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离别
秦怀虎在家里撒泼耍赖起来。
嗓音一声比一声大，他还冲着赵知静眨眼间呢，赵知静会意，忽而道：“大叔~！你别再叫了！你喊的我心情烦躁！我还是个孕妇呢！我一心想要个小公主，你再喊下去我肚子该疼了！”
这一句话！
比神马都惯用！
三个老人当即从厨房里出来了，一个个围着秦怀虎夫妇站着。
方言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有孕在身，您怎么能带着她走这么远的路，上山呢？”
冠玉也道：“太子殿下，程家的子孙都是宠妻如命的，这是美德，是优良传统！你可不能摒弃了！”
乐池也道：“太子殿下，其实老爷跟夫人都想见您，但是真的怕吓到您。我们在这里隐居生活，宗亲皇嗣一概不见，就是有原因的！您要体谅！”
秦怀虎一下子就恢复正常了，扶着赵知静在沙发前坐下，他看着眼前三位老人，道：“其实我心里也有数的。这里风景再好、空气再好，也不至于让人人都活过百岁。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奇遇？老祖宗明明活着，却不肯见，还说可能吓着我，难道说，他们真的跟神仙一样，容貌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秦怀虎不信鬼神。
他即便是陪着小乖上山拜拜，也只是想要走一走祖宗们走过的路。
从小失去亲情，崇拜祖先们的作为，却无缘相见，所以，他很想要走一遍祖先当时走过地路，感受一下祖先们心中感受的万分之一。
而他的话刚刚结束，三位老人全都沉默了。
秦怀虎挑眉：“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他搂着赵知静，把脸一沉，接着耍赖：“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我既然进来了，就不是吃一碗面就能走的！”
三位老人：“、、”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齐齐看向了方言。
“刚才老爷夫人说了，让你先给太子殿下解释的。”
“对，你先解释，解释完了他们才能出来。”
秦怀虎认真坐好，洗耳恭听。
宅子里很安静，静的让人心跳都觉得紊乱起来，但见方言微微敛了下眉，道：“这是你皇爷爷的主意。”
赵知静愣了一下：“程裕顺？皇爷爷？”
方言点头：“对。当时秦叔宝从古代穿越回来，还带着四个大师父，玄日就是古代的神医，一直帮着皇帝研究长生不老药的。他来到现代之后，找到了几位草药跟他已经研制好的重新融合了一下，然后觉得可行。秦吉祥已经身为臣子，不敢享用，就给了你皇爷爷。你皇爷爷问玄日一共有多少粒，玄日说，先研究出了三粒，不知道效果如何。于是，你皇爷爷就将这三粒给我们服下，实验效果。”
秦怀虎有些不敢置信地摇头：“太夸张了，秦叔宝真是穿越来的？”
“真的，他穿越来的时候只有五岁，你不清楚而已。”冠玉又道：“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是科学无法解释，但是放在《易经》里却是可以解释的。我们人类相当渺小，不可以因为我们自己不知道，就偏执地认为不存在，这不是井底之蛙吗。世界远远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大，宇宙本就是虚无缥，又浩瀚深邃的。”
秦怀虎惊得额头全是汗。
赵知静拿过餐巾帮他擦了擦。
他用力抓着赵知静的小手，终于明白了在古墓的时候，为什么莫善的血可以打开小门，原来，秦叔宝真是南宫家族的后代！
方言又道：“我们吃了，容貌在一年的时间里迅速变老，长成了现在这样，但是身体的各项功能却又非常健康，比年轻人还要健康。你皇爷爷大怒，找玄日调制解药，所以玄日潜心又研究了几多年，最终制成了两粒返老还童的药。你皇爷爷让我们自己选两个吃下，我们没肯。刚好那时候，你太爷爷的身体快不行了，你皇爷爷接受不了他的离世，便将那两粒药试着给了你太爷爷跟太奶奶。”
