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五章落拓少年
“我娘生下我来后就死了,还未来得及教过我什么。”苏其央思忖片刻后回答面前这位中年女人,“我爹他教我武功,喊我读书,叫我他叫我好好活着。”
说完,苏其央莫名地感到一阵怅然若失,心中开始一抽一抽地发疼。
她如今能武、也会文,也生龙活虎着。
她虽活得好好的,可是她却没有爹爹了。
已经忍了许久的苦楚,原先以为不会发作的,可她还是没能忍住。
苏其央远远地看了看姑射山,不自觉地红了眼眶,眼泪在她察觉到之前便涌了出来。
本想开口继续和这位妇人说些什么,喉咙中却仿佛被人灌了什么千斤重的东西,她想开口说话,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姑娘,你怎么了?”妇人有些慌乱,不明白这位姑娘为何突然哭了出来。
岂料苏其央听得妇人说了这句后,竟是越哭越凶。
终于,她开了嗓,满腔皆是哭意,叫人心疼:“爹。”
可惜,无人应声。
妇人好像明白了什么,这姑娘是想她的父亲了。
“爹爹。”苏其央又哽咽地喊了一声,泪眼朦胧。
还是无人应她。
“爹爹!”苏其央开始大吼起来,仿若她的爹爹就在远处。她只要叫得足够大声,她的爹爹便能听到。
说来也奇怪,在相国府中的时候,苏其央哭得一直像个死人,没日没夜的都在无声地哭。
哭得一双眼眸酸痛难耐,哭得再也流不出泪来。那时,相国府中的许多人都曾害怕她哭瞎了双眼。
而当下,她似乎得了什么可以宣泄的由头。一时之间,从前受过的万般委屈、所有的不甘、种种的痛苦和全部的遗憾,都随着她这一声“爹爹”吼了出来。
看着嚎啕大哭的苏其央,中年女人大概也猜出来这位姑娘身上发生了何事,她摸着苏其央的后背,顺了几下,缓声安慰道:“姑娘,活着就很好,你爹若还在世,应当也不会希望看到你哭得这样凄惨的。”
苏其央渐渐地止住哭声,抹了眼泪,说:“真是不好意思,让夫人见笑了。”
中年女人看了看苏其央,又看了看她的傻阿婆,长叹道:“众生皆苦,好好活过这短短数十载已是不易,姑娘莫要再哭了。”
“好,多谢夫人,我不会再哭了。”苏其央用尽浑身解数才将她的哭腔咽了下去,勉强露出一个笑来。
中年女人收回她的手,也笑着说:“对喽,这世道难着哩,能活着便是万幸,从前城中还在打仗的时候,有许多人都活不过三十岁的。”
苏其央点点头,打量起妇人的穿着,看起来过得有些寒酸。于是她说:“夫人,我手中有点闲钱,你若愿意,我可以接济给你。”
“姑娘可真是位大善人。”中年女人笑着摆了摆手,显出拒绝之意,“城中生活拮据者多了去了,姑娘是接济不过来的。”
语毕,妇人又说:“只希望官府可以少收些赋税,我们这些为民者就谢天谢地了。”
身旁有一对老叟老妪搀扶着经过,苏其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中年女人也瞧见了,说:“喏,瞧那二位老人有说有笑的模样,这便是苦中作乐了。姑娘可要学着点,多笑笑准没坏处。”
语毕,这位中年女人拉起那位老妪的手,作势要离开:“姑娘,我先带阿婆回去准备晚饭了,日后有缘再见。”
“好,夫人慢走。”苏其央笑着和她挥了挥手。
算算时候,她也该回客栈了,于是转过身去。
她心里念着方才那位夫人所说的“众生皆苦”,一路都走得分外出神。
“啪——”“啪——”“啪——”
耳边传来三声鞭打之音,苏其央从神游中被扯了出来。她觉得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打在人身上的。
不禁皱起一双柳眉,她快步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的一见柴房,屋顶上的茅草已经被常年刮的风吹走了小半,可屋中却仍是昏暗。
一位蓬头垢面的男孩躺在地上,身上的触目所及之处,皆是皮开肉绽。
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以为是方才那个人又来了,几欲提气逃走,怎奈全身上下竟使不出一分一毫的力气来。
“天要亡我,或许我非死在这人手中不可吧。”他暗自这样想着。
脚步声又近了一些,他骤然发觉这声音不像之前那个人,反倒像是位女子。极轻,可也极快。
“吱呀——”门开了,带着刺眼的金色阳光,亮得习惯了黑暗的他睁不开眼。
半晌后他才看清来人,他想得不错,确实是名女子。
“你是谁?”他眼中顿时有光芒闪烁,须臾之后又暗了下去,冷声问道,“你也是来打我的么?”
