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坐镇城楼的风如烈听到有人来报想求见自己,心下烦躁,恨不得立刻打发了走。他现在本就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谁要见本官?”
来人诚惶诚恐:“我是鸿鹄客栈的掌柜。前些天来的客人要见您。”
风如烈眉头一皱:“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来搞这一套虚头晃脑的?没空接见!”
“风大人,瞧架势,敌人又要开始新一轮的进攻了。”一个披甲带枪的将军小跑着进入风如烈的这间帐子,“现在怎么办?物资很快就可能出现短缺。”
风如烈的眉头皱的得更加厉害:“千里行军,粮草先行。我们要不就得想办法求来援军,要不就得设法断了他们的粮道。”
那位将军沉吟片刻:“请让属下趁着夜色,带一小队人马夜袭敌方粮仓!”
“不可。太冒险了。敌人人数众多,粮草日夜有人轮守。早些天还好说,现在正是胶着得最厉害的时候,戒备只会更加森严。没有万全之策,绝对不可以莽撞行事。”风如烈边说边焦虑地踱着步,差一点撞到守在一边的客栈掌柜,
他不耐道:“你怎么还在这儿?还不离去?”
“客人说,他们有破敌之法……”掌柜嚅嗫着道。
“什么?”风如烈和那位将军异口同声道。
掌柜的以为两人没听明白:“他说……他有破敌之法……”
“好!速速招来。本官亲自接见。”
掌柜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他说——您得亲自前往……”
“放屁!”将军怒叱一声,“什么玩意儿!竟大言不惭要风大人亲自登门拜会。”
风如烈脸色微沉:“他若真有本事,本官亲自走一趟倒也没什么。”
“立刻带路。本官要会会他。”
掌柜忙不迭道:“是是。您这边请,马车小的已经准备好了。”说完,他暗暗长舒一口气,脸上明显有松快的神色,同时也充满疑问:嘿,这客人还真是神机妙算啊!掌城居然真的亲自去了。
马车上,风如烈问道:“这客人是什么人?”
“小的也不清楚。不过,他身上有类似使节的牌子,还有……额,一根很像权杖的发簪。”
风如烈瞳孔微缩:“很像权杖的……发簪?难道是他?不对啊,没听说此人来中原。”
“还有一个看着有点病歪歪的。长得很好看。从没见过这么神仙一样的人物。”掌柜眉目微抬,似乎陷入了沉思,“像是个饱读诗书的。”
风如烈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神色茫然。
“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他见掌柜神色异样,补充道,“仅仅是一起同行的同僚,还是朋友,或者尊卑关系?”
“看着就是朋友。”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到了。他们被笑小的安排在了别院。”
“你们这个别院据说是接待使臣的。如今怎么坏了规矩?”
掌柜赔笑道:“小的瞧着他们像是身份尊贵的人。再者,老这么空着,这,这不是……觉着有些可惜嘛!”
风如烈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他一眼。
穿过连接主楼和别院的回廊,最先到达的便是一个不小的花园。花园深处便是三间小屋子。其中最大的一间带有会客厅的屋门大开。
屋内有一张大案几,上头摆放了齐全的茶具。宛如冰雕玉琢的精美琉璃香炉升腾起袅袅轻烟。炉座上,小火摇曳,壶内茶水微沸。飘散出来的汩汩白烟将坐在一旁的主人映衬得仙气飘飘。
听到屋外靠近的脚步声,主人抬头微微一笑:“风大人?”
“你是……”风如烈用不太肯定的语气道,“大巫师?”
“正是在下。”
“您怎么入了我朝?不知前来有何贵干?”
大巫师不紧不慢地观察着炉子上的水,火候一到便顺手提起,浇在茶叶之上:“不是公干。为了朋友的私事而已。”
“眼下正回程呢,可不巧就被困在此地了。”
风如烈闻言,立刻道:“本官立刻便安排人马送您出城。”
“诶,这可使不得。想必风大人也看到了敌人的来势汹汹。城内早已紧张,怎么可以再浪费人手送我出城?若有个万一,在下区区性命倒也罢了,连累全城百姓,那就罪过大了。况且,我还有朋友一起。抛下朋友不管,我可做不到。”
风如烈心下焦虑,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不是问题。本官可以将您朋友一起送出。”
大巫师突然绽颜一笑:“我朋友可不少人呢。”
“这……”风如烈迟疑了一下,“不管多少人,一起送出去。”
大巫师笑了笑,又替风如烈续了一杯,稍顿,忽然收住了笑意,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风大人难道不是为了破敌计策而来?”
