吃完东西，我怕你会晕得更厉害。”
虽然两人之间接触不多，也就这几天相处下来还算投缘，但是兰骜晕车的情形，他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就拿现在来说，不管怎样，他晕车是肯定会晕的，无关是吃或没吃东西。
车夫大哥担心的是，他吃了东西，车子再这么一晃荡，他会难受地吐出来。
兰骜感受了一下，他没敢吃太多的东西，应该不会像车夫大哥说得那样吧。
“我没事的，先走吧。”
再耽误下去，他就误了回去的时间了。
“那好，你坐好喽。”见兰骜坚持，车夫大哥也不再多说什么，手里的鞭子一挥，牛车便慢慢地往玉屏镇外走去。
往县城去的路上，来来去去有不少行人。兰骜坐在牛车上，逼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路边的景色，或者沿途遇到的人身上。
可是即便这样，身下车斗晃悠起来，依然像是能把他五脏内府都给颠出来。
不想在路上耽误时间，也是因为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兰骜并没有让车夫停下来，而是一直强撑着。
他觉得头晕脑胀，脸色更是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埋头赶路的车夫大哥把车子停在一家客栈前，回过头看了一眼，就发起了愁。
这可怎么办呦，路才走一半，这位兰小兄弟就像去了半条命似的，他可真怕到了临潢县城，人也没气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他都没法儿和莫都尉交代。
车夫大哥操碎了一颗心，见兰骜要下车，连忙跑过去扶住他，“慢点儿慢点儿，你要喝水吗？我让店家去准备吃的，不过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有胃口。但是一直不吃东西也不行，你想想，有什么想吃的，大哥去给你买来。”
兰骜不舒服，就不怎么愿意说话，但是他能察觉到车夫大哥对他的关心，所以还是勉强笑了笑，“大哥不用麻烦，我缓缓就没事了，我们在客栈吃就行。”
这并不是在逞强，他坐在车上都没怎么吃过东西，现在双脚落了地，后知后觉就有些饿了。
“那好，你先去睡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喊你。”车夫大哥见兰骜态度坚决，叹了口气，最终妥协。
“有劳大哥了。”
在客栈的房间里睡了有半个时辰，兰骜就被饿醒了，他从床榻上坐起身，头有一瞬晕眩，他赶紧又闭上眼睛，等到那股眩晕的感觉散去，才小心下了床。
外面的太阳已经落山了，所以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兰骜睁着眼睛看向屋内陌生的摆设，有那么一瞬间没想起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
抬手揉了揉额角，眼中的茫然淡去，他就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正好这时车夫大哥敲响了房门，是在叫他下去吃饭。
“大哥先去吧，我收拾一下就下去。”
兰骜找到放在一旁桌子上的行李，找出一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出门前又搓了搓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打开房门，刚踏入走廊，他就被隔壁门前站着的一道身影吸引了视线。
少年一身麻衣，却掩盖不了他身上彷佛与生俱来的倨傲。两条眉毛紧紧皱着，在额头中心位置挤出一个清晰的“川”字。浓眉大眼，看上去是很老实的面向，但这并不能让人忽略他眼睛中深藏着的狠戾。
见到兰骜出来，颇为不耐地瞪了他一眼，“连牛车都晕，你还能更没用吗？”
兰骜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并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自是比不过孙大公子的。”
软绵绵的回应，就像是兰骜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是孙守延最讨厌的类型，“你就不能硬气点？别人说你没用也不反驳，这个样子还想上阵杀敌，依我看就是白日做梦！”
这段话，如果是刚到临潢左卫的兰骜听了，一定会回一句“太平盛世哪有那么多的仗可打”。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但很快就变得正常，打量着孙守延的装扮，转移了话题，“孙大公子这是准备去做什么？”
孙守延的表情有一瞬的不自在，“不关你的事。”
闻言，兰骜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告辞了。”
“你！”见兰骜真要走，孙守延就有些慌乱了，连忙出声叫住他，“你先等等！”
兰骜停住脚步，侧着身子看向他，“孙大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孙守延的表情有些凶，但是声音却很轻，仔细分辨一下，还带着点咬牙切齿地感觉，“有。”
兰骜弯起嘴角，“请说。”
“我想去临潢左卫。”
这一问一答，兰骜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回忆了一下，想起来昨天他们在街上碰面，就说了相同的一番话。
他当时是怎么回的？
哦，想起来了，是——
“我只是个新兵，孙大公子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更何况，你有这样的打算，恐怕并没有征得孙老爷的同意吧。”
自家亲爹都没有搞定，所以才会换上这么一身衣服，乔装打扮离开玉屏镇。
可惜，孙守延的反应却和昨天不同，他并没有恼羞成怒、愤而离开，而是一脸隐忍，说话时的语气都好了不少。
“我爹不同意，无非是担心我出事，但是我学了那么多年的武，有自保的能力。而等我以后出人头地，得了军功，他就会知道他现在的决定有多愚昧。”
兰骜：“所以你就选择离家出走？”
“……”孙守延：“我只是选择了自己的路。”
“那你现在……”
“我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所以我要跟你一起走。”
兰骜无奈了，“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因为我想让你帮忙引荐，让他们收下我。”
兰骜：“……”
绕了一圈，话题又回到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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