苏其央被问得莫名其妙,出于安慰这位小男孩的心意,她微微一笑,柔声说:“小弟弟不要怕,我不会打你的。”
这名小男童的伤势很重,苏其央有些为难,看着他的遍体鳞伤,不知该怎么带他出去。
想了许久后,她决定伸手去抱他。
“别动我,我自己能走。”男孩咬着牙,勉力撑着墙面站了起来。
苏其央只好尴尬地收回双手,问他:“适才是谁打的你?”
“你问了又能如何?”男孩背靠着墙,他的背上也是触目惊心的伤痕累累,此刻挨着墙,火辣辣地疼。
可要强的他又不愿被别人发现,逞能地没有表现出来。
“我我可以”苏其央发现她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她并没有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一听见有人在挨打就立刻飞奔了过来。
这时,苏其央听到屋外面又发出了声响。
男孩也听见了,嗤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是谁打的我么?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你是谁?”进来的这人五大三粗,手中的长鞭上带着斑驳血迹。
苏其央皱起眉来,呵斥他:“你又是谁?竟敢私自虐待孩童,也不怕我去告官?”
“笑话,我打我花钱买来的奴隶,与你何干?姑娘管得还挺多,也不怕引火烧身?”这名粗汉根本没把苏其央这等女流放在眼里。
“奴隶?”苏其央凝目注视此人,“我朝新立的法例条文上,可是黑纸白字地写着禁绝私属奴隶,更何况这孩子的年纪这般小,你分明是近日里才买来的。知法犯法,又该当何罪?”
粗汉听了这番话,哈哈一笑,道:“你一个女的在此处和我扯什么法例条文?天高皇帝远,谁管得着我?他父母将他卖给我,这是你情我愿,又不是我抢来的。我劝你现在赶紧走,否则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快走吧。”男孩怕这位粗汉真的对苏其央动手动脚,也催促她离开。
苏其央觉得自己被小瞧了,快速从背后取下怀春剑,并不解封上头的布条,只是用它去砸粗汉的手。
粗汉吃痛得大叫起来,手中的长鞭也因为失力掉在地上。
苏其央又抬手将被麻布包裹严实且笨重的剑身往粗汉的喉咙处送去,又在毫厘处停了下来。
可这位粗汉心中明镜似的:若苏其央是按照方才打在他手上的力度,他的喉咙定会被震碎。
“你不若再说一遍?你想对我怎样的不客气?”苏其央仰起头,面色高傲地问道。
这一连串的动作被苏其央做得极快也极为流利,舞剑时带起来的风刃更是极响。
粗汉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苏其央是个不好惹的,连忙跪下求饶:“姑奶奶,手下留情。您大发慈悲,你若是想要这个孩子,我送给你便是。”
“荒唐!人命岂是让你来送的?”苏其央蹙眉,“你是花多少钱买来的,我照价赔给你。”
这时呆呆站在一旁许久的男孩出声,语露嘲讽:“人命不是让他来送的,便是让你来买的?”
苏其央被质问得哑然,悻悻地摇了摇头:“对不住,方才是我失言了。”
“姑娘,鄙人多嘴一句,你今日能从我手中救下这一个,难道就能救下这天下千千万个落入虎口中的孩童么?”跪着的粗汉在二人离开前冒然开口,“从善如登,我劝姑娘还是好好想想,做善事与做傻事可是有分别的。”
苏其央想起不久前见到的那位老妪和妇人,好像也曾听得那位夫人说过这样一句:“城中生活拮据者多了去了,姑娘是接济不过来的。”
这天下深陷苦难之人何其多,她能救一个是一个,又有何不可呢?
“若是傻事,我会做。若是善事,我更会做。”苏其央嘴硬道,不愿听他不足为训的歪理邪说。
粗汉不由得苦笑:“想必姑娘此生定然是个没吃过苦的,只怕这一路以来顺风顺水,这才会不识民间疾苦。”
苏其央怕再多说几句,会被这人的歪理动摇,示意身旁的男孩跟上她后,便快步离去。
只是左脚跨出门槛时,她忍不住地询问自己:这一路当真没吃过苦么?
姑射山上,她虽不是锦衣玉食,可依旧被爹爹照料得极好。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从未做过什么粗活与累活。
相国府中就更不必多说,日夜皆有人在旁伺候着,她从不曾受过不得温饱的日子。
似乎她过的日子,一直都是绝好的。
不识人间疾苦的人,也确实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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