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十八镇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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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报的终点并不是成都，而是内江的星科总部。
文德嗣看着这封语气复杂的电报，忍不住笑了，就对前来请示的顾晓绿说道：“就照实说了吧，瞒了他这么久，也够了。对了，告诉他，不要想太多，我们对于他和十八镇没有恶意，对他们平定西藏是支持的。让卡富尔去和他谈，那些谈判的东西准备好了吧……”
“都准备好了，文总……”顾晓绿答道。
不久，赵尔丰收到了一封长达万字的回电。里面说明了当前的国内局势，以及科社党对他和十八镇的态度，另外还说了，科社党现在的地盘不是5个半省，而是7个半省了。最后说明，文德嗣将派遣公关部长卡富尔前来和他面谈。
老赵看完这封回电后，足足愣了十几分钟，才一屁股颓然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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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很好笑，四川的新军是一支很奇葩的队伍，与清末的其他新军有着很大的不同。其他地方都是新军比旧军能打，但在四川却不是这样，四川新军战斗力远远低于旧军，这个旧军就是指赵尔丰的“边军”。在原时空西藏平乱时，过去老赵支援的新军，居然要靠边军护送才能走路。
还有一个与众不同之处，就是政治立场。在原时空的历史里，它是辛亥革命时期除了袁世凯的北洋军之外，唯一的一支没有起来革命或者保持中立的新式陆军。
四川新军经历了数次的重新编练，人员不断的裁撤和增添，所以里面混入了大量的同盟会和四川袍哥会的成员。但是就是这样一支有着非常好的起义基础的新军，在辛亥革命前后，非但没有起来反清，反而服从清政府的命令镇压了四川的保路运动和后来的四川各处起义。
这其实并不奇怪，这都是因为赵尔丰在四川军队中的威望太高了，不管新军还是旧军。革命党在四川新军中根本发展不起来势力，就连那些混进去的，也无法与赵尔丰的威望抗衡。所以在四川光复后，赵尔丰很快就被革命党砍了，他镇压革命党人只是死因之一，还有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如果他不死，四川军政府都督的位置就不好坐稳了。
文德嗣和科社党当然没有这种顾虑，他们完全容得下老赵，毕竟实力完全不一样，而且本时空的老赵也没机会干出屠杀革命群众的事情了。
此时，赵尔丰和一众高级军官呆坐在会议室里，他们面面相觑，表情都复杂无比。现在的局面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的，大后方都革命了几个月，他们居然现在才知道。目前这件事只限于高级军官知道，老赵还不敢向全体官兵通告，否则他也说不准会出什么事。
“制台，怪不得那些来支援的新军全是生面孔，我一个都不认识。我还奇怪陈夔龙居然转性了，居然舍得把这么精锐的新军派来支援咱们，原来这些兵都是……”十八镇统制罗长琦终于先说话了，他苦着脸，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这位罗将军和其他新军统制不一样，他并不是军队出身，而是正牌子进士，在翰林院干了几年后才转职干起了军队的差事。虽然是半途出家，但他在军队方面确实有些天赋，1902年开始，就在主持江南将弁学堂及江南陆师学堂，1907年在江苏负责编练新军，后来才跑到老赵手下干活。
“那文德嗣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第6协协统凤山忍不住问道（这个凤山与那个原时空被炸死的广州将军只是同名，但不是一个人）。这群人里面，他是最不安的，因为就他是成都的满人，各地革命党怎么对付满人他是知道一些的，虽然他这几个月也不断接到报平安的家，但还是觉得心里没底。
第5协协统张荣魁闷声闷气的说道：“还能有什么主意，当然是要咱们投降了……”