冠玉点点头：“所以说，后来，你太爷爷跟太奶奶其实都没有事，只是原本都该离世的老人，全都活在世上，我们怕吓着你们，也怕传出我们去世的消息你们会伤心，所以，就说，我们环球旅行去了。”
秦怀虎夫妇全都懂了。
但是秦怀虎的额头还是有汗。
他一向认为严谨的逻辑分析可以推断出这世上的一切秘密。
却没想到，这世上还真的存在着自己根本无法推断的领域，因为这是科学逻辑完全无法驾驭的东西。
“所以，吃了这种药以后，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可能今晚就死了，可能还能活很多年，谁知道呢。”
乐池轻叹了一声，又道：“您若是能接受，老爷夫人就出来见您。您若是不能接受，那就算了。但是，请您看在您是他们延续的生命的份上，对这件事情保密，只当您今天没来过这里。”
赵知静赶紧站起身，看着眼前的三位老人，无比认真道：“怎么会接受不了呢？对我来说简直是大大的惊喜！我小学的时候就读过天美夫人的自传了！我还专门在博物馆里看过她的《禁欢》，只是那是翻拍的！我好想见她！一想到她现在居然是我儿子们的老祖宗，一想到他们还活着，我就激动的不行了！”
秦怀虎拧着眉头，又道：“我还是有些不信，不是不信你们的故事，而是不信我皇爷爷程裕顺！他太鬼灵精了，也许他身上还有这种药，也许他心里还有什么我们大家都不知道的秘密！可是他呢，却又一个人悄悄知道着，就是不说！”
“裕顺他，一直都是这么心思缜密的人。”
忽而，一道娇媚的女声从厨房的门口传了过来。
众人放眼望去，就看见一名很年轻的绝美的女子，穿着一身橘红色的长袖连衣裙，站在厨房门口，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当她看见秦怀虎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秦怀虎先是怔着了，然后起身朝着女子而去，扑通一声跪在了女子的面前：“老祖宗！”
靳天美几乎是轻颤着，捧着眼前孩子的脸，泪如雨下：“好像，好像我的孩子，果然是我的孩子！”
别墅里非常地安静，只有靳天美轻轻啜泣的声音。
她的相貌依旧年轻，竟然比起秦怀虎夫妇上次在王家的全家福里看见的更为年轻。
秦怀虎的眼泪簌簌落下，仰着脸，任由她捧着自己的脸，将自己看个仔仔细细。
心中太多的情愫纠结，秦怀虎一时无法表达对先人的敬重与敬仰，哑声道：“老祖宗！曾孙给您磕头！”
他话音刚落，跪着往后退了两步，刚要弯腰，却又被靳天美赶紧拦着：“快，起来吧！”
赵知静赶紧也跑过来，在秦怀虎身边跪下：“老祖宗，曾媳妇给您磕头！”
“别！你还带着身子呢！”
“没有，”赵知静抓紧机会咚咚咚磕了三下，额头上疼的很，脸上却在笑:“刚才一时没办法，曾媳妇只能说自己怀孕了，其实没有的，老祖宗不要生气！”
靳天美瞧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孩，心中欢喜的很。
抬手轻轻触着她的额头，将她跟秦怀虎都拉起来。
屋子里明亮一片，万千光华都洒落在这些倾国倾城的人儿们身上，秦怀虎侧过身，疼惜地抬手揉了揉赵知静的额头：“都红了。”
赵知静扑哧一笑：“没关系的！有的磕，比没的磕的好！”
靳天美将两个孩子抱在怀中，努力控制着情绪不让眼泪落下，太多的沧海桑田宛若云中烟，他们经历过、看透过、笑谈过。
而今，她再次放开两个孩子，笑了笑：“好了，看也看了，面也吃了，都不哭了，早些回去吧！”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何况他们这一代本就不该于世了。
秦怀虎却是不肯，他帮着靳天美擦干眼泪，满满的暖男的姿态，护着她，道：“曾孙还没有见过太爷爷！曾孙要见太爷爷的！”
靳天美沉默了两秒。
她转头，看着厨房的门口，对着那象牙白色的欧式推拉门道：“老公？”
门里，有淡淡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在摆弄碗筷一样。
