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躲
一刻钟后，她回到前厅，隐隐约约嗅到了一丝凝重的气，这两堂兄弟似乎聊得很不愉快。
“启禀殿下，这毒实在蹊跷，贫道才疏学浅是束手无策了。”一禅道长躬身道。
楚江秋冷沉说了一句无妨，起身告别。
“恭送皇兄。”楚寒尘起身颔首，对冷玥看了一眼。
冷玥双目失明，看不到他那奇怪的眼光，抱拳行礼，跟在楚江秋后，觉得他步伐有些沉重。
“殿下跟谦王聊的什么，怎么还受气了？”
没想到在京都还有除了太子跟皇上之外能让他受气的人，而且让他这么冷静内敛的人憋着一股气，楚寒尘一定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他似乎比本王更了解你的底细。”楚江秋知道她还是冷玥的时候，经常出入谦王府。
“那只怕是王爷多虑了，我跟他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在他府上也都是聊聊家常，从未交心。”冷玥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人皮面具几可乱真，一禅道长都没有看出来，楚寒尘不会发现。
她以为魏乐身份回到京都开始，就跟以前的朋友没有交集，所做的事也都跟楚寒尘没有关系，就算他暗中注意到了她那也是注意到了魏乐。
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引人注目，一直躲在刑风背后，只能瞒得住些小人物，大人物还是瞒骗不了半分。
“都说斩草除根，作为废太子之子，皇上为什么要将他留下来？”冷玥不明白。
那个皇帝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卓和王子被害后他毫不犹豫的就将楚江秋软禁，一点都不着急。若是真查不出凶手，为了平息战火，说不定真的会将自己的儿子当成替死鬼。
“这就跟冷守义为什么将你留下来一样。”楚江秋答道。
为了保住自己的贤明大度，安享太平。如果将废太子一家斩尽杀绝，试问藩王如何效忠，天下百姓怎会心服一个冷酷无情的帝王。
废太子是以谋反罪名被诛杀，本就是死有余辜，皇上就算将他子嗣杀绝也无可厚非，但是他却没有。先帝也是看在皇弟这份胸怀之上，才下旨将皇位传给他。
只有他做皇帝才能包容兄弟，不让皇室操戈，血流成河。
冷玥垂眸冷笑，皇上一共十二个兄弟，至今一个不剩，还都是病死，这其中蹊跷傻子都知道。
那些皇嗣都已成了惊弓之鸟，在封地里承袭着安逸的王位，领地将军都是皇上指派的人，王妃也都由皇上赐婚，内外双管齐下，将那些小王爷都捆得死死的。
唯一的忌讳就是身边的太子，还有三皇子，皇上在当中加以制衡，谁也动不了谁，他的龙椅是固若金汤。
楚江秋封了个闲王，她又是个只动笔杆子的大学士，皇上真是老谋深算，一点便宜也不让别人占。
“太子的那个女人你还是得在她身上花花心思，避得太远，惹太子不满，说不定真不给你解药了。”楚江秋很有兴趣想看看她会怎么对付女人。
“蓝绫吗？”冷玥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叹息一声，“可惜了，年纪轻轻就跟恶魔作伴。临死之前对她好点，应该的。”
楚江秋见她背影纤瘦，明明就是一个如纸的人，却有着一颗带刺的心。对冯宇等人不留情面，看似绝情绝义，但临死前还想着对别人好。
果然对女人会好些吗？
他看着冷玥消失转角，耳中回想起楚寒尘的那句话，京都中没有人能要她的命。
冷玥并没有直接回红名书院，而是带着那些领路的下属到菜市场去买了几斤羊肉，还有一个炉子跟几斤碳火。
“羊肉温补，一年四季，老少皆宜。”她将大包小包往灶台上一扔，卷起袖子就要大显身手。
“大人，君子远庖厨，这些事才是妾身来吧。”蓝绫换上了一身素衣，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子。
