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经过医生检查，小宝宝是淋到了雨加上冷风吹着了。幸亏来的快，慢了就成肺炎了。
在医院里，父亲对着张主任一阵的感恩戴德，问为何会在这里相遇：“张主任，您不是应该在县里吗？怎么来这里了？”
旁边的司机厉声纠正到：“叫什么张主任，叫张局长！”
“张局长？”父亲一脸的不可思议。
张主任微微一笑：“我不在县里工作了，现在调任到这个镇子上，负责教育局的工作了，也是这两天刚过来。”
父亲愣了愣：“那，今天谢谢张局长了。”
“哟，张局长。”一个大腹便便的秃头胖子跑过来握着张局长的手：“您怎么来医院啦？是哪里不舒服吗？”
张局长回答道：“我好得很，今天朋友的孩子生病了，我送朋友来医院。”
“张局长为人就是这么善良！高风亮节精神可嘉！”秃头胖子转身握着父亲的手，手刚握着话还没讲，看见了父亲打着赤脚浑身脏兮兮的样子，皱了皱眉头：“你好。”
“好了，我先走了。小民你有什么需要再来找我。”
胖秃头撒开刚刚握着的父亲的手，热情的跑到门口弯腰帮张局长拉开车门：“您坐好，张局长，拜拜，拜拜。”
送走了张局长，胖秃头走进来，上下打量着父亲：“你跟张局长，是亲戚？”
父亲摇摇头：“不是。”
胖秃头又问：“是老朋友？”
父亲尴尬的说了一句：“普通朋友吧。”
胖秃头油腻的打着哈哈：“想局长朋友那也是我朋友，有空来喝茶啊，我先走了。”然后头都不回的走了。
回到家里的父亲思索着，今天还好是能够搭上张局长的顺风车，要不然这么远的距离，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束手无策，村子里的薪水跟一家老小的生活开销相比更是杯水车薪。
他想去镇上工作，只有他从村子里走向镇上，孩子才可能从镇上走向城市。孩子的孩子才有可能会扎根在大城市。
可是要怎么去镇子上工作，去镇子上的学校当老师吗？想法固然是可以的，虽然他自觉的自己是人才，但是他现在没有钱财。他也知道自己只有背影，而没有背景。
俗话说人生在世走，钱来当桥，权来铺路。可是他偏偏两样都没有，两样都没有。
这就样苦恼的纠结了一个月，想一百次不如试着做一次。父亲跟邻居借来自行车，勒紧裤腰带提着一袋鸡蛋浩浩荡荡的出发，来到了镇上的一所小学。
学校没有门卫，大铁门就光溜溜的敞开着，和着小学生们朗朗上口的读书声。父亲找到了校长室，他站在门口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轻轻的敲了敲门：“你好，请问校长在吗？”
一口标准的官腔从里面传出来：“谁啊？进来。”
父亲轻轻的推开门：“你好，我是……”
“啊，是你？”坐在座椅上的是个胖秃头，医院遇到的那个胖秃头。
父亲有些尴尬的问好：“您好，您是王校长吗？”
王校长拿着搪瓷杯，杯口还冒着热气，轻轻的呷了一口茶，茶叶都沾嘴里了“卡呸，呸，是我是我，有什么事吗？张局长没来吗？”
父亲放下了鸡蛋，跟王校长解释了来意，想到这里来教书育人。
王校长把搪瓷杯盖上：“我说，你这个事情啊，有点难啊。毕竟每个乡村的师资力量都比较薄弱，要是一个个都到我们这里来，那村子里怎么办嘛。在组织的原则上，是不行的嘛。”
父亲急忙问到：“有什么办法吗王校长？你就帮我一下吧。”
王校长又呷了一口茶：“难搞哟。”
父亲的榆木脑袋灵机一动，脱口而出：“上个月张哥告诉我，直接来找你就行了，还说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让你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
王校长摸了一下脑袋：“张哥？你是说张局长？是他让你过来的？”
父亲一本正经的回答：“对，就是他让我过来的，要不然我怎么能找到这校长室。”
“哎哟，误会了，误会了。”王校长笑眯眯的站起身，亲手给父亲泡了一杯茶：“我刚刚想起来学校教室团队还有一个空缺岗位，为了孩子们的成长我们一定要找到优秀老师来补上这个空缺岗位呀。您贵姓？”
“我姓陈。”
“陈老师呀，欢迎您加入我们学校。您看什么时候开始来正式上岗？”
“我都可以，明天也可以，有空宿舍可以分配吗？我还有老婆孩子。”
“有呀，刚刚有一件宿舍是空出来的，十平方左右。不嫌弃的话咱去看看，明天就可以搬进来了。”
“有劳了，谢谢王校长。”
“不客气呐陈老师，都是一家人呀。”
从学校出来，父亲看着天空，万里无云万里天，自觉自己不少年。虽然有些窃喜，但他对刚刚的自己更多的是感到一阵虚伪与恶心。
