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骨戒
夏悠悠学着萧恒的模样,抬起了一只脚,又轻轻的踩在了方才踩过的石块上。
这次二人都是屏息凝神,注意力全数放在脚底,只能听到一声极为清脆的机括转动声,从地底传出。紧接着,原本略显急促的笛声竟突然间停了下来,很快又换成了另外一首曲子。
而他们此刻所站的位置与之前不同,也更容易分辨出那笛声传来的方向,或许真的并不是竹林深处,而很可能来自于二人不远处的井下!
“这条石板路的底下应该别有洞天,每踩到固定的石板,就能牵引机关,使得井下发出笛声,还是不同的笛声。”萧恒低声道。
夏悠悠听他这么一说,赶紧把正欲踏出去的一只脚缓缓放下:“那可有什么危险?”
萧恒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也不知从何处刮起了一阵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待到这阵邪风过去之后,再抬眼去看竹林深处,许道人此刻竟已倒在了树边,露出了一张惨白的、没有五官的脸。二人这才发觉:原先站在竹林深处的那位仙风道骨、长衣飘飘的背影。其实是一个假人!
怪不得第一眼看的时候,总觉得他怪怪的,太过纤瘦、像个纸片人。
“还真会装神弄鬼,先是这随意切换的笛声,然后又是跟真人无二般的假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夏悠悠小声嘀咕道。
从一开始,她就对这位许道人感到好奇。在听吕思清的种种描述中,又觉得这个人约莫很难相处,如今对他的印象更是好不到哪去。
她自顾自的说着话,发觉一旁的萧恒脸色好似有些不对劲,边看着地上的石板,目光逐渐聚集在那口形状有些怪异的井上,似乎都在忧虑什么。
“大人,这井可是有何不妥的?”
“这是口锁魂井,又名镇魂井。”萧恒语气淡淡的:“先前只是听别人说过,却从未见过真正的实物。”
“莫非这底下真有冤魂不成?”夏悠悠想起刚才那些莫名其妙的笛声,很有可能就是从这井底传出的,瞬间思绪飘忽。
萧恒没有回答,像是在自言自语:“镇魂井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巫术,又叫做厌胜术。能以符篆制服人或物。倾覆、抑制、掩藏,压制邪魔,取得胜利。民间多用于镇压水患、水灾。可这里是道观,怎么会有镇魂井呢?”
没错。
夏悠悠虽然对这些不甚了解,可大概也清楚,许多古代道士们炼丹修习道术,最终所追求的,也不过是个长生之术。像这种压胜巫术,他们应该不感兴趣。这地方竟有此物,是有些奇怪。
二人正说着话,只见右侧方那间屋舍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走出了位一袭白衣、鹤发童颜、气度不凡的道人来。那道人头发雪白,几乎要和一尘不染的衣衫融为一个颜色了。只见他站在门前,先是朝院中的二人冷冷瞥了一眼,而后便步履缓缓,一路走到了井旁的石桌前坐下。
一看这院子里也没有别人了,想必眼前这位就是他们此番前来、所寻找的许道人。
二人对视了一眼,便也紧跟着上前去。
夏悠悠先是恭恭敬敬的对着面前的老道行了个礼,心中记着吕思清所教的:好好说话,不说废话。
清了清嗓子:“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许道人吧!我们几个今日前来确实有事儿相求。是这样,家中舍妹最近害了怪病,我们听闻许道人有治病的妙方,故而跋山涉水前来,还望道人可以出手相助。”
坐在石桌前的人听罢,突然冷笑了一声:“一路上抱怨不止,牢骚不断,是为用心不诚;来到我这院中之后,又不据实相告,明明是家中姐姐,非要说是妹妹,还是用心不诚;私底下讨论我这个素未谋面的老头子,还带着偏见,说我执拗、刻板.......就你这般做派,怎好意思说自己诚心而来?又怎敢断定,我会出手相助呢?”
