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4章
妻子出轨,最早觉出端倪的,应该是那个做丈夫的。
当然,也要因人而异。如果,那个做妻子的水性杨花,风流成性,精力旺盛又善于伪装,做丈夫的,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郑智尚,属于最早感知到妻子出轨的那一类丈夫。
妻子突然变得冷淡,很长时间不主动和他亲热。多次加班晚归。而她们单位以前从不加班。种种迹象,清清楚楚彰显出两个字,“反常”。
他是敦厚温良的人。得不到回应之际,平静问妻子,怎么了,不舒服吗。她的回答是,累了,或没心情。如此三番,感觉实在没理由推辞了,就挺在那里,木偶似的任他摆布。人的身体是最诚实的,能从细枝末节的动作中传达出心的感觉。独角戏不好唱,他很快索然无味。渐渐地,无欲无求了。
他木讷,但不蠢笨。甚至比一般人还要敏感,观察力极强。妻子的身上有陌生的气味,是烟草和古龙水的混合。妻的身心透着疲惫,但眼里闪着火花,脸颊泛着红晕,那是激情燃烧后尚未熄灭的灰烬和余热。他们也曾年轻过,疯狂过。
梅莲并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人,她感性,没城府,个性中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纯真,并没有随年龄的增长而泯灭。她倔强,认死理。不会趋炎附势,也不会阳奉阴违,更不会违背自己的感觉,做违心的事情。
家里,他是丈夫,是大哥哥,有时候还是父亲。他包容、迁就她的坏脾气,她的任性,她那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天真。她的心里是装不住事的,单位上的大情小事,同事间的龌龊和小秘密,自身的情绪等,事无巨细,都会在床上讲与他听。她,就像一个惯坏了的孩子,把所有的不如意通通倒在他面前,仿佛他就是她的垃圾桶。倒完之后,她就舒服了。他只是做一个很好的听众,附和一两声,发表几句评价或者感叹,或者开导她几句,她就完全释然了。十几年的相濡以沫,他们已习惯了彼此。
她自称是个佛系打工人。只不过是给政府打工的。她安分守己,做好本职工作,不希求一官半职。所以,她在单位人缘极佳,口碑甚好。领导欣赏她,同事都愿意跟她相处。是是非非到她这里,就像被风吹散似的,不留痕迹,不会蔓延,更不会发酵出难以下咽的果实。她不会站队,不属于任何帮派或小团体。所以,实质上,她又是孤独的。
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么会做出越轨之事?或许,这样的女人,更容易受到诱惑而越界?
郑智尚最了解自己的妻子。经过仔细分析,他得出结论,妻子是被诱惑的!她被骗了,而且还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他要唤醒她,拉回她,挽救她,从而拯救他们的小家庭。
他的工作比较清闲,整天坐在电脑前研究机械模型。他可以把工作带到家里做。只要按照要求完成工作,领导也不会特意限制上下班时间的。更何况,他是个相对比较特殊的人。领导不怎么管他,知根知底的同事更不会没事找事。他的专业能力出类拔萃,他的工作成果令人信服,他的人品和操守没人质疑。
他沉默寡言,稳重可靠。在单位,也是小年轻们眼中的大哥哥,值得信赖的人。大家都知道,按照他的资历,按理早就有一官半职了,而他十几年如一日,依然是个科员。他表现得满不在乎,依然勤奋工作。有人替他报不平,私底下传一些小道消息,说他的研究论文都奉献给了领导,领导借此步步高升,自然对他另眼相待,他成了单位里不是领导的领导,所谓无冕之王。但,说笑归说笑,议论归议论,都改变不了事实。他依然是个科员。
他不动声色上班下班。有时候胳膊弯夹一卷图纸,拎着公文包出了门,次日一天不见人影。同事会习惯性认为,他带工作回家做了。有时候很早就到单位,不知何时又消失了。有时候下午才姗姗出现,满脸严肃,神情疲惫,手里拿着卷图纸,公文包塞得鼓鼓囊囊。
他只要在单位,总会有同事会无意注意到他,穿着深蓝色夹克的高大身影,在院里各处默默晃游。偶尔去一趟领导办公室,时而跟工作相关联的同事沟通一会儿,跟随处遇见的同事打声招呼,闲话两句今天天气哈哈哈之类。
总而言之,郑智尚一如既往是个不惹人注目的男人,是单位里一个另类的存在。工作无可挑剔,按时完成;从不是是非非,上蹿下跳;在体制之内,又仿佛游离于众人之外。
没人知道,他在不动声色跟踪妻子梅莲。
刚开始,他有些忐忑,觉得这样做对妻子不敬。甚至怀疑自己的感觉和判断。跟踪了一次,他就打消了顾虑,基本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那天早晨,妻子出门后,他抓起公文包紧跟着出了门。
妻子是精心打扮过的。披肩长发自然卷曲,描唇画眉涂粉,还喷了香水。穿了身漂亮的真丝连衣裙,是他从未没见过。一转身,裙摆就开出一朵花,落下,拍在她修长的小腿上。一走动,婀娜窈窕,顾盼生姿,香风扑鼻。正是春末四月,乍暖还寒,她在裙子外套了件淡咖色薄尼大衣,脖子上随意搭了条与裙子同色系的丝巾。时尚又漂亮。整个人神采飞扬,感觉年轻了好几岁。仿佛新婚时节的她又回来了。
他在心里感叹,妻原本是美丽的。
然而,柴米油盐的日常,将她的光芒掩盖了;鸡零狗碎的生活,消耗了她的激情;一地鸡毛的俗事,偷走了她的好心情。现在,又是什么力量,让她找回了自己,变得如此容光焕发?