秦怀虎激动地想要冲进去，却又不敢在老祖宗面前如此无礼，他静静等待着，一双眼紧紧盯着：“我皇爷爷真是太坏了，宗亲们都想死你们了！尤其是我父皇，上个月我们去幻天阁祭祖，皇爷爷指着连理树说给你们做了衣冠冢，我父皇急的都快哭了。”
小运顺，是秦水豪夫妇唯一的孙子。
也是秦水豪夫妇的心尖。
厨房的门，忽而被人从里面缓缓拉开。
但见日光下，那人穿着一件白净的衬衣，年岁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高大挺拔的身影宛若林中翠竹，带着浑然天成的浩瀚正气。
那一张脸，堪比午夜的星辰，从眉眼到嘴角都精致迷人。
他黑亮的瞳，明明深不可测，始终飘散着一层海藻般妖娆的雾气，透着淡淡的忧伤。
“今晚不想走，那就住一晚，明日再走吧。”
他开口，带着几分宠溺与随意，没有刻意讨好，却让秦怀虎夫妇觉得他是在疼惜他们。
疼惜所有人来之不易的相聚，疼惜秦怀虎夫妇想要与亲人多做依赖的心情。
秦怀虎看着秦水豪，自己的个头大，一米九二的身高比秦水豪一米八三的身高要多出一头来，但是他却是带着仰望的眼神凝视着秦水豪的。
“这一生曾孙还能有幸见到老祖宗，是曾孙前世修来福气！”
秦怀虎认真说完，想起了全程都被蒙在鼓里的程运顺，难受道：“我父皇实在是心疼、挂念你们的，可不可以告诉他？”
秦水豪的眼眶一红，嘴角漾起清浅的笑，却给人恍若隔世的沧桑感：“不必了！小运顺向来真性情，从不掺假，他若是知道了，一定会马不停蹄赶来这里，”
说完，秦水豪别有深意地看着秦怀虎夫妇，道：“你们该不会希望我们被当成是科学实验品，关在实验室里，又或者让宗亲们都知道还有这种长生不老的药，然后引发他们的贪念，铸成天下大乱的局面吧？”
他们选择避世，是因为他们想要自保，也想要维持世界的正常的生态。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世界已经过去了，就不会再复出了。
有缘相见的话，那是上苍怜悯；无缘相见的话，那是本该如此。
秦怀虎忍着心疼，上前跟自己的太爷爷拥抱。
屋外忽而下起了大雨，气温骤减！
秦怀虎夫妇跟秦水豪夫妇全都到了二楼的客厅里，那里有个小小的壁炉，里面点了火，赵知静看着壁炉就想起卖火柴的小女孩的童话故事。
每人手里都捧着一杯白咖啡，大家畅所欲言地喋喋不休着。
对于老祖宗们的过往，秦怀虎虽然深感兴趣，却是没有追问，他看得出秦水豪夫妇很想知道宗亲们的情况，于是将两次皇室婚礼上见到的宗亲的情况，知道的，都说了说。
晚餐，他们依旧在壁炉前解决，方言他们做了烤鸡，还有很多美食，三个老人加入到他们聊天的队伍里，一聊，就是一整夜。
早餐后，秦水豪夫妇劝他们离开，但是秦怀虎夫妇不肯走。
秦水豪无奈道：“回去吧！把这个，给你皇爷爷带回去。”
他伸出手，拿着的是一本小小的相册，秦怀虎接过，打开，里面的照片是秦水豪夫妇之前环游世界的照片，上面还有秦水豪白发苍苍的样子，还有靳天美微笑着依偎在秦水豪的怀中，戴着围巾的样子，背景从伦敦大教堂，到巴黎圣母院，再到卢浮宫，再到爱琴海，全都有。
各个年纪的都有，世界各个角落的都有。
秦怀虎捧着这个，爱不释手：“对我父皇来说，这是对珍贵的礼物，但是我要怎么说呢？”
秦水豪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就说，你们过来寻根，无意发现了这个无人居住的房子，在这里找到的，就可以了。”
秦怀虎懂了，心头染上焦急：“你们要搬家？”
“我们也还想去别的地方走走。”秦水豪揽过靳天美的肩，看着秦怀虎，道：“我们也不知道我们的生命何时会是终结，但是，只要彼此在身边，一生一世一双人，即便是死亡，也无所畏惧了。余下的时间，长短都好，我要带着我的天美去浪迹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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