第二天父亲雇了一台拖拉机，把一些床板柜子被子等行李搬上去，再驮着母亲跟小宝宝从乡下来到了镇上学校。
母亲一路上都是那么的开心，她对镇上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在她看来，去镇上，就是等于进城里。村子跟镇子比起来，那就是天差地别。
安顿好了一切，父亲便开始上岗。在学校教一年级的语文课。母亲就舒舒服服的待了几天，平时就带带娃儿做做饭，傍晚去买一些便宜的菜，没得种地，也没办法去找活干，就这样过了半年时间，新鲜感慢慢下降，实在是忍不住了。闲下来就感觉心里慌慌的，等父亲回来就跟父亲说想找点活干，补贴补贴家用，毕竟父亲每个月还要从微薄的薪水中要抽一大半给爷爷奶奶当家用。
父亲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一个人赚钱，可是你还带着娃儿，怎么找活。”
母亲看着操场上打打闹闹的小学生们，想到了一个办法：“我可以支个小摊子啊，卖点水，卖点面饼什么的呀。”
这个还真可以。
父亲还是有些担心：“那娃儿咋办，能顾得上不。”
母亲拍了拍胸脯：“放心吧，要是生意好实在忙不过来，还可以让我那三姑子来带带娃儿呀。”
父亲表示赞同：“那明天我想办法找点木板跟草绳给你搭一个摊子起来。”
母亲高兴得抱起小宝宝：“娘要做生意赚钱给你买肉吃啦，高兴不娃儿。”
小宝宝也开心的啊啊叫唤了两声，母亲转身对父亲说到：“给娃儿起个名儿吧，都年底了。”
父亲略微思索：“叫立胜吧，怎么样。”
“好听，立胜！我娃儿长大了立起来了就胜了！好好好！”
没几天，父亲很快就搭好了摊位，母亲也正式开始了经商的道路，虽说是摆摊卖点小零食之类的，在当初但凡跟买卖扯上点关系的，不论大小，都属经商。
母亲做的面饼，张张分量足，个个味道香且价格便宜。一天下来总是卖光了，虽说赚的钱不多，倒也舒服且有乐趣。
这天大清早，母亲刚出摊，上学的学生们便来买面饼当早餐，清晨最高峰期的时候，人一多。母亲便顾不过来了，只见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从人缝中伸进来，抓了一张面饼缩回去跑开了，小胜哥看到后叫了一声：“娘，那个姐姐她，她拿了咱家饼然后跑了。”
母亲一听，急忙问：“哪儿？”
小胜哥指了指前面在跑着的一个小身影，母亲抱起小胜哥就追了过去：“好呀，我这小小生意还招来小偷。我饶不了你！”
跟着小偷来到隔壁巷口，望着小身影进去的那扇门，母亲随手拿起一根棍子，叫小胜哥不要出声，慢慢的靠近着。
到了门口，听见里面的交谈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说到：“娘，起来吃个饼。”
另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夹杂着咳嗽声慢慢回到：“这……饼，哪里来的？妮子……你吃吧，娘不饿。”
“娘，饼是我买的，我昨天帮人家干了点活，人家给我了一点钱，我买的，娘你快吃吧，我不饿，我刚刚买了三张饼自己吃了两张呢，你快吃吧娘。”
“香吗？娘？”
“香，妮子真乖。”
母亲一把推开门：“好你个小姑娘！你居然当小……”
只见屋子里阴暗又潮湿，床头摆满瓶瓶罐罐，空气中弥漫着酸臭的味道。
里面的母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吓了一跳，骨瘦如柴的中年妇女躺在床上强撑起身子：“出什么事了？你，你们是？”
小女孩惊恐的看着小胜哥的母亲，指了指中年妇女的眼神，示意她的母亲眼睛看不见，慢慢的跪下来……眼前的一切，母亲不忍心，刚刚的怒气也瞬间没了踪影，把棍子藏在身后挤出笑容：“大姐，我是卖面饼的，刚刚你家姑娘过来买面饼，忘了找钱就回来了，我是来找钱给她的。”
母亲扶起小姑娘，带着胜哥回到了摊位，用袋子装了三张面饼：“小胜，去拿给刚刚的姐姐。”
小胜哥不解，但仍旧听母亲的话，拿着三张面饼来到刚刚的黑屋子门口。小胜哥不敢进去，站在门口呆萌的朝小女孩挥了挥手，然后把袋子递给小女孩。小女孩含着眼泪对小胜哥说谢谢，眼泪却一直流下来，小胜哥急了：“喏，姐姐，你别哭，吃饼，吃了饼就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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