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华家
第二天，华泽元同父亲华天宇一起来到华音寺，谭迁在门口接了二人前去净合那里。
净合站在厢房内等候了许久，一旁沏好的茶都有些凉了，见华天宇等人进来，忙差遣一旁的弟子换了壶热茶。
“华施主请坐。”
见净合引华天宇坐下，谭迁和华泽元也跟着落座。不过二人也不方便插嘴，华泽元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刷起了手机。
谭迁本打算带着心经顺便向净合请教一些内容，不过当下显然并非良机，就只是拿起心经随意地翻阅。
一旁，华天宇见自己私下交易经书之事被寺里发现，已经是心惊胆战，被叫来之后更是一直坐立难安，眼睛四下乱瞟。
谭迁坐在旁边看累了，便将经书合上放在桌边，打算跟华泽元一样刷会儿手机，等华天宇放松一些再进行谈话。
华天宇正巧瞥到这儿，看到谭迁一旁桌上的经书正是自己从寺里买来一天，借与道士的那本。一瞬间心下想着莫不是寺里都已知晓，只是叫自己前来向自己示威。
华天宇还没来得及在心中百转千回，口中已经不由得惊呼出声：“这，这书……”
话到一半，突然想起现在人还在寺中，又将后半截儿咽了回去。
几个人见他反应剧烈，便心知他与此事当是脱不了干系。追问之下，华天宇方才承认。
华天宇说是前些日子，天师来找他帮忙，要他帮忙“借”一本华音寺书房的书。于是他就前来华音寺，给寺里捐了些香火钱，请一位师父替自己“借”出了这本《般若心经》。
华泽元一边听父亲讲述，一边皱起眉头。在自己的记忆里，父亲虽然也没有做过什么大恶之事，但是商人心性也让父亲不会无偿地去帮助别人。
他心中对父亲有些失望，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父亲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父亲这般委婉地说着，显然是心知此事不妥，却仍旧是做了。只是父亲这般，背后又是为了什么利益？
华泽元心里万般挣扎，但他不想父亲走上迷途，红着眼睛压抑着声音开口质问：
“爸，我是你亲儿子，我最了解你，你怎么会平白搭钱去帮那什么天师。你如果真做了什么错事，现在还来得及，你就说出来吧。”
华泽元声音里带着哽咽，他也在挣扎着。话一出口，父亲或许会恼羞成怒吧，可能会怨自己为什么长大后就开始与他作对。但这也不重要了，他终究是不忍看到父亲走上一条不归路。
最初他们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父母都对他很是宠爱。他们甚至比普通家庭更为和睦，每周父母工作再忙，也会带他出去玩一圈。
是从父亲经商开始，归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家里的沟通也肉眼可见的减少。母亲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究竟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华泽元没有去回想，可这些回忆，这些年自己的怨愤，像浪潮般一股脑地涌了上来。他终于压抑不住，这些年第一次当着父亲的面哭了出来。
华天宇看着儿子流泪的样子，有些手忙脚乱。
在他的印象里，妻子永远都很善解人意，他工作再忙，妻子也都会在他回家之时热好饭菜。
儿子也一直都是自己的骄傲，他的儿子一直都是同龄人中闪闪发光的存在。其他的小孩还在缠着家长要买零食，儿子已经在奥数班里大放异彩。自己为他从小时候便开始铺好的路，儿子从未像其他的孩子一样抱怨过。
只是最近儿子对他多了些抱怨，可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儿子虽然没有看到，但也几乎已经猜到。
原来自己以为的对家人的照顾，竟然造成了他们这些年日复一日的担心吗。
自己的日子怎么过成了这样……
自从华泽元长大了，华天宇从未照顾过儿子。看着儿子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脆弱，竟然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
华天宇心里升腾起悔恨，他看着儿子，长叹一声，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是我错了。”他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是我一时被蒙了心。”
