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护
“陌云归!”
哒哒哒……
我被风沙迷住了眼,只感觉周围尘土飞扬,自己也同扬尘一般,不知要飞往何处。
我死命抓住缰绳,抓住眼前唯一的希望。
眼前这个同马缰绳连在一起,如飘带一般悬在马背上的白衣少年,就是我。
而那个策马扬鞭紧跟其后,试图救我与水火的青衣男子,便是造成如今场面的罪魁祸首。
也是我师父的好弟弟,陌云归。
若真这么说,多少带些忘恩负义。
诚然,把自己挂在马上这种事绝不是陌云归想做便能遂他意的。
这般狼狈场面因何而起呢,啊,要从半年前说起。
自打那次生辰醉酒后,这陌云归不知为何再不躲我,不仅不躲,还要扑到我营帐来。
隔三差五便要来我这并不宽敞的营帐小住,后来险些将自己营帐搬到我和陌云闲之间。
不仅暂住,还要缠着我同他说话,不时还要问些我根本想不出答案的疑惑。
例如他和他哥比谁对我更好,我是不是终日只想着报仇,为什么躲着他哥云云。
我实在想不通这孩子受了什么打击,只是总觉得他是不是被什么妖怪夺了舍去。
可据我一番观察,许不是被什么鬼怪附体。
毕竟我活了这么多年岁,实在没见过哪方精怪能似他这般油盐不进。
以至于每次我梦醒时都看得到一身青灰在我营帐,或是同自己对弈,有时翻看我批注过的兵书,更多就是躺在他为自己打造的地铺上,背对着我,不知想些什么。
起先我还想将他送走,可整个营中能管得了他的只有陌云闲。
说起陌云闲,自打那次犯浑之后,我便有意无意的躲着他。
他也真是个识交的,起先我还能在外面看到他,硬着头皮同他打声招呼。
后来他好像也意识到我实在尴尬,便也不叫我再遇见他了。
若要我这时颠颠跑到陌云闲那里叫他管好自己的弟弟,且不说他会不会管,若我真去了,那便坐实了“用得着朝前,用不着朝后”的威名。
陌云归总这么形容我,可再没有哪一次比这时更能让我认清自己。
别了吧,都躲人家好几个月了,送佛也送到西了。
后来索性便随陌云归那小子去了,左右也闹不出什么名堂。
我接下来就意识到,陌云归这小子比陌云闲难缠得多。
我为了不叫陌云闲对我这身体现状察出端倪,只白天清醒时去看两眼,倒也无伤大雅,再说人家也不是日日在营中。
来着是为了打仗,又不是为了休憩。
可陌云归却不像是为打仗来的,这几个月都没见他随军出征。
之后应付他的日子,是说不上来的辛酸苦楚。
记得那天他抓着我问个不停,深觉若不问出个所以然我便随时要驾鹤西去,原因竟是我连续一周睡了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很多吗?
我确实尽力了。
在那之后我便意识到,若一直这样下去,我这病偏要叫他发现去不可。
我便无论如何也要将他赶出去,不知为何,这次比以往顺利得多。
很快我便无需对自己的作息有过多的伪装,一觉八个时辰也是有的。
那孩子倒是锲而不舍,进不来就想抓我出去。
我实在拗不过他,便随便扯了句想学学骑马。
我发誓自己绝对是无心之言,可我现在挂在马上,单这一出便叫我后悔到昆仑墟去了。
学骑马,我怎么不去学腾云驾雾,飞檐走壁呢?
我只觉手上缰绳死命挣脱,我只希望这来之不易的性命不会因为自己轻飘飘一句想学骑马便搭在这偏远之地。
在那缰绳终于得逞,将我整个甩出时,我能想的只有上一次拔营时好像有个山坡朝向很好,不知道陌云闲会不会把我埋到那里。
“小五!”
我紧闭双眼,听到陌云归这声小五实在遥远,便连最后一点侥幸也不复存在。
可等我等了半晌后,仍旧没感受到与那满地黄沙有何交游。
我试着动了动手臂,啧,这胳膊倒也顽强,除了先前勒紧缰绳导致的酥麻,竟没有其他伤处。
“你没事吧。”
这声音。
我不知是自己幻听还是别的,这声音像是陌云闲的。
等我真的缓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虽跌落在地,可身下那将自己整个护住的不是陌云闲又是哪个?
“师父,我……”
我挣扎起身,可兴许是被刚才那番景象吓到,双腿一软,却又跌坐在地。
这时陌云归已然追了上来,一脸茫然的看着我和陌云闲,许是看我二人都跌坐在地上,实在不知该先扶起哪一个。
“可有受伤?”