许道人缓缓说完这些话,面色都不曾变一下,看过去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叫人看了心里直哆嗦。
夏悠悠实在没料到他会知道这些。不仅知晓来意,甚至连身份都一清二楚,还连她这一路上是如何抱怨的,抱怨了什么都说了个明白.....听他说着,只觉得脸上烧得一阵红一阵青,听得都快哑口无言了。
“道长真乃神人也,是晚辈的不是。”她小声道了句,就听到一旁萧恒又替她说了好些漂亮话,更加不好意思了,一个劲的连忙附和,顺带着还拍了这老头几句马屁。想来这人年纪大了,就像个小孩一般,即便是个得道高人,却还是喜欢听好听的。
见到夏悠悠和萧恒二人这般好言好语,许道人的态度也立刻软了下来:“也罢,毕竟是故人之子,我再这般为难,确实不成体统,不像个做长辈该有的风范。”
他说着,又仔仔细细盯着夏悠悠瞧了瞧:“像,确实很像,却没有她沉稳。行事疯疯癫癫的,想一出是出,真替她不放心。”
这样的话,她已经听过无数遍。
不仅是面前这位,还有秦叔、李叔他们,甚至包括她那个远在京都城的老爹夏翊。好似所有认识林慕远的人都要这么说上一说。不过夏悠悠倒是不在意,她是她,林慕远是林慕远,两个人不可能相同,自然是无法比较的。她早就认了自己资质平平,性格毛躁。这点不用他人提醒。
更何况能看出他们说这些话时,不带有任何恶意,只是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怀。
夏悠悠想到眼前这位有可能是故人,连忙态度更宽和了些:“道长莫非也与我母亲相识?”
“何止是相识,她还曾在我这道观中住过一段时日。”许道人似乎陷入到某段回忆里,脸上终于有了几分颜色。
听到这儿,夏悠悠突然升起了一阵欣喜。
没想到此番来这,竟还有别的收获。
只是,当她准备继续再深入问一些事时,许道人却话锋一转,脸色一变,不愿再提及这些了。只是说了句:‘若是想要追忆故人,可等到闲暇之时,来这道观中住上几日,必会有所感悟。’
夏悠悠听他的口吻,便知道无论怎么软磨硬泡,他都是不肯再多说了的。干脆也就作罢。反正他们今日前来,是为了夏婉月所患的影子病一事,先将此事解决了方才是重中之重。
只是顷刻间,那许道人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又恢复到从前那副淡漠冰冷的模样。他看向萧恒,眸中带着些难以掩盖的欣赏:
“你竟然能识得这锁魂井,说明还是有些见识的。只不过听刚才二位所言,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索魂井确实邪乎的很,底下所镇压着的东西,也并非我几句话便能说清楚的。我只能说,当年南山道观之所以会选址于此,正是因为这口井所在。与其说是先有的道观后有的这口井,倒不如说是先有的这口井,而后有的道观。”
他说到这顿了顿,语调突然变得奇怪:“有些东西被压在地下太久了,便会更想着要出来,这时就需要一个更强大的力量将其再次封印镇压。而这南山道观,就是这样一个存在。道观所在,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你们所见,虽然只是一口井,它的安危与否,对整个姜国而言,却至关重要。”
听他这么一说,二人再次看向那口井时,竟也跟着觉察出了一些别的味道:的确古朴年代久远,连带着衬着这院子看起来也别具一番味道。
许道人见他们听得入神,又接着道:
“既然你二人都已经认出来了,那我便直说了。我知道你们今天来观中所谓何事,而贫道也有一个要求,就是要你二人下到这索魂井中,替我取上一枚骨戒来,我便可为偏厅的那位治病驱魔。如何?”
“好,去就去,一言为定。”在于萧恒确定了心意之后,夏悠悠语气坚定道。
这般直接,倒是让许道人意外:“你们就不想问问,让你们取那枚骨戒是为了什么吗?”
“管他为了什么,我们来求你办事,本来就应该付出些什么。道长现在让我们先替你办一件事,然后才肯救人,这是最合理不过的事了。这点我们赞同,也理解,更愿意去做。至于那骨戒是用来干嘛的,我们自然不会多加打听?”
“好,说得好。”许道人看向夏悠悠的目光终于柔和了几分:“这点果断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你的母亲了。”
他长舒了口气:“并非老道故意为难你们,而是你们所带来的那位朋友,并非单纯的患上了影子病。她之前在途中被人下了一种奇怪的蛊,那蛊虫在她体内纠缠的时日太长,又并未完全祛除干净。之后又因惊吓患上这影子病,早就六神无主,邪祟尽入了。”
“按照道长的意思,我二姐现在危险的很?”