风如烈没吭声,只是微微抬眸,深深看了大巫师一眼,复垂下眼帘,盯着茶面上浮动的自己的影子。
这大巫师到底意欲何为?他心底如是想。
“风大人?”大巫师见他出神许久,出声提醒。
“若能有破敌之策,本官自然求之不得,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大巫师忽然笑了笑:“赐教不敢当。只是,我确实有了一点眉目。只是,我对于大凉的资料掌握得还不够多。对于西昌这边的情况,我也欠些了解。”
风如烈听到后半句话,心中咯噔一下,看他的眼神里带了一丝丝机警。
“你若是不放心。”大巫师看起来很平静,什么都没察觉到似的,“可以将我安置在你身边,方便了解我的一举一动。哦,对了,我的朋友们你也可以一起集中照顾。”
风如烈忙道:“本官不是那个意思。”
“风大人要是信得过我,尽快将这些消息送来。”大巫师递过一张折叠好的纸条,“明日,我前来拜会。”
风如烈展开纸条看了一眼,略略迟疑了片刻,随即道:“好。只要您能帮西昌城的百姓一把,风某愿肝脑涂地。”
“谁要你的肝和脑?”大巫师笑起来。
前脚送走风如烈,后脚诗梦便掀了后方帘子走了进来。
“按你说的做了。”大巫师看着正对着屋外愣神的诗梦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诗梦在他对面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等他消息吧。”
晚膳前,所有的消息都到了诗梦与大巫师的手中。
大巫师只是粗粗浏览了一下,诗梦却看了很久,渐渐露出满意的神色。饭后,大巫师和诗梦坐在院子里喝茶。柳芊芊和齐若在院子里散步游戏,不一会儿便一道去筹备诗梦的调理汤药了。只有小千百无聊赖到想哭。
“来陪陪我们吧。”诗梦笑着招呼道。
小千虽然感到有些拘谨,但还是心下感激诗梦如此做。大巫师将月清凝也召唤了出来。虽说是自己意念世界里分身出来的,不过,好歹也算个成熟的人,时常能够提醒一些自己平时注意不到的地方。这是一个脱胎于自己,却比自己的心思更完善的幻人。
四人围坐在六角亭的圆桌前。
“看了这么些东西,你心中可有什么对策?”
大巫师摇头苦笑:“我的对策现在就和风如烈一样……闭守城门。最重要的是,断他们的粮道。可是怎么个断法……嗐,不行不行,我想不出来。我只会算命、幻术,不会打仗。”
“这方法,短时间内能用,拖久了,只会对我们越来也不利。断粮道虽然没错,但是他们的人手足以把我们围起来,又一直处于枕戈待旦,严防死守的状态。所以,这一招只能在锦上添花的时候使用。现在——不现实。”
小千忍不住插嘴道:“那——楼主,您有办法了?”
“大凉这次的主将达旦是个勇猛而善射的人。武功高强,很有神力。据说,他十岁的时候便能举起两百多斤的大石块。箭术卓越,能在百步开外射穿百年老树。这样的人很危险。如果只是想让他退兵,倒不是很难。”
月清凝突然施施然接口:“但他绝对不能活着离开。否则,无异于放虎归山。那我们也不能算真正的胜利。”
诗梦极为满意地笑道:“清凝这话,甚合我意。我心中已经有一定的计划。你明日先去同风如烈如此说。”他在大巫师耳边嘀咕了好一阵。
大巫师只是不断地点头。
小千看得满一头雾水,满脸好奇。
月清凝面带笑意,也有一丝丝疑惑的神色。
“等事儿结束了,我再来同你俩细说。反正咱们有一路的时间呢。”
隔日,风如烈召集了诸位将领在自己的大帐中会见了大巫师。他神色诚恳地向着大巫师作了一揖:“请您赐教。现在敌人将我们围困,时不时骚扰一下,再如此拖下去,西昌城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大巫师不紧不慢扫了一圈所有的将领:“风大人可看好人了?”
“大巫师放心。这些都是我信任的人。”
“那行。”大巫师温吞一笑,“若是因此而生了变故,某家可是不担责的哦!”
众人闻言笑起来。
大巫师忽地一收笑脸:“言归正传。大凉的这位达旦将军想必大家已经有一定的了解了。我们的目标不是教他退兵,而是要彻底杀了他。不然,不足以说这场仗胜利了。”
大家纷纷点头。
“请问您有什么好的计策么?”
大巫师不急不缓道:“我听说敌善射,则不可轻用其将。敌负勇,则不可轻用其卒。是也不是?”(敌军擅长射箭,我们就不能轻率地派大将上阵。敌军气势勇猛,我们就不能轻率地命士兵拼命)。
“对。您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我李星早就迫不及待了!”
大巫师仍旧不紧不慢:“原来是李将军。将军稍安勿躁。”
风如烈也忍不住责怪道:“别打断大巫师。”
“兵法设虚实之妙便在于此。况且,敌人数倍于我们。常言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我们现在连势均力敌都做不到,只能‘诱敌深入,擒贼擒王’。”
李星又忍不住插嘴道:“怎么个诱敌法?”