凤山继续问道：“如果要咱们投降，为何要给咱们更换武器，我看后面送来的那些家伙，就是列强军队也不一定比得上。还有，为何给养军饷从无欠缺，甚至还多有超出……而且，还有那个保卫边疆津贴，每人都有，最少都是10元……”
这也是所有人的疑问，是啊，按照正常人的做法，就算要逼十八镇投降，也是让他们弹尽粮绝才是上策，哪有像文德嗣这样搞的？
尤其是那个闻所未闻的保卫边疆津贴，他们都是从家信上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这笔钱直接发到家属手里，从赵尔丰到最下面的杂役、民夫人人都有，最少都是每月10元，赵尔丰是每月1000元，罗长琦是800，两个协统是500，标统一级是00，管带一级是200，队官100，棚长50，正目0，正兵20，辅兵15。
现在十八镇因为文德嗣的大力支持，可比原时空的“边军”规模大多了，比一般的新军镇都还要庞大，总兵力约1。4万人（原时空这支军队从来没有超过5000人），加上征发的杂役、民夫，大约有17000多人，这笔津贴每月就要5万元左右。当然，十八镇的官兵有钱得很，不缺这点，但感觉就是不一样啊。因为家属们只是在信里含糊的说，这是官府发的，他们开始还以为是朝廷的关怀。这下才明白，原来这是来自文总的关怀。
“呵呵，文德嗣可不仅仅是要咱们投降，他更是想要西藏啊……”赵尔丰神色复杂的苦笑道：“这个人是志在天下，他可不是一般的革命党啊……至于更换武器，我现在也想明白了。虽然这些武器能让咱们战力倍增，但对于后勤的依赖也更大了，只要他们把后勤一断，连打都不用打……”
军官们顿时脸色大变，他们也反应过来了。确实如此，他们之所以能狂虐西藏叛军，靠的就是后方源源不断的补给，十二艘大型飞艇在专门为他们跑后勤。这些新式武器虽然威力强大，但是对弹药的消耗也同样的吓人，要是没有弹药，还不如烧火棍顶用。
至于投降的问题，几乎不用考虑了。就算这些当官的不肯投降，底下当兵的可不会这么想。别忘了，那些家信可都是星科的运输飞艇传递的，用膝盖想也知道，十八镇官兵的家属全部都被人家掌握着。虽然现在文德嗣并没有用家属来威胁，但如果撕破脸皮了的话，谁敢保证他不会这么做？
还有就是，现在十八镇的后路可是被一万多革命军把守着呢。真翻脸的话，这批军队就不是援军而是敌军了。
“制台大人，星科公司的飞艇到了……”这时，一个侍卫跑进来报告。
“哎，走吧，咱们也去迎接客人，看看他们说什么吧……”赵尔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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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镇的官兵们也深知飞艇对他们有多重要，一打下拉萨，就马上选了一处空旷的平地，并雇佣当地藏民连夜劳作，修好了一处飞艇的停泊场地。
因为星科的飞艇不但为他们运输给养，还兼职了邮递员。官兵和家属都委托飞艇给自己家人捎带的信件和包裹，前线官兵往家里邮寄的战利品，家里给前线的慰问品，都是通过飞艇传递。现在这些官兵看到飞艇，就跟看到亲人一样。
和往常一样，今天飞艇一到，各队马上就派出代表去飞艇场排队，领取本队的信件和包裹，同时还携带了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准备请飞艇带回四川家里。这次打下拉萨战利品很多，各队的代表人数都多了好多，大包小包的拿着。
随飞艇过来的几名星科快递的邮递员都在忙活着，一组对着名单分发邮件，和上次邮寄物品的家属签收单。一个队官拿着老婆给他做的新衣，笑得合不拢嘴。
另一组则是在登记这次邮寄的包裹，并写收据。星科快递的信誉很好，运作模式也是照搬后世的快递公司，相当正规。官兵们并不担心他们吞没自己的包裹，就算遗失了也会照价赔偿。
因为这次金银首饰等贵重物品比较多，回邮登记手续要复杂一些，官兵们在邮寄登记点排成了长队。
“哟，老胡，你怎么邮这么多肉干回去？”一个军官看着同僚拿着一大包牦牛肉干准备登记，不禁有些奇怪。这次打下拉萨，权贵们和寺庙储备的各种给养自然换了主人，官兵们吃不惯的糌粑和酥油，被老赵分发给那些贫苦的下层藏民和农奴，拉拢民心。而像牦牛肉干、奶酪之类的东西，就按军阶分给官兵们当零食了。
“呵呵，我家那小子是个肉虫，最喜欢吃肉。这次分了这么多我也吃不完，索性邮回去……”那个军官笑着说道。
