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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寨族人,不再是药蛞人


  在沈种的更多汇报中,沈大人详细地记录了一系列的基础字词,这种做法很明显是向《官语经》和殖民司的语言记录档案学来的。

  郑克殷重点关注了其中的一些,比如说表达“好”和“是”的ㄛㄉㄛㄧ(otoi),表达“不”的ㄚㄏㄚㄇ(aham),表达“我”的ㄋㄚ•(na‘),表达“你”的ㄇㄞ(mai);



  以及诸多基础的名词、动词,像是ㄏㄚㄉㄧㄇ(hatim)表示“跳舞”,ㄏㄚㄉ(hat)表示“吃”,ㄨㄍㄨㄣ(ukun)表示“喝”,ㄧㄚㄌㄧㄌ(yalil)表示“做工、干活”,ㄨㄛㄍㄧㄙ(wokis)表示“橡果”,ㄓㄝㄚ(t.ea)或ㄓㄧㄚ(t.ia)表示“土狼”……

  其中沈种说,最令他们感到意外的发现,乃是寨下语中原来有不少和苗国语几乎相款的单词!

  像是白栎树,都是ㄙㄚㄙㄚ(sasa);

  像是狗,都是ㄓㄨㄍㄨ(čuku);

  像是渡鸦,都是ㄏㄚㄍㄨㄌ(hakul)……

  甚至于寨下语还有个别词与澳龙语相款,像是表达“六”的ㄕㄚㄍㄝㄣ(šaken)。

  这些发现,自然要归功于萧杜育;而这一发现也使得沈、萧、曹三人不禁探讨起一个问题,那便是澳龙人、苗国人、珠阆人的语言会不会本是一门语言,就像闽南语、粤语、吴语还有官话那样?!

  毕竟这些汉语方言发音、用词、语法的差别皆不在小,若不是在书面上统一使用文言文,只懂其中一门语言的单一母语者是根本无法在口语中互相交流的,除了极个别的字词可以听得出来是相款的。

  这种关系,便与澳龙、苗国、珠阆人的语言类似。

  但若是深究下去,他们便发现嘉洲诸语的差异还是比汉语诸方言之间的差异要大得多,极个别的相款、亲像的发音,可能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实际上作为半个语言学家的郑克殷知道,如此相似的发音,说明这些词其实是历史不长的借词而不是同源词。若是同源词的话,早就会因各自的历史音变而差异越来越大。

  然而许多普通人正是不了解这样的语言学常识,不明白什么是借词、什么是同源词,才会闹出“日语是汉语方言”这样的笑话来。

  放下汇报信,郑克殷也稍稍有一些思考——

  若不是他有意将嘉洲百番拆碎以便汉番相融、形成嘉洲汉人民族的话,强调佩努蒂语系各语同源本是有益的。这种益处在语言上的作用微乎其微,却会影响到人们的认知与认同,从而增强团结。

  就像风马牛不相及的土耳其、匈牙利、阿塞拜疆、哈萨克斯坦等国家竟能因“泛突主义”而相聚在一起,仅仅是因为除匈牙利外的几个国家认为他们都是操突厥语系语言的民族。(至于匈牙利和突厥真没关系……)

  而郑克殷既是要拆碎嘉洲百番,那么他们无论在语言实践上还是在认同上,也就只能人心向“汉”了,郑克殷知道这一点他至少要坚持一百年不动摇。

  否则原本在语言上根本无法互通的多个番族联合起来,发明出“本土嘉洲民族”“嘉洲原住民民族”甚至“玉醴民族”之类莫名其妙的、具备排他性的某种认同,将会带来相当棘手的、令人无法接受的汉番对立。

  所以他们倒不如反过来操作,待到了嘉洲百番语言中的汉语借词越来越多以后,使用类似于“日语其实是汉语方言”这样的魔法攻击,强调每一门番语都和汉语有很大的共性,那么出身于百番的瀛洲人就会为身为“汉”的一部分而骄傲。

  这种根本不科学的暴论才是对瀛洲王朝有益的。

  就算两三百年以后现代语言学发现嘉洲百番的语言根本不属于汉藏语系,那也无妨,毕竟到时候瀛洲汉人民族的融合成型早就已经完成很长很长时间了。



  放下此事不谈,沈种等人在对珠阆人的语言寨下语做记录、整理方面开了个好头,也就有利于后面收集百番神言传承碎片的工课。

  毕竟让珠阆人用澳龙语来讲他们的神言是有困难的,这一点郑克殷亲身经历过了;青丘国的官吏必须能听能讲寨下语,才能把珠阆人的传承碎片好好收集,给烈儒教的成熟化添砖加瓦。

  郑克殷掌握了这些天来寨下语记录工课的情况,便给沈种写了回信,在许多问题上给出自己的意见。

  这些意见包括定下对人群和语言的称呼,他将暂且将珠阆人的语言称为寨下语;

  包括寨下语和福部苗国语之所以会有发音相同的单词的原因解释;

  也包括他将把谷地南部诸部氏生番划分为不同的民族,因而不必考虑融合诸药蛞人语言的问题,直接将珠阆八氏记录下来即可,这就类似于湄凿部苗国人的语言地位。

  当然了郑克殷也给沈种等人指出了一个“参考答案”,那就是南玉醴河下游地带(即其最北部一段),除了珠阆人以外,还有三部人群都是讲差不多的寨下语的,包括茶烙人(Chalostaca)、勒乩人(Lakisamne)和道华人(Tawalimni)。

  按现代语言学的划分,这四大部加在一起,其方言属于远北方言或三角洲方言,而除了珠阆人以外这三部相对要小得多,若是必要的话,郑克殷倒是不忌惮给这四部一个统称,就取他们语言中对“人”的泛称ㄓㄚㄚㄉㄧ(t.aati)或者ㄓㄚㄝㄉㄧ(t.aeti)来作为基础加以音译,称为“寨地人”。

  若是再把“寨地人”“寨下语”两个概念放在一起考量,郑克殷甚至可以更往上一层,提炼出“寨族”的概念。

  如此一来,本在学术上划入谷地药蛞语三角洲方言的族群,便能从“药蛞人”或“药蛞语”这个大概念中彻底脱离!毕竟,你们连“人”的称呼都不一样嘛,怎么能和南方佬混一起呢?



  郑克殷再一次庆幸起自己能够穿越来到尚有原生态加利福尼亚原住民的这条世界线,不然按照原世界线中现代美国的状况,他是怎么也没法做到对原住民的了解能深入到这一地步的。

  将属于“寨族”的寨地四部和寨下语从“药蛞”大类中析出之后,郑克殷也给自己准备了参考答案:

  操谷地药蛞语的北部方言的(其实位于远北/三角洲方言与南部方言之间),包含诺滕、潮支剌、烛昌司、客寨、潭那等部族——这些名字都是郑克殷临时汉化的,以后还需要根据对这些部族做出有效了解来加以修改。

  这一部,显然是收取完寨族另外三部之后的下一个目标,事先有点知识上的准备不是坏事。

  就在大体解决好寨族人群与文化的问题之后,陈士鳌竟亲自前来入帐,汇报了一个状况:

  “殿下,军营之外,弥细湳人又来了!

  “我们听说殿下可能想亲自接触生番,特来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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