陌云闲悠悠站了起来,来不及拂去身上灰尘,便伸手要拉我起来。
我摇了摇头,用手杵地起身,不为别的,是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陌云闲了。
陌云归满脸歉意“哥,你没事吧。”
陌云闲也不应他,只是盯盯的看着不敢抬头看他而默默拍灰的我。
“你想学骑马?”
我不敢摇头,他这语气怎么听起来都是肯定句。
更何况确实是我同陌云归说要学,如今若是摇起头来,岂不是将陌云归装了进去?
我向来不是那出卖兄弟的,只是这一番点头,竟叫我凭空多出许多事业来。
若是同陌云归还好,骑马什么的说学便是学,说不学也权当玩笑。
可轮到陌云闲这里,就算不拿他当墨渊,想来回出尔反尔,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小五,我不是故意的。”
我看着陌云闲的背影,又看到在我身旁那同陌云闲无甚差别的一双眼睛,充满同情和歉意的眨个不停,能留给我的只有视死如归。
“你别这么看着我,你不终日照镜子也不晓得自己同师父有多相像,你是没事,倒叫我瘆得慌。”
语毕我也不顾他如何哀嚎,只是快步紧跟陌云闲直到他的营帐。
虽说答应他同他学些骑射之术时头脑仍是发晕,可如今缓过神来才意识到,方才那一摔与他而言会带来些什么。
大概是在两个月前,新年之际,我虽不知为何这许多个月陌云归极少上阵,在我这的时间比去看陌云闲的还多。
可虽过年,陌云闲却不得闲,大年三十便亲率一队精兵深入敌营,说要给那漠北王来个新年贺礼。
那时我听到便觉凶险,若说胡闹倒也算不上,毕竟陌云闲才是这三军之首,可我不知为何却止不住的心慌。
初五,我问陌云归是否有陌云闲的消息,答案是没有,初七,初八,直到初十仍是杳无音讯。
“你不是说师父他不消几日便能回来吗?缘何已是九天十夜,为何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陌云归是不会撒谎的,若说的保守些,他绝不会对我撒谎。
可他仍说不知,就这样,我在营中战战兢兢到了十五。
若是往年,这时候我应当同陌云闲一同在街上赏花灯吧。
去年虽说也在北方,可我还能同陌家二人坐到一处,只是吃些酒菜,也算得上新年气息。
这样的想法我保持了一上午,到正午时终于见到陌云闲一众归来,只是陌云闲已是伤的不成样子。
“陌云归,你现在马上去边城,去通锦路二十八号,去找池信来,记住,就算绑你也要将她绑来。”
这话是我那日在军医一番处理后,陌云闲仍是不醒,反倒有些发热迹象后,朝陌云归那小子吼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官威,连陌云闲在这世上唯一一个宝贝弟弟也敢呼来喝去。
好在他并未意识到我在使唤他,也知道我是为了陌云闲,虽说我确实凶了些,倒也真将池信绑了过来。
一来一回,两个时辰。
我跌坐在榻旁,看着紧皱双眉的陌云闲,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以往清醒时,若我为他上药,就算再深的伤口,也不过紧紧指节,连声轻呼都未曾有。
如今神志不清,却终于有些常人应有的反应。
“师父,我叫陌云归去找池信了……”
不知他是听到池信还是听到我在说话,一双眉簇得越来越紧。
我见不得他这般,哪怕他不是墨渊。
我用手替他熨了熨眉心,可收效甚微。
反而叫他将我放在他手边的那只手夺了去,就那么紧紧攥着。
我那指节掰了半天,才意识到这人力气是真不小。
所以直到池信被抓来时,我还有一只手被陌云闲管着,挣脱不得。
我实在没招,只好留在营内,看着池信为他诊治。
“我第一次遇见他,便是现在这般模样,只是这次的伤倒是比那次少些。”
我看着陌云闲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伤口,一时间无法想象当年究竟是何等场面。
竟比这个还严重吗?
“话说小五,你怎么样了。”
我这嘴不知为何总是比脑子快些。
“什么怎么样,我能怎么样哈哈……”
说罢好像怕池信继续问下去,还用手比了比示意她别问。
我虽不知陌云闲是否清醒,可小心驶得万年船,若在这空档叫他发觉些什么,便是大大的不妙。
池信将些可能会感染的伤口又重新处理一遍,嘱咐我些日常上的事项,便不再停留。
我叫陌云归将她送回去,她临走时同我说今年医馆便没什么大事了,最迟明年便能来找我。
我也只是听听,并不觉得有她会对我这每况愈下的身体有何裨益。
再回过来看陌云闲,方才紧蹙的眉已是有所舒缓,我也只好将一颗心放下,只是守在榻旁,一时间竟昏睡过去。
可直到我睡着,陌云闲抓着我的手仍是半点没有松开。
抓的这么紧做什么,我又不会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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