“没错。这锁魂井下藏着许多宝贝,而我今日让你们去拿的那枚骨戒,是驱魔镇魂的利器,我们只需将那些邪祟引到那枚骨戒上,再将戒指重新封印便可。”
夏悠悠听许道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虽然听不太懂,也觉得这事儿过于玄乎,可还是迫不及待想要动起来。
于是二人不再耽搁,收拾了几样东西,就听那许道人交代了几句,顺着绳梯一路向下,进入到了锁魂井里。
下井这件事对于夏悠悠来说,已经如家常便饭,她好像也习惯了做这样一件事。这若放在几年前,是万万不敢想象的。可如今却已经可以做到轻车熟路了,没事还能总结出几条经验来。
这井下通风系能做的挺好,空气较为流通,也没有闻到什么刺鼻的味道。下行了约十几丈的高度,脚便可以碰到地面了。这井是直上直下的,并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只是好似像一个倒三角的水壶形状,越往下空间越大。
到达井底的第一件事,就是点燃了火折子,大概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总的来说,这里还算干爽。不见任何水迹。与他们的绳梯相隔不到数丈的位置,能看到几具悬挂着的女尸。
那几具女士应该是被人特意制成了奇怪的造型,用无数条绳索牵引着,像是在空中翩翩起舞一般。有正在吹笛子的,有拿着竖琴的,还有几个正在舞蹈的.....全部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略显干枯的眉眼。
放眼望去,阴森恐怖之中,又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美感。
二人这会儿看到尸体就像看到老朋友一样亲切,不光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走上前去将火折子举高,仔细研究了一下挂在女尸身上的绳索。
只见这些尸体身上,除了挂着无数条控制着大动作的绳索外,还有好些透明的,系如头发丝一般的线,缠绕着手指手腕肘关节这些地方,应该是为了让这些乐器发出声音。
二人正看得入神,就看到面前最近处的这具尸体手腕,竟灵活的动了起来,无数条细丝控制着她的手腕手指,使其能与怀中的古琴碰撞、摩擦。发出摄人心魄的琴声。
夏悠悠瞬间被吓得一哆嗦,能明显感觉到浑身的汗毛竖顷刻间竖起,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惊叹与恐惧。
突然想到他们方才在院中听到的那几首不同的曲子,很有可能就是由眼前的这几具尸体发出的,兴许是有人动了上面的石块机关。
如此精妙绝伦的奇观,倒是罕见的很。这七八具女尸防腐都做的很好,明明置于空气中,裸露出的皮肤竟丝毫看不出腐败的样子。也不知放了多少年,瞧着竟还鲜活无比,除了白的吓人。配合以丝线拉扯下灵动的手指、和已成曲调的琴声,就好似活人在弹奏一番,硬是把二人给看傻了。
看死人弹琴,还是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人弹琴,当真是头一回。不过也希望这是最后一回,毕竟还是挺渗人的,这种感觉说不上来的奇怪。
这种东西看看也就罢了,二人没再继续耽搁,又把目光放到了别的上面。
先前听许道人所言,这锁魂井下一共有两层,他们所在的第一层,是存放一些尸体、和器物之类的;至于第二层的入口,藏在极为隐蔽处,底下被镇压着的是连他也从未见过的东西,凶险的很。故而此番,他二人只需要在第一层找到那枚骨戒即可,万万不可触碰任何东西其他东西!
这种叮嘱可不是开玩笑的。
夏悠悠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风水这事儿,极为复杂。之前的人为了镇压邪灵,特意修建了这么一口井,都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他们自然不敢随意乱动什么,也不敢呀!许道人的话很明白,在她听来就等同于:‘第二层很危险,千万别作死。’
他们只需老老实实地找到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再安然无恙的上去即可。自不会闲的没事再去翻动别的。
二人又燃起了一只火折子,开始对这井下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骨戒并非什么大的物品,若是藏在细微处,还真的不好找。
二人从墙壁、到那些个瓶瓶罐罐,再到堆叠的石块.....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别说是骨戒了,就是个寻常的戒指都没有看到!一时间难免觉得泄气。
“我在想,是不是我们找错了方向?”萧恒突然开口道。
他说着,便转过身来看向二人刚下来时,所悬挂着的那些女尸群,眼神坚定的快速扫过那七八具尸体。
“大人是说,戒指很可能在她们身上?”夏悠悠轻声道。虽然她极不愿意承认,却也觉得萧恒的直觉是对的。
毕竟她心里清楚:许道人让他二人下来找戒指,就不会太过为难他们。这里都快被他们找了个遍,就差掘地三尺了!唯一没找的地方,就是头顶那些造型诡异的女尸了。
可是谁愿意没事儿去翻动尸体啊?再说了,那些尸体身上缠着那么多细丝,一看就不好翻,若是他们再不小心动了不该动的。那岂不是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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