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907年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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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7年2月12日，除夕，内江县。
在城南的贫民区，一个急匆匆的身影走进了一间破旧的小。这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肩上斜背着一个灰蓝色帆布挎包。比较少见的是，他头上没有留辫子，而是后世常见的小平头。
他身上穿着一套笔挺的蓝色斜纹布制服，衣服样式是采用的后世一种工作服，整体设计显得贴身紧凑，腰间有收腰带，下摆和胸前共有四个衣袋，两边衣袖上还有两个，这是为了方便放置工具而设计的。
衣服正面左胸口的衣袋上缝了一个标志：圆型深蓝底色，中间是一个抽象的旋转银河，四条顺时针旋臂从中间到外围逐渐放大。这正是星科公司的标志，在衣服背后还缝着白底红色的四个大字“星科集团”。在那个装杂物和工具的挎包上，也有同样的标志和字样。
现在的内江人都知道，凡是这种装束的人就是星科公司的员工。
这人一进，就兴冲冲的对里的老太太说道：“妈，您看，这是今年公司发的年终奖和分红，一共20块大洋。”说着，他就从挎包里拿出一封银元。
“哎呦，20块啊！？居然有这么多工钱？”老太太看着桌上银灿灿的大洋，高兴得不得了。“你们这个东家是好人啊，工钱给得多，还包吃包住，连衣服都发。妈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见过这么心善的东家。”
小伙子翘起大拇指，得意的说道：“呵呵，那是当然。我们文总是这个！”接着他压低声音，神秘的说道：“我听一些工友说，圣水寺的幽弧大师推算过，我们文总是文殊菩萨传世！”
这个小伙子叫陆远，去年8月被星科公司招工，在星科机器厂学习车工。
“哦，文殊菩萨传世啊……阿弥陀佛……”老太太被这个消息雷到了。
小伙子继续献宝似的说道：“妈，我半年学徒期马上就满了，我这个月已经通过了三级车工考核，下个月开始我每个月就能拿6块大洋了。哦，还有，我们车间主任说，今年公司要开始修家属楼，在白马镇专门建一个家属新区。凡是公司员工都可以购买……”
“……妈，我已经去排号了，等楼房修好了，咱们就搬到新区去住。妈，你不知道，那家属楼可真漂亮了，家家都有自来水和电灯，还有自己的厨房和厕所，那楼房足足有五层高呢，这内江城还没有这么高的楼房……”小伙子绘声绘色的介绍着。
当然，现在这些楼房还没动工，他看到的只是展示模型和效果图。这批家属楼确实是为他们这些员工准备的，现在他们在公司住的是临时板房，虽然这板房也不错，但毕竟不是正式建筑，使用寿命最多就四五年，而且最重要的板房大多是平房，太占地盘了。
“什么，楼房？”老太太还没从“文总是文殊菩萨传世”中反应过来，又被这个消息震了一下。“二娃，这楼房虽然好，但太贵了，咱们买得起吗？你现在工钱虽然涨了，但100元我们家也拿不出了啊……”
“买得起，怎么买不起？我们主任说，这些住房是福利房，房钱不用一次交清，是分20年交的，算下来也就是每个月五毛钱。下个月我的工资就是六块钱了，加上奖金的话，起码能拿8块，交五毛房钱完全没有问题……”小伙子满不在乎的说道。
对于家属住房这种东西，文德嗣当然不会免费提供，虽然这也是福利之一。他计划的是让员工们分期付款的方式支付房款，这批住宅楼全部都是一种样式，每套住宅的使用面积都是90平方米，三室一厅一厨一卫加两个阳台的户型。每套住房售价100元，1%年利低息，20年按揭支付，这绝对是良心价了，所以算是福利。如果是对外的话，一套最少要卖00元，不讲价的。
小伙子说完，又从家里翻出一个背篼，对母亲说道：“妈，钱你收好，我现在去一趟西街，公司发了一些年货，我去那边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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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江县城，西街。
星科公司的内江县综合服务中心就在这条街上，中心是一栋新建的三层红砖房，占据了邻近的6个铺面。这个服务中心主要是作为公司产品的展示，以及各种商业活动，当然也提供零售服务，同时也是招工点、接待处、联络站和办事处。
此时，一堆人在服务中心外面排队，周围还有一群闲人在围观。
排队的都是穿着蓝色制服的星科员工，这些都有个共同点，全都拿着背篼。每过一会儿就有一个人背着满满的背篼，满脸喜气的从店铺出来。