在另一道舱门，辎重营的官兵在帮着卸货。这次飞艇又送来了大批给养，不过却没有了弹药。反正拉萨已经攻下，达-赖都挂了，叛军主力也完蛋了，暂时没什么仗要打，官兵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跟着飞艇来的科社党代表，是老熟人卡富尔，星科公司的公关部长。双方见面后如同以前那样寒暄着，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看着喜笑颜开的官兵们，赵尔丰神色复杂的说道：“你们的手段真是高明啊……”以现在的情况看，就算翻脸了，那些官兵会不会跟他走都是个问题呢。
卡富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笑着说道：“呵呵，文总一向很钦佩您，这次您平定西藏，文总非常高兴。”说着一拍手，随从捧上来一个精致檀木盒子。“这是文总送给您的一件小礼物，请笑纳……”
随从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银质的骏马雕像，做工非常精致，惟妙惟肖，连每根鬃毛都清晰可见。银质底座上用黄金镶着几句曹操的诗：“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赠赵季和先生惠存”，最后有文德嗣的签名。
赵尔丰拿出骏马雕像仔细看了看，随手交给身边罗长琦等人观赏传，他神色古怪的问道：“这几句诗的手笔，似乎是文星海自己写的……”
“当然，既然是赠送给赵先生的，当然是文总亲笔题字……”卡富尔微笑道。
罗长琦看了看文德嗣的题字，不禁撇撇嘴，一脸不屑的说道：“这文星海的字，可真是有失水准……”
听到这个评价，以卡富尔的脸皮，也不禁微微红了一下。他解释道：“我们文总自幼在美国长大，对于传统法接触很少，而且他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天分。这几句字，他是一连写了几十幅，从中挑出最好的字组成的……”
这是大实话，文德嗣的字写得确实不咋样。这也正常，2世纪的人除了签名，恐怕没几个用笔写字的。老罗是翰林出身，法造诣很高，自然看不上文德嗣的那手烂字。文德嗣在这方面也很有自知之明，以前从来就不去搞题词题字什么的。
赵尔丰却慢条斯理的说道：“老罗你的字写得是好，可就是看得懂的人太少了……”众人顿时大笑起来。
老赵说的却是前些时候的一件趣事。老罗喜欢法，尤其擅长草。
6月中旬的时候，十八镇团团包围了窝藏溃逃叛军的冷诸喇嘛寺（在今西藏左贡县），标统程凤翔随即快马请示老罗如何处置。老罗于是亲手令，眉飞色舞之下大草特草。
接令后，程标统却傻眼了，那手令看不懂啊。他抓耳挠腮，与众人研究半天，最后断定罗大人写的是“生猎火烧”四字，于是下令坚决执行，当夜就趁着风势放起大火，“一夜烧杀喇嘛千余人”，把寺里的喇嘛和躲藏的叛军统统做成了巴西烤肉。
消息传来后，赵尔丰大惊“我好像没说把他们烧了啊”，震惊之余下令调查，结果发现老罗写的四字原来并非“生猎火烧”，而竟然是“生获尤妙”！搞得老赵哭笑不得，不得不在军中专门传下命令，要求今后公文信函一律只能用楷，严禁草，让官兵们偷笑不已。
进了会议室后，马弁奉上香茶、果盘退下后，双方就开始谈正事了。
骏马雕像又回到老赵手里，他把玩着这东西，似笑非笑的说道：“文星海的这东西，是想买我这把老马骨吧？”
“赵先生，您实在太谦虚了。我们文总说您是‘当今中国边事第一’，盛赞您是“当代班定远”。您如果算马骨，哪还有谁算是千里马？”卡富尔奉承了几句。
赵尔丰没接话，却瞪眼问道：“文星海才华过人，为何不为朝廷出力，却要造反！！？？”
“您这话就错了，我们文总不是造反，而是在拯救这个国家！这个国家已经病入膏肓，需要一剂猛药，那就是革命！如果清廷继续这样搞下去，这个国家只有灭亡！”卡富尔针锋相对的说道：“莫非您认为，靠着这清廷还能挽救这个国家么？”
接着，卡富尔滔滔不绝的演讲起来，从国际形势到国内形势，工业国和农业国的根本区别。说得众人脸色变了又变，但是却无法反驳。论起口才，这里的人哪里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说的都是真的，这帮人又不是傻子，自然清楚这些事情都是无可辩驳，而且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也不会撒泼打滚一样的强辩，免得丢脸。
赵尔丰等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那个凤山站起来问道：“你们把成都的旗人都赶出满城关起来了，这是什么道理？我的家人是在你们手里吧？”