他边走边自问,就这样顺其自然吧?无论什么诱惑,能让妻子如此高兴,如此幸福,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说服不了自己,想一探究竟的冲动,拉扯着他一步步跟了过去。
妻在院子里顾盼生辉,款款而行,高跟鞋咯咯咯敲着地面,引得邻居纷纷注目。熟识的打着招呼,上下打量,或赞叹一声你的裙子真漂亮,大衣好高端,丝巾是正品。一错身,脸上和眼里的表情就变得复杂怪异。妻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自顾自走得旁若无人。
他远远跟在后面,公文包挂在左手腕上,两手捧着手机,低着头边走边摆弄。
有人凑过来搭讪,“郑工,上班去啊?”
他微笑,“是啊。你也上班去?”
“是啊。”那人说着,目光朝前延伸,扬扬下巴,“你家小梅…真是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有韵味了!哈哈哈,郑工,要看紧点哟!”
他赔笑点头“哈哈哈。”
那人见他心不在焉,又低头弄手机去了。斜着眼投来满含深意的一眼,撇撇嘴摇摇头,挥手告辞,赶路去了。
居委会周大姐赶早市回来了。两只手拎着好几个塑料袋。隔几丈远就开始大叫,“哎呦,郑工啊,咋这么墨迹呢,小梅穿着高跟鞋都比你走的快!还不跑快点,漂亮媳妇要让人拐跑了!”
他闻言心下一惊。他和妻子这样一前一后穿过小区,也是常有的事,以前根本没人关注。现在,却有这么多人操起了这份闲心。莫非,左邻右舍都察觉到了?
“哦,是周大姐呀,买菜去了?”
他脚下加快速度,努力挤出笑意,顾左右而言。
话音未落,他已经越过周大姐走出好几米。他感觉得到,周大姐盯在自己背上的目光,火辣辣的,意味十足。
他加快脚步朝小区门口走去。刚到门口,看见妻子站在马路边招手打出租车。她以前都是乘公交车上下班的,难道她今天不去上班?那她要去哪里?
一辆绿色出租车停在妻子身边,妻子拉开车门,一扭身坐进去,出租车开动了。
他赶紧跑到马路边,伸手打车。正好,一辆蓝白相间的出租车亮着绿灯滑到身边,他钻进后座,对司机师傅说,“师傅,麻烦快点!跟上前面那辆绿色出租车!”
司机师傅是个面目和善的中年男子。闻言扬起眉毛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他。镜中人满脸焦急,但相貌堂堂,眉宇间英气逼人。
“大哥,您…是警察?”
他没有回答。探起身努力找寻那辆绿色出租车。
“师傅,麻烦快点!就前面那辆!”
“好唻!您坐稳了,看我的!”
司机师傅挺了挺腰,一踩油门,车子扭着秧歌绕过两辆私家车,紧跟在那辆绿色出租车后面。
隔着两层车玻璃,他清楚看见妻子梅莲坐在后座上,正在打电话。而出租车所去的方向,并不是她单位所在的那条聚园路。
绿色出租车左拐又右拐,行走了十五六钟,缓缓驶入一条僻静的巷道。
他对司机说,“师傅,慢点,在巷道口暂停一下。”
司机说声好。出租车在巷道口缓缓停下。他扭头看过去,绿色出租车停在巷道中间,车门打开,梅莲钻出来。左右看看,兴冲冲跨上路边的台阶。
他让司机把车开进巷道。梅莲进去的,是一家装修雅致的商务酒店。
那司机师傅好像明白了。一个劲从后视镜偷偷观察他。
他犹豫片刻,叹口气,靠在座位上,轻声说,“师傅,走吧!”