“卧槽，这星科公司真是慷慨，居然给这些穷棒子发这么多年货。真是钱多烧的……”一个土财主打扮的围观群众不禁低声叫骂，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旁边一个身穿长衫，文人模样的中年人笑道：“我听说这星科公司发的年货是10斤米、10斤面、10斤猪肉、5斤菜油、2斤白糖、2升酒，每个工人都有，连刚刚进厂的学徒都不例外。钱老板，你给手下发了多少？”
“我发个鸟！老子是给他们开了工钱的！星科公司这种做法是坏了规矩！以后有得他们苦吃！”土财主一脸愤愤的说道。
这家伙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人出来打抱不平了。
“我呸，你这个狗日的钱罐子，扣了屁-眼都要在嘴里吮几下的抠门货，也好意思说人家星科！”这人骂得极为刻薄，可从周围群众的表情看，他说的并不算过分。
“卧槽，你他……”土财主怒冲冲的看过去，立刻哑巴了，冲口而出的三字经生生咽了一半回去。
打抱不平的是个高大的黑胖汉子，身材壮硕，满脸横肉，辫子盘在脖子上，大冬天的还穿着一身短打，敞开的衣襟下，是发达的胸肌和黑黝黝的胸毛。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往那一站，就跟个门神似的，极有威慑力。
“咋了，钱罐子，是不是想和你张爷练练？”黑胖汉子笑了笑，显得很狰狞。他还示威性的把手指折得咔咔作响。
土财主脸色一变，不禁退了几步，随便又觉得自己不能太示弱，很快又仰首叫道：“张屠夫，谁跟你打打杀杀的，咱是斯文人，可不是怕你！你这么给星科呵卵子，不就是他们成了你大主顾吗？我不给你这种粗人一般见识，哼……”说完，故作潇洒的拂袖而去。
“呸！狗日的抠门货！”张屠夫朝他唾了一口，回头喊道：“伙计们，走，给星科送肉去……”只见七八辆牛车跟在他后面，车上全都装着洗剖好的猪肉，伙计们在他指挥下，依次把车赶进了服务中心的大门。
“妈的，张屠夫今年发财了，刚才起码0头大肥猪吧。”
“切，何止0头。前天和昨天就送了4次，今天上午也送了一次……”
“张屠夫算是遇到贵人了，自从有了星科公司，这龟儿子的生意火得不得了……”
围观群众们又在议论纷纷，其中不乏酸溜溜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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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来领年货的陆远也在这里排队，在等待期间他和身边的工友们聊了起来。
“陆二娃，你们机器厂还没出产品啊？”一个工友满脸自傲的说道：“看到年终公告没有，我们笔厂是公司贡献最大的单位，嘿嘿，你们机器厂太弱了……”
陆远不服气的反驳：“呸，我们主任说了，你们是轻工业，我们机器厂是重工业，建设时间比你们要长得多，但我们是最重要的。而且今年上半年我们就要出产品了，是热球机，是最先进的机器！你们连听都没听过！而且，我们还要做柴油机和汽油机，还有汽车，你们做点儿圆珠笔有什么了不起？”
“汽车、热球机、圆珠笔什么的都弱爆了，我们飞行器厂才是这个！今年我们第一艘飞艇就要上天，是能飞上天的飞艇，懂不？你们估计做梦都想到过……”另一个工友冷笑几声，一脸你们都是土鳖的表情。
周围的工友被镇住了，一时失声。这厮正得意时，一把不识相的声音插了进来。“呵呵，要是我们电厂不点火，你们干啥都得歇菜……”
卧槽，你们电老虎才是最牛的！此话一出，众人都跪了。
众人说说笑笑，没一会儿就轮到陆远了。“下一个，换票……”柜台后的妹子叫了一声。
陆远连忙走上去，从衣袋里拿出前天发的年货票，交了过去。柜台妹子看了看，就拿起一个印章在上面盖了个“注销”字样的戳，然后交给旁边，另一个妹子收起年货票，麻利的数了几张纸片给他。
“你清点一下，没错就到右边领东西去……”妹子说道。
陆远拿起纸片一看，上面分别印着“大米十斤”、“面粉十斤”、“猪肉十斤”等字样。“没有问题，谢谢……”陆远向妹子点点头，随后走向右边的柜台。
“师傅，我领米和面粉……”陆远把两张票交给柜台这边的工作人员，他们收了票据之后，就从旁边拿了两个布袋过来。“一袋米，一袋面粉，都是十斤装好的……”
“哟，陆二哥，领肉啊……”陆远刚到第二个柜台，就听到有人招呼。
“暮三妹，原来你在服务中心啊……”这个收票的妹子陆远认得，是他一个邻居的女儿，叫做暮星，比他晚一个月进星科公司。
“不是，我是被分去学会计，还在学徒期。这几天服务中心人不够，我们是来这里帮忙的，顺便实习。我们是归李思雅李经理管的……”暮星妹子红着脸解释道。
陆远听说这暮家以前是开布厂，多少也算个中产阶级，暮星妹子从小跟着老爸，也学写字算数，还打得一手好算盘。但是前几年他家生意遇到进口洋布的冲击，布厂破产了，家产赔了个精光，暮老爹又气又急，没多久就气死了。最后娘两只得搬进贫民区，依靠做点儿小生意糊口。
“哦，学会计，那挺好的。李思雅经理好像是管华夏银行的，原来你以后是要去银行啊……”