虽然朴素，但身上还是掩饰不住雍容华贵的气息。冷玥又是叹息一声，深感惋惜。
“我买的这些香料只有我会做，你就等着吃便是，若是真想帮我忙就去外面将那些碳火砸得小些。”
蓝绫见他买的许多香料都不是中原之物，比如那胡椒就得十两银子一两，她也生怕糟蹋了材料，也不抢着做了对。
冷玥一边腌制的羊肉，一边透过小窗听着蓝绫的步伐。
是女人很轻柔的步伐声。
本来只是无意间的凝神细听，这一听却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炭块轻敲，立即传来细碎的声音。
反反复复十几次都是如此，不消片刻，那些炭块全都碎了。她将炭块放进牛皮纸里，绳结的摩擦很有接走，可见那打结的手法很利落。
一个时辰后，羊肉的香味飘满了整个红名书院。门口堆积了一堆人，只见两人对坐，一个炉子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香味就从里面折腾而出。
“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啊！”冷玥感受着齿颊留香，入口即化的羊肉，她将筷子伸进炉里，凭着触觉夹肉。
“大人当真好手艺，这羊肉宫廷御厨想必也做不出来。”蓝绫叹道，要不是门外有太多双眼睛，她不会装矜持，只想大口的吃。
“宫廷御厨算什么，那糕点做的又甜又腻。”冷玥想起在宫廷里偷吃的一块桂花糕，差点没把她甜的晕过去。
“这羊肉炖的如此香嫩，想必一定是大人的家传绝学吧？”蓝绫喝了一口羊汁，抿了抿嘴。
冷玥眯眼，筷子停在锅中，这么快就开始套问了。
“我们魏家就是一个破落户，哪有什么家传绝技。是我在来京都的路上跟个异族商人学的。”她沾了沾芝麻花生酱油调制而成的酱料，吃得津津有味。
“今晚我会在书阁里面修书，晚些回来，你就不必等我了。”冷玥笑道，“回来时候，自然会将你闹醒。”
听到这句话，蓝绫面颊微红。
冷玥这张人皮很清秀，笑起来更是韵味，带着少年的俊朗英气，也带着活泼灵动。
任何人都无法抵挡这样亲柔的笑意，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张笑脸的表情是私底下演练了千万遍的结果。
她揉了揉自己脸上的肌肉，非常满意。
据说书阁内都是些胡子花白的老头，每夜都在，因为只有他们才需要表演出兢兢业业的样子，才能保住自己的饭碗不让年轻人将他们挤下去。
她是唯一在这书阁里年纪没到五十岁的人，要不是为了躲蓝绫她也不会来。
几个老头挤眉弄眼，神色有些不客气，但最后都是摇了摇头。
这些人都看不过一个年轻后辈跟他们平起平坐，都想给一个下马威，但是谁都不敢出手。皇上御赐的大学士，哪里是他们能随意招惹的。
冷玥呆坐了一会，见他们没有动作，动手开始磨墨。
空气中传来一声很刻意的干咳，像是暗号。但也仅此于此，没有了其他异动。
一盏茶后，冷玥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在书院里的时候都是于德修那帮拍马屁的人帮她磨的墨，她这是第一次动手磨墨。
而就在她停下后，那些老头们似乎也都抬起了头，呼吸有些变化。
冷玥读懂了他们的意思，嘴角轻笑，从书案底下抽出一张洁白的大宣纸。
练字！
那些老头脸色一白，有几个还忍不住发出了低呼。
这里是书阁之地，是用来撰写皇朝史书跟修改文书的地方，她居然用来练字，简直是亵渎圣贤！
他们面面相觑，脸红脖子粗，不再隐忍窃窃私语起来，尽是些苛责之语。
冷玥置若罔闻，她这毛笔字很生涩，要不是有硬笔书法的基础，她怕是要被笑掉大牙。既然有机会，就得多练练，盲写也好过不动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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