“好。大哥,去哪里?”
他想说单位的名字,突然感觉不说为好,不能让司机师傅知道自己的单位。司机师傅什么都明白了,万一传出去…
“师傅,返回我上车的地方吧。”
车子从巷道另一头钻出来。拐上了宽阔的大马路。
他默默望着车窗外发呆。司机师傅默默开着车,频繁从后视镜观察他。好几次欲言又止。终于憋不住开口了。
“这位大哥,您不要怪我多事啊?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停了片刻,从后视镜看着他,“我说两句,大哥觉得有用就参考参考,觉得没用就当我没说?”
他转过脸,仔细看着司机师傅的侧脸。是个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估计年龄和自己差不多。
“师傅,您说吧!”
司机有些兴奋,“大哥,不瞒您说,您的情况我也遇到过。您让我开车离开,我就知道您是个明白人。我吧,是个开出租的,没啥文化。但话糙理端。您担待啊。
我常年在外面跑,没时间陪妻子。她在家带孩子、照顾家。孩子大了,闲得没事儿,老出去跳舞,结果…”
他显出认真听的表情,点点头。
“我知道以后很痛苦,没心思工作,也像你这样跟踪她。后来我想,如果我当面戳穿了她,可能事情就无法挽回了。我不想失去她,不想孩子缺爹少妈,受到伤害。思来想去,我自己也有错,我应该多抽时间陪陪她的。”
司机有些哽咽。右手按按眼睛,又看看后视镜,咧嘴笑了笑。
“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换班休息的时间,陪她和孩子逛逛街,吃点好吃的。在家里帮她干干活。慢慢的,她的心就收回来了。对我更好了。一天好吃好喝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呵呵呵。”
司机师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
他跟着笑了笑。“师傅,谢谢你啊!我没事!”
司机师傅长叹一口气,又说“唉,这人生短短几十年,也就那么一回事儿。两个人能成为两口子,是多大的缘分啊?有些事啊,就不能太较真。大多数两口子都是互相哄着过日子的。哄着,哄着,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司机师傅停顿一下,微笑瞥一眼后视镜,收回目光看着前方;隔一会儿再瞥一眼后视镜。如此反复两三回。
他对着后视镜咧咧嘴点点头,当做对司机师傅好心劝导的回应。神色确实活泛了些。
司机师傅高兴了,接着说。
“我每天的工作,其实是和人打交道的。别看我这小小的出租车,每天东跑西颠的,是个小世界呢。车上坐过各种各样的人,听过各种各样的故事。见得多,听得多了,也就悟出道儿来了…大哥,想开点儿吧,人一辈子短的很。太较真了,也没意思,给自己找别扭。您说是不是啊?”
他的心情莫名变得轻松了些。是不是,从掉头从酒店门口离开的那一刻,他在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心思和那司机师傅一样,他爱妻子,不想失去她,不想儿子受到伤害。
还有,他心存侥幸。他不敢面对!一旦确定妻子真的和什么人在酒店幽会,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那种囧况!面对她和那个男人!
他希望妻子是去酒店办事。希望自己想多了。
他立在小区门口,茫然四顾。回家?还是去单位?
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给妻子打个电话!这念头一冒出来,就固执地抓住他的心,令他心慌气短。电话打通之后说什么呢?管他呢,打通再说!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妻子的电话。有那么一刹那,他很后悔。后悔不该从酒店门口离开。应该下出租车,在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等着妻子出来!
电话铃声响了好几声,妻子才接起电话。妻子的声音好像有些慌乱。“怎么了?打电话有事吗?”
他的心“咚咚”直跳,手不由自主开始颤抖。
“哦,没什么大事儿。有个朋友想做一下公证,我想问问…你在不在单位?”
谎话仿佛就等在嘴边,一张口就自己溜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妻子犹豫一下。
“哦,我出来办点事儿,一个小时以后回单位。让你朋友来找我吧。没别的事了吧?”
“行,我跟他说。再没事了!你去忙吧!”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心里憋得慌。这算什么事儿?我竟然说让她忙去!她在忙什么?忙着和男人偷情呢!
天呐!怎么办?真要装得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当面鼓对面锣的问清楚?
他心乱如麻。茫然在小区门口徘徊了两个来回。突然惊觉,意识到不妥。小区门口人出人进的,万一遇见熟人,怎么说?回家吗?不知道能不能待得住,还是去单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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