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千年古道黑山峡的清晨,雪厚霜重,凄寒阴沉,树高林密,幽深寂寥。
古道两壁,怪石突兀,古木参天,石树相间,凌乱交错,冰挂倒悬,似虎如龙。
随着太阳的升起,一阵驼铃马蹄声打破了久远的沉寂。
大清特使索郎格带领驼马队伍,押着新采购的火器火药,行走在黑山峡幽深的古道中。
黑山峡北通蒙古草原,南接黄土高原,是南来北往之咽喉要道。
索郎格抬头扫视四周一遍,高声喝令众人提高警惕,加强戒备,小心赶路。
这批火器火药,是胡杨台乌兰山客栈金老板通过各种渠道,花费大量金银采购而来的,必须安全送达归化城。
前几天,大清实际统治者睿亲王多尔衮派人送来密函,要求索郎格亲自押送这批军用物资到归化城。
密函再次强调年后清军大举南下的战略任务,即不再像往年那样,饱掠人口牲畜,返回辽东,而是占领大明王朝的城镇乡村,开疆拓土,完成其祖父清太祖努尔哈赤,及兄长天聪汗皇太极未能了却的心愿。
密函语气森严,措辞强硬,字字如钢刀出鞘,寒光四射,杀气凌厉,令人不寒而栗。
睿亲王多尔衮十六岁就跟随兄长天聪汗征战四方,跃马张弓,初露神武风采,以功荣获“墨尔根代青”之称谓。
其雄才大志,文韬武略,大清朝野无人不晓,其征战杀伐,统兵驭将,威势如虎,无人不从。
想到多尔衮虽身材瘦削细弱,然其心智谋略,权术手腕,尤其鹰一样锐利,虎一样威棱的眼光,索郎格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比之秦皇汉武,少了一些文气。比之张良韩信,多了许多霸气,
这是一个集秦皇汉武张良韩信之文韬武略于一身的天下奇才。
豪格如何?
天聪汗皇太极的嫡长子,大清肃亲王,正蓝旗旗主,英武豪俊,力大超群,久经沙场,屡建战功,威望甚高,而且又有父亲皇太极留下的正黄旗和镶黄旗以及众多大臣们的支持,较多尔衮而言,政治军事上占绝对优势。
多尔衮,清太祖努尔哈赤第十四子,执掌正白旗,其同母胞弟,镶白旗主多铎坚定地站在其兄一边,支持多尔衮继承帝位。
当时大清朝威望最高的皇太极的二哥礼亲王代善,也认为豪格乃帝之长子,当承大统。
可结果呢?
多尔衮赢了,尽管没有皇帝的名分,却是大清王朝的实际统治者。
索郎格从内心深处发出赞叹。
睿亲王乃不世之枭雄也。
乌兰山客栈金老板催马赶上来,不无谄媚地说;“索大人,你连续几天没有好好休息,可累坏了。”
索郎格伸伸腰,走了一夜山路,确实有点累了。
“出了这黑山峡,就进入蒙古草原了。索大人,再过不了几天,就该到归化城了。”
“到了归化城,我就可以好好睡大觉了。”
“索大人,弟兄们走了一夜山路,是否该歇一歇再走?”
金老板体胖质虚,一连十几天的连轴转,累得实在招架不住了。
昨天深夜,骑着马竟然睡着了,不小心从马背上栽了下来。幸好没有碰到石头,可也摔得鼻青脸肿,伤得不轻。
他使劲用手捏了捏腰。腰部现在还隐隐作痛。
金老板大名叫金兴国,土生土长的胡杨台人。早年家贫,跟随父亲以贩卖牲畜为生,精通相马之术,胜过满人。
后来遇到清兵抢劫,被掳去做了奴隶,替满人放牛牧羊。
俗话说得好,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两年后,金兴国的命运,随着天聪汗皇太极的到来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皇太极是因为狩猎而来到科尔沁大草原的。
他相中了一匹青總宝马,而这匹宝马正由金兴国放牧饲养。
同时,皇太极对金兴国这三个字很感兴趣,认为可以给大清王朝带来好运。
大明万历四十四年即公元1616年,皇太极的父亲努尔哈赤建国称汗,国号大金,史称后金。
大明崇祯九年即公元1636年,皇太极称帝,改国号为大清,自己称清太宗,尊父亲为清太祖。
于是,大明王朝的一介贩夫走卒金兴国,跃身一变,成为大清王朝清太宗皇太极的御用马夫。
自此,一顺百顺,金兴国彻底改变了昔日的贫贱地位,走上了一条飞黄腾达之路。
索郎格用马鞭遥指前方,问:“此峡纵深一共多少里?”