“诸位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如今得了达旦的诸多消息,却还不乐意细细琢磨一下么?”
众人闻言低下头去,脸上有些挂不住。
风如烈坦言:“我等确实有‘勇猛过人,心计不足’之处,多是莽夫,还请大巫师不吝赐教。”
大巫师忽然笑起来:“某家故意这么说的。诸位将军心思坦荡,我本无意说些冒犯的话,请不要往心里去。”
“啊呀,大巫师,你就快说嘛!别虚头巴脑的了。”李星再次忍不住催促。
风如烈轻叱一声:“住口!”
大巫师笑道:“李将军快人快语,我喜欢。”
稍顿,他道:“达旦虽然是个勇猛而有经验的将领。但是由于胜利过多,少有挫折,在大凉又是被人捧为战神。所以多少有些傲气。他年幼时便是孩子王,家里父母庇护着,外头小孩打不过,也都顺着他,夸赞他。时间久了,便自己天下无敌。几次大的失败让他吃到了苦头。可明显,他并没有真正的得到教训。”
风如烈抢在李星之前开口道:“所以,您的意思是——他目中无人,刚愎自用?”
“对。而且,很多时候,人们恭维他,将一些不是他的功劳也顺便安在了他的头上,舌底生莲说得他有些飘飘然。再加上,大凉的君主看中达旦,所以在这些奉承者的一张巧嘴下,赏赐了达旦很多东西。”
“渐渐,他真的觉得有些‘巧合’‘幸运’是因为自己的筹谋和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而得来的。赏赐之物虽然多分给属下,也多是挑走了最好的东西。看起来好像是一位很好的将军。可实际上有一半作秀的成分。那些真正导致作战胜负关键的那些将军或者小人物,有些人心里是不太舒服的。”
李星搔着脑袋:“听你这意思……你是想用离间计啊!”
大巫师笑着摇摇头:“听我说完。”
“有时候战果不够显赫,他听的赞美少了些,便觉得不够舒坦。简言之,这人好大喜功,而且贪图虚名权势。若瞧见了能白捡得好处,自然容易犯贪心的毛病。”
“大凉和武昌交手,虽然获胜,可是折损也不少。现在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而且达旦回大凉,并不一定要经过西昌。可以有一条更加捷径的路。只是人烟稀少,没什么可以供给和捞油水的。而从西昌这条路走就不一样了。”
“贵国大战方面恐怕还欠些火候与准备,西昌又非军事重镇,兵力可能相对薄弱些。”大巫师眼神犀利而透彻,“我没说出错吧?”
众将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各异,都没有说话。
大巫师忽然轻轻“嘿”了声,也听不出是个什么情绪。
风如烈立马道:“您分析的透彻。”
大巫师的神色渐渐冷淡下来:“诸位若是对我还心存疑虑,咱们便就此打住吧。当我适才那些话一字未说。”
“不不不,您大人有大量,请原谅大家的谨慎。”
大巫师沉默了很久,方才继续开口:“我的意思是,达旦来打西昌城很可能是一时兴起的‘顺手牵羊’。第一,他的大军人数极俱优势。其二,西昌对他来说可能不难拿下,有油水可捞。其三,取下西昌,可以回去领到双份赏赐,何乐而不为?”
“那如此说来……达旦对于西昌的了解可能没有我们对他的了解深刻。所谓知己而不知彼,一胜一负。”
大巫师点了点头,反问道:“达旦为什么没有猛烈的强攻?”
李星忽然插了句:“他不清楚城内情况。”
“对。”大巫师补充道,“但不单单是这一点。西昌城内还有许多名士。达旦不光想拿下西昌,还想一步到位获得老百姓和那些名流的认可。至少是——城破时候不捣乱、不反对。”
他莞尔:“我说过的,这人很贪心的。”
风如烈喃喃道:“这一点便可以利用。”
“是的。”大巫师沉声道,“首先第一步,召集城内有胆识有口才的谋士,或在城头,或前往达旦那儿,不停地同他谈判。能不能谈成不重要。最好‘别太成’。达旦是个好面子好作秀的人,会顾及‘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的。”
风如烈道:“然后呢?”
“然后?”大巫师招招手,“你且附耳过来。我同你细说。”
风如烈将信将疑,附耳过去。
大巫师轻声交代了许多。
风如烈的困惑神色更加明显。
话毕,大巫师成竹在胸地笑了笑:“放心,你便这么做。尽可能地将效果最大化。还有,和百姓们说的时候,你要找一些口才好的。实在不行,那些名士可以反复利用。他们的口才和声望毕竟比武夫强些。”
“好。本官立刻便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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