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赶星辰

陆火火离去后，杨苗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她甚至还多了些潜在的期盼，她想，等这一次陆火火回来，她们就好好的在一起，之前的相聚总是太匆匆，她还没给他看过那些回信。

        开元二十七年夏。

        杨苗正在批那些长安来的信件，说是新有几个做坏事的被查到，等天道轩去处理。

        “……串通明教，似是企图透露天策府之计划，需得速速查明处置，万不可大意……破立令……”

        杨苗捏紧了信纸，天策府之计划，什么计划，关于明教的计划？

        她浑身冒了冷汗，捏纸的手不住地颤抖。“东都之狼”天策府，江湖里的朝廷，若是天策府要铲除明教……不行，不行，明教本不该如此气焰嚣张，天策府也没做错什么……可是……

        杨苗陷入了庞大繁杂的思绪中，她匆匆处理好其他的事情，当即准备传信于陆火火，可纸上只滴了几滴墨迹，一个字也写不出。写什么呢，她怎能背叛朝廷，她想，一定能有法子的，陆火火不是之前就在劝着陆危楼了吗，也许明教可以服个软，天策府也许只是去交涉的，也许她可以阻止这一切。

        也许……也许！

        日头西斜，一个青袍长衫留着短须的人路过鸿鹄院，注意到杨苗还在，于是步入房中，用箫敲了敲她的头：“小苗儿，怎的还在这儿？”

        此人正是“幻魔心”韩非池，天道轩的主人，杨苗的师父，那箫正是钟玲所赠“真耶幻耶箫”。

        杨苗吓了一跳，状似无意地把杂乱写满了各种想法的纸换下去，在新纸上默起琴谱来：“问师父安，弟子在写琴谱。”

        韩非池又敲了她的头：“你的操琴水平我还是了解的，少来糊弄我——你不说，为师也不问你。”

        “我说，师父，我说。”杨苗晓得她师父是操控人心的能手，让他查出来，还不如自己坦白了，“我的……我的一个朋友，他是明教弟子，明教现在很危险……”

        “你想救他？为师直与你讲了，你想做什么我不拦你，但底线你该清楚。”

        “师父，有没有可能，明教退居西域，避免这场祸事？”

        “绝无可能。”

        师父坚决吐出四个字，浇灭了她侥幸的希望。

        她颓坐在地上，慢慢收拾起桌上的杂物：“我知道了师父，我断不会做背叛之人……我只是，我只是有点担心。”

        韩非池再一敲她的头：“今日为师颇有兴致，你来听为师吹奏一曲，莫要再作那副愁苦样子。”

        杨苗于是端坐好听师父的曲子。

        那真耶幻耶箫果真不是凡物，音色清亮婉转，余韵悠长。曲初低沉悲切，郁郁鲜欢，似飞鸟囚笼，曲中铿锵激昂，似囚凤脱困，曲末轻快舒畅，则是万物生灵自由存在的景象。

        曲毕，韩非池轻叹一口气离开，只留下一句：“为师果真不会拦你的。”

        唉，终究这么些年，他“幻魔心”还只用音律操控人心的手段杀过为官不正的官员，这用“幻魔曲”来劝人，还是头一次尝试，也不晓得他那呆板的徒儿能不能领会到他的意思。

        这徒弟做事情本分认真，最是让他放心，也最是让他不放心。尚不论他的师父青莲仙人是如何逍遥洒脱的，他韩非池自己且不惧什么人，便是恶人谷的王遗风奏乐奏得不好，也要作诗来嘲讽，他的徒弟，也该如此恣意张扬才是，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哪堪做这进退不能的姿态？

        好了好了，还望此曲能引得小苗儿不再顾虑许多才好。

        诶？你说小苗儿功夫平平，会不会有危险？嗯……用几式疏影横斜保命该是没问题的吧，再不济青霄飞羽也是足够的，呵呵……

        杨苗听着师父的曲子，想起的却是陆火火之前用都塔尔奏的异域小调，那次他问她想不想去看大漠的月亮，她说什么来着？是想去的呀。

        是了，哪有那么多可是，她想见他，见一见她的月亮，仅此而已。

        对不起了师父，不肖徒儿就再任性这么一回。

        杨苗当即简单收拾了行装，留书一封直奔扬州码头。

        密信上说将在长安光明寺围剿，想必陆火火也在长安。

        此刻追赶星辰，只为奔赴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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