“大约五六十里。”
“前方可有宽阔平坦之处?”
“十里之外,有一处平地,唤作黑龙湾,有树有水,可做歇脚之用,”
金兴国实在支撑不住了,整个身躯几乎要趴伏在马背上。
索郎格鄙夷地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草原人就如同吃肉的恶狼,中原人就如同吃草的绵羊。自古以来,只有恶狼活生生地吞吃绵羊,谁见过绵羊威胁过恶狼?
空中传来一声嘹亮的鹰啸。
一只纯白色的猎鹰不知何时盘旋在黑山峡上空,忽高忽低,时前时后,紧随驼队而行。
索郎格抬头定睛,观望片刻,不由惊喜交加。
这是睿亲王最喜爱的万鹰之神海东青玉爪战神。
他紧盯头顶的玉爪战神,口中连连发出尖锐的啸声。
玉爪战神兴奋地回应数声,继而敛翼俯冲,干净利索,站落在索郎格肩头。
玉爪是海东青中的极品,通体纯白,无一根杂毛,性情彪悍,搏风玉爪凌霄汉,瞥日风毛堕雪霜,以小制大、坚毅勇猛。
多尔衮宠爱之至,美其名曰玉爪战神。
萨满神话中,海东青是一个浑身燃烧着巨大的光火热、挥舞着巨大翅膀、永不停歇、永远怒翅飞翔的鹰神。
唐代大诗人李白曾作诗赞之曰,翩翩舞广袖,似鸟海东来。
索郎格取下缠在玉爪战神腿上的密令,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迅速浏览一遍,脸上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
密令是由睿亲王多尔衮亲笔用满文写成的,只有短短五个字。
夜宿黑龙湾。
日上中天,阳光透过岩壁树木,斑斑驳驳点点滴滴地洒下来,给幽暗的山谷增添了一丝光明。
庞大的骡马驼队,步履蹒跚,艰难地行走在崎岖不平的古道上。
索郎格面对密令,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睿亲王不知道所押送物资的重要性?难道睿亲王不了解黑山峡的险恶地势?
索郎格摇了摇头。
睿亲王乃何等人物,岂有不知之理?
莫非其中有诈?
索郎格心头发紧,后背渗出了冷汗。
玉爪战神似乎受到了传染,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两只敏锐的大眼紧张地左右旋转,尖啸数声。
骡马驼队都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装扮成商客的大清将士都奇怪地看着他们的首领。
索郎格翻来覆去又详详细细地看了几遍密令。
确确实实是大清睿亲王多尔衮的手迹。
字迹潦草,但入纸三分,硬如铁枪。
峡谷中瞬间安静下来,弥漫着一股紧张的空气。
尽管大清特使索郎格胆大坚韧,敢于冒险,无数次深陷险境,死里逃生,可如此不解之密令,如此不祥之情景,还是第一次遇上。
金兴国感到了实质性的危险,如钢刀加在脖颈,浑身禁不住战抖起来。其胯下骏马,突喷响鼻,烦躁不安。若非主人紧紧地勒住缰绳,恐怕早已狂奔而去。
索郎格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作为首领的重大责任。
他高举长刀,暴喝数声。
弟兄们,前面就是黑龙湾,有草有水,宿营歇息。
索郎格的这一句话,顿时驱散了危险气息,迅速稳定了军心。
在将士们的呼喊雀跃声中,骡马驼队又开始前进。
黑山峡谷里又充满了叮叮当当的各种声响。
玉爪战神拍拍翅膀,带着回信,窜入云霄,向东疾飞而去。
索郎格带着满脑子的疑惑走进了黑龙湾。
既然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
一丝不苟地执行睿亲王多尔衮的指示,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黑龙湾是一块地势平缓的草滩,冬日冷照,白雪覆盖,胡杨肃立,显得幽静而粗犷。
一条小溪虽已结冰,但经不住士兵的重砸,很快露出冰凉刺骨的水流,相比之下,辽东的河水就寒冷凌冽的多了。
黑龙湾很快沸腾起来了。
金兴国就着冻牛肉,胡乱地啃了几口干粮,喝了半斤烧酒,和所有军士一样,铺着羊毛地毯,盖着羊毛地毯,呼呼地进入了梦乡。
索郎格坐在一棵千年胡杨树下,就着冻牛肉,一直在喝酒。
黄昏时分,峡谷阴暗,寒风犹如千军万马,裹挟着冷雪,呼啸而来。