“不一定呢，李经理还管着贸易公司呢，我也可能是去那边……陆二哥，你快去领肉吧，后面有人等着……”暮星看到后面又来了几个工友，就连忙提醒陆远。
陆远也不敢多谈，后面很多人等着呢。暮星妹子对柜台上的同事打了个眼色，就低声对陆远说道：“陆二哥，你快去选肉……”
“兄弟，要哪种肉？肥点儿还是瘦点儿？”分肉的屠夫笑着问道。刚才暮星妹子递了眼色，知道这是熟人，所以他也就顺手照顾一下，让他自己选。遇到不熟的，那都是按规定好坏搭配，可没得选。
“呃，肥点吧，过年了要做点扣肉。”陆远想了想说道。那个年代的下层人民缺乏油水，大多喜欢肥肉，和后世喜欢瘦肉完全不同。
“要得……”屠夫拿起尖刀挽了个刀花，在挂着的几扇猪肉里选了一扇，随即麻利切下一块肋条，又切了块五花，这两块肉都是肥肉居多，那膘至少有三指厚。挂在秤上一称，刚好八斤。随后又切了块前腿的瘦肉，凑够十斤交给陆远。
“不好意思哈，兄弟，公司规定这肉是要好坏搭配的，瘦肉也是要搭点儿给你……”顺水人情可以做一下，但也不敢搞得太过火，要是被人检举了，可要吃挂落的，星科公司的规矩大得很。
“没关系，谢谢了，兄弟……”得了个人情，陆远也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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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这就是汽车……”
“汽车好漂亮哦……”
领到年货的陆远向家里走去，刚刚走到巷子口，就看到几辆汽车停在外面，2辆轿车，2辆货车。一群小屁孩正在开心的围观。
“圆形蓝底，白色旋转银河，这是公司的汽车啊……”看到车门上那个熟悉的抽象型旋转银河标志，陆远立即认出了。他不禁有些奇怪，公司的汽车跑到这里干什么？那种轿车是公司高层人员的座驾，怎么来这种地方？
当他向家里走去的时候，发现周围邻居的眼神都很奇怪，似乎有种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在里面。当他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顿时明白那些邻居的眼神为啥这么奇怪，以及为啥会有公司的汽车停在外面。
他家附近站着好几个神情警惕的汉子，看他们的制服是民团的。他们都知道，这个民团其实就是以前的护厂队。在家门口更是站着几个身穿青灰色制服的人员，这种制服和陆远的不一样，是一种西装式制服，这是管理和技术岗位人员穿着的。
“哦，陆远回来了……”那些人也看到他了。
“你们这是……”陆远愣住了，他忐忑不安的问道。
“哈哈哈，陆远，文总来你家拜年了，快进去吧。”当下就过来两个人，帮他取下背篼。
“啊，文总……文总来给我家拜年……”陆远顿时傻了，完全没有想到过，会碰到这种事情。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进家门的，一进，就看到好几个人在家里，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和自己母亲说着话。
“老人家，祝你们新年快乐，我代表公司总部给你们拜年了……”文德嗣笑着说道：“哦，陆远回来了……”
“文总……文总好！”陆远连忙上前鞠躬行礼。
“陆远，现在是我给你们拜年，你别给我拜年啊，哈哈哈……”文总和蔼的拉起陆远，说道：“小伙子很不错，我听你们主任说了，你学得很快，做得很好。这是给你们拜年的红包，还有年货……”
说完，文德嗣拿出一个红包塞到陆远手里，另外的工作人员也搬了一些年货进来。
陆远从进门之后，就一直是浑浑噩噩的，直到文总告辞，他才反应过来。
“文总……”陆远看着文德嗣的背影，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雾雾的。
其实红包并不大，就十块银元。东西也很普通，是一些腊肉、香肠、糖果点心，还有一只板鸭，一条咸鱼。但陆远就是心中被什么充满了。
在车上，顾晓绿对文德嗣说道：“文总，现在还有6家要拜年，下一家是……”
文德嗣揉了揉额头，苦笑着说：“这影帝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顾晓绿笑道：“文总，就是以前的皇帝，也得玩玩亲耕什么的，这种形式不得不走啊……”
“我知道……”文德嗣闷闷的叹了口气。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种形式，可还不得不走，因为人民需要这种形式，不走这形式的话，还不知被人说成啥样呢。不想当影帝就别去从政，古今中外都这样，谁都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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