华天宇怀着对家人的愧疚，慢慢向几人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原是几天前，道士找上华天宇，说可以帮他解决竞争的公司。只是有一点，需要他想尽办法帮他拿来华音寺里的《般若心经》。
当时华天宇的天华公司已经因为偷税漏税被查而运营艰难，又与对家哲兴公司有好几个竞标项目，处境十分困难。
恰好道士找上说可以帮忙，华天宇便顾不了许多，一口答应了道士的要求。
净合等人原以为此事只是道士和华天宇参与，没想到还牵扯进了其他人。
华天宇道他也没有问过道士采取何种手段，只是在交付经书后得到了道士的回复说已经下手，自己当时怕多嘴坏事，也没敢多问。
但是对家公司只是短暂地受到影响，竞标项目自己也只拿到了没几个，可事已至此，自己也不敢去找道士问罪，只能当是花出去的钱打了水漂。
几人听说哲兴公司无事有些放下心来，但又担心会有后患。谭迁上网搜索了一下哲兴公司的资料，打算过几日找个借口探听一下近况，没曾想搜索界面第一条，赫然显示的是当日自己被阮游绊了之后，撞上的那对夫妻。
“这位哲兴的董事长，我好像在寺里见过。”谭迁心中感叹世界真小，转头将手机递到净合眼前，“不知道净合师父见没见过。”
净合看了片刻，开口道：“这位施主我有些印象，前些日曾来访问路，应当是见过师父，想必就是师父帮忙解决的问题。”
谭迁在旁听说男人找过清林住持，便彻底放下心来。但几人为求稳妥，还是一同前往住持厢房，想去寻个结果。
几人走到住持房里的时候，住持正在与阮游闲聊。
由于阮游现在神智已经恢复，只余下记忆却是一直想不起来，因此活动范围已经扩展到整个寺里，只是仍旧是灵体之身，所以还是要避着些人。
见众人过来，阮游想要起身离开。谭迁由于昨天与阮游聊了一会儿，二人已经算是相熟，见阮游在场，趁众人不注意时冲他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见阮游脚步顿了一下才接着离开，谭迁莫名心情变好，跟着众人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就听到住持回答净合哲兴董事长徐文哲来此的原因。
徐文哲整日被噩梦缠身，听说华音寺的住持能帮人解决这些方面的困难，于是前来寻求住持的帮助。
住持见徐文哲被戾气缠身，循着找下去才发现是有人在用徐文哲养了个小鬼。
幸好徐文哲来的及时，若是再拖上个十数天，恐怕生机都会被这小鬼吸食干净，彻底成了小鬼寄身的容器。
华天宇听后十分后怕。道士当时只说是会让徐文哲自顾不暇，无心管理公司。可他万万没想到，这竟会扯上人命。
华天宇只是贪财，却从未动过害命之心。如果早知道这会令对方险些丢了性命，便是借华天宇十个胆子，也不敢去做这种事情。
“怎…怎么会这样……”
华天宇此刻已经完全没了那副成功人士的样子，手心沁出了汗，手臂也无意识地发抖。正慌乱地端起早已空了的茶杯，却差点脱手打翻。
华泽元看到父亲这番样子也心下不忍，伸手搭在父亲肩上，用力握了一下。
他知道父亲犯了错，该承担的他也不会阻拦半分。只是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血浓于水的亲情让他内心十分复杂。
华天宇感觉到了肩上的重量，渐渐镇静下来。
为了尽力弥补，华天宇主动提起自己可以再行将道士越来自己家中，届时几人可以一同去他家里，与道士当面讲事情讲清。
净合等人见他有悔改之心，当下也没有再加以责怪。
于是众人便依照华天宇所提的方法，等待与道士见面的那天。
华天宇回到家后，立刻联系了那名道士。
他只说是自己还有一些事情需要道士帮忙，电话里不便闲聊，希望道士能来自己家里面谈。至于报酬，一切都好说。
道士正从华天宇那里得了经书的好处，当下也没有多想，便答应了华天宇的请求，约了过几日去往华家。
挂了电话，华天宇坐在沙发上想了许久。
见到妻子推门进来，华天宇终于忍不住，将自己这些年对妻儿的愧疚倾倒而出。
妻子像是终于得到了一个答案，许久未见的笑容又重现在脸上。
她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让他放心去为自己的曾经负责。
家里还有自己，儿子也已经长大，他们都会在家里等他。
华泽元站在一旁红着眼眶。看似家里的支柱已经倒塌，可他心中知道，父母终于回到了自己儿时那样。等到父亲一身轻松回来，哪怕家里并不富裕，可那时会有幸福环绕。
他不知道父母当下的抉择是对是错，他只知道现在的他们都是轻松的。
他也终于见到笼罩在家庭上空的阴霾逐渐消散，他看得到未来是晨光洒落，岁月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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