突然,几颗耀眼的火球从峡谷两壁飞来,长长的火尾巴划破了阴暗的天空。
索郎格纵身跃起,长刀在握,用满语大声发出了命令。
训练有素的大清将士迅速拿起身边的各种武器,有条不紊地奔向自己的岗位。
火球落在距离车队一百多米远的地方,发出沉重郁闷的爆炸声,火星如烟花爆竹喷放,绚烂多彩,照亮了半个峡谷。
一群黑衣人舞刀挥枪,呐喊着,从悬崖两侧冲下来。
夜幕降临,空旷辽远的夜空,惨月高悬,寒星疏闪。
黑山峡,黑龙湾,胡杨林中,数百人混战在一起。
刀砍枪,枪刺刀,手打脚,脚踢手,掌劈腿,腿顶掌,双方厮打得不可开交。
胡杨台乌兰山客栈老板金兴国躲在一棵高大粗壮的胡杨树后面,裹着羊毛地毯,双手紧紧抱着头,浑身瑟瑟发抖不停。
十来个黑衣人四面围住索郎格,欲将其杀死。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索郎格运用自幼苦练的家传泼风刀法,一柄泼风长刀炫舞得犹如龙飞九天,时而张牙舞爪,时而敛头缩尾,时而乘风破浪,时而入海沉渊,左砍右劈,东挡西杀,一口气连杀五六个敌手。
其余几个黑衣人似乎没有料到对方武功如此之高超,刀法如此之精妙,杀心如此之凶悍,都一时怔住了,胆怯得慢慢向后退却。
索郎格岂能让他们逃掉?
日移月走,流星闪耀,泼风长刀暴长六寸,飞流三千尺,银河落九天,瞬间将其一一杀死。
索郎格暴喝数声,欲扑向混战之处,就听见峡谷两端传来暴风骤雨般的马蹄声。
驻足定睛,细看片刻,虽月色朦胧,然听音辨形,心中不禁大喜过望。
两队大清骑兵旋风般地冲进胡杨林,似蛟龙出海,如猛虎下山,手起刀落,砍瓜切菜,不消片刻功夫,就将数百黑衣人消灭得一干二净,不剩一个活口。
索郎格疾步上前,插手施礼,朗声高道:“参见护军统领鳌拜将军。”
鳌拜骑在战马之上,微哼一声,傲慢地说:“牛录章京免礼。”
索郎格曾任大清牛录章京,地位低于护军统领鳌拜。
不过,在大清朝,两人皆以武功高强作战勇猛而闻名于朝野。
索郎格心中突闪过一丝不快,强作镇定,说:“谢统领相救之恩。”
“谢什么?你我皆为大清军人,都为大清效劳。”
“统领如何得知消息?”
“睿亲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是他派我来的。”
索郎格恍然大悟。
多尔衮以运送火药火器为诱饵,设下圈套,诱歼敌人于黑龙湾。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索郎格心中长叹,睿亲王多尔衮真乃兵家奇才,孙武再生,白起重现。
鳌拜盛气凌人地说:“火器可安好无损?”
“一切完整如初。请统领派人细查。”
“不必了。睿亲王要我带走车队,你现在就可以返回胡杨台了。”
鳌拜没有再理会索郎格,大手一挥,喝令兵士启程,催动战马,扬长而去。
月光惨淡,洒在孤零零的索郎格身上。
方欲转身离去,却见一个黑影从不远处的胡杨树下,向自己走来。
索郎格厉声喝问道:“谁?”
“是我,索大人。”
金兴国身披羊毛地毯,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索郎格对鳌拜的不快,顿时化为对金兴国的嘲讽,“金老板倒是清闲安全。”
金兴国嘿嘿一笑,不理会大清特使的冷嘲热讽,近身说:“我告诉索大人一个天大的秘密。”
“是什么秘密?”
“偷袭我们的是五钱会的人。”
“你认准了?”
金兴国恨恨地说:“这些人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索郎格看着雪地上横七竖八模模糊糊的尸体,脑海中浮现出五钱会大堂总监五色龙岳宝烈的身形。
这是一个桀骜难驯野心勃勃的江湖人物。
他想成为乱世之中的吕不韦。
“什么秘密?”
“偷袭我们的是五钱会的人。”
“你认准了?”
金兴国恨恨地说:“这些人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索郎格看着雪地上横七竖八模模糊糊的尸体,脑海中浮现出五钱会大堂总监五色龙岳宝烈的身形。
这是一个桀骜难驯野心勃勃的江湖人物。
他想成为乱世之中的吕不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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