“呵呵，这只是暂时的，而且这是保护，不是监禁。凤山先生，您可以想一想，当前这个局势下，群情汹涌，如果我们放任他们留在原地，他们会有什么下场？至于其余诸位的家属，也是一样的，都在我们保护之下。至于是保护还是监禁，你们都可以看看我带来的东西……”
卡富尔对身边的副手点点头，副手马上出去，不一会儿，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他们拿着几个箱子，还有一卷卷起来的白布。这伙人立即就在房间里忙活起来。
几分钟后，就布置出了一间放映室。对于电影，他们也不算陌生，在出征西藏之前，文德嗣就派人给他们搞过电影教学，介绍西藏的各种情况。还有在之后，关于那种新兵器、新装备的使用方法，也是通过电影教学的。
“这是什么？”罗长琦忍不住问道。
“这部电影里面记录了你们家属这段时间的日常生活，你们看看就知道……”卡富尔解释道。
拉上窗帘后，工作人员开始了放映。幕布上出现了画面，音箱里面也传出了声音。先是一座新建的城镇，字幕显示，是在成都城北20公里。
随着镜头拉近，画面里出现了一个个他们熟悉的人影。这些人的表情举止都非常自然，都在专注的做自己的事情。在座的都是老油条，自然看得出这些镜头都不是摆拍，而是实拍的。
“三娃……”罗长琦站起来了，他看到了他最喜爱的小儿子。他儿子正在一所学校上课，不过同学们都在认真听讲，这孩子却在下面叠纸人。老罗顿时大怒：“这熊孩子！居然敢上课叠纸人，看我回去不抽烂他屁股！”
下课了，孩子们在吃着学校送来的加餐，每人一杯牛奶，一个鸡蛋，还有一个大肉包。孩子们吃得津津有味，音箱里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老罗虽然假装生气，但眼睛已经红了。
随后，画面一转，轮到凤山协统坐不住了，他看到了他的老婆女儿。他老婆正带着女儿在一座景色优美的公园里散步，两人气色红润，神色轻松，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高档货，明显就是生活很滋润。
“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啊……”小萝莉奶声奶气的说道。
“快了，快了。上次你爹来信说，已经打下拉萨了，过不了多久就该回来了。”
“我要那个大布熊，爹回来要给我买……”
“呜呜呜……”会议室突然传来一阵抽泣声，众人一看，原来是凤山哭了。
其后，会议室众人一个接一个的失态了。就连强硬如老赵，在看到他的小孙子在幼儿园里唱歌的时候，也忍不住站了起来。
里面不但这些高官的家属，更多的还是那些基层官兵的家属，里面不少人他们都认得。从画面里明显看出，这些人的生活都相当良好，别的不说，那些现代化的住房就秒杀了以前所有的房。
电影放完后，老赵等人的情绪也安定下来，不过都不做声了。他们非常清楚，如果翻脸的话，科社党都不用打了，只需要把这电影给外面的官兵一放，十八镇就彻底跪了。
严格说起来，老赵他们还是其他出路的，比如北上青海，绕道回到清廷统治区。还有就是南下印度，投靠英国人，那位英国外交官送来情报，可是没安好心的，他就是想劝降老赵呢，现在这家伙还在拉萨等着答复。
但是这两条路肯定是不能选，无论哪种，那些部下肯定是不干的。后一种更不用说，老赵自己就做不出来，他虽然好杀，但还没堕落到投靠外国的程度。
卡富尔又拿出另一个大杀器——《赵尔丰生平》，这是一本没有结尾的。老赵把看了一遍，掩卷长考。他非常清楚，这本没完，就是等着他用行动来写后面的内容。一面是青史留名，百世流芳，另一面则是顽故守旧，最终被扫进历史垃圾堆。
最后，卡富尔发出致命一击：“赵先生，清廷不能给你的东西，文总能给。比如，提十万虎狼之师，封狼居胥，马踏葱岭……文总说了，最多两年之后，如果您还有意边事，西北军区司令一职就是您的，您的配下不会少于5个甲种师，我军一个甲种师是2万6千人左右。左公当年未竟之志，可以由您来实现。”
赵尔丰脸色通红，全身都在颤抖。
9月1日早晨，拉萨发出通电，新军第十八镇起义了！是以赵尔丰的名义发出的。
随后，科社党发出通电，并向新闻界宣布，任命赵尔丰为西藏省长，兼西藏军区司令。同时，原新军第十八镇加入工农革命军，经整编后，编为陆军第1师和第14师。
消